屋里一时安静起来。
田文静沉默许久,终于低低说了句:
“对不起。”
姜忆凡只讥讽笑着,不说话。
“但是,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想过要把你怎么样。我也没想过要对你下手,燕阳国那边的消息,也不是我透露的。”
姜忆凡冷笑:
“那会是谁呢?除了汪直知道,你知道,还有谁知道?难不成是李公子?”
李吉良有点摸不着头脑:
“什么消息?姜姑娘你什么身份?什么暴露?”
李吉良眼睛瞪大,猛地一拍手,恍然大悟的样子:
“哦!难道说!追杀你那老太监是燕阳国的?”
姜忆凡看他的模样,叹了口气,看向田文静:
“你看,可能是李吉良么?”
田文静沉默了。
半晌,她坚持说到:
“真的不是我。”
“没关系,是不是你,都不重要。”
姜忆凡起身,将桌案上的胭脂水粉呼啦一下扫了个干净,地板上一片红色浸润在液体里,像极了鲜血。
“王姨,我们走!”
田文静有些着急:
“你要去哪?燕阳国那群蛮子已经知晓了你的行踪,他们在到处找你!”
“倩儿是我的人,我不可能抛下她!”
“你救得了她么?”
“不劳你费心!”
田文静一下站了起来:
“杨老,拦住他们!”
杨老太闪身在门口,瘦弱衰老的身躯绷得像一张劲弓。
王姨亦是提剑在手,随时准备暴起突围。
姜忆凡冷笑一声,回头指着田文静鼻子,怒斥道:
“田文静!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原本并未多恨田家。毕竟我姜氏亡于仙灾而非人祸,你们田家不坐那个位置,也会有别人坐。”
“可汪直奉你家命令,害我半数属从,你今日又假意接近我,真是让人作呕!”
“呸!恶心!”
田文静只是不说话。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声厉喝传来:
“行了!都给我住手!”
两女意外的看向说话的人,正是李吉良。
李吉良伸出手,拦在两女面前,眼中闪着智慧的光芒,朗声说道:
“我算是听明白了。田姑娘,你们家在姜姑娘家没落以后,抢了姜姑娘家的东西。”
“现在,燕阳国有歹徒图谋姜姑娘身上的东西,要对姜姑娘不利,是吗?”
两女都有点懵。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看来是这样。那你们俩呢,先别吵,听我一句劝。”
“首先呢,不管之前有什么事,那都是上一辈人的事了。咱们没必要现在互相掐架。”
“再退一步,那你们两家恩恩怨怨,以后可以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不能让那燕阳国歹徒害了姜姑娘。”
田文静赞同的点点头,姜忆凡冷哼一声。
“既然如此,我有一个好办法。”
李吉良豪气干云的一挥手,大有睥睨天下的气势。
“让姜姑娘住到我家里去!”
姜忆凡瞪大了眼睛:“啊?”
田文静一愣:“嗯?”
李吉良越说越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眼下清河镇动荡。若说哪里防卫最好,那当属我们家了。县衙都比不了。”
李吉良骄傲一昂头:
“县衙?切!”
“县衙一个月给人家多少钱?嗯?”
“姜姑娘住到我家里去,我再让我爹发动一下钞能力,资助一下姜大人,在清河镇发动一次扫黑除恶,让清河镇都警觉起来。”
“这样一来,那燕阳国凶徒还敢顶风作案?他有几个胆子?”
“清河乱不乱,我李家说了算!”
李吉良一脸美滋滋,看向姜忆凡和田文静:
“你们觉得怎么样?”
田文静:“坏主意。”
姜忆凡:“什么乱七八糟的!”
……
半个时辰后。
李吉良一脸大义凛然,站在自家前堂,据理力争:
“老登!你关键时刻别心疼钱啊!”
“这正是清河镇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这位老爷,你也不想看到清河镇生灵涂炭吧?”
“想想看,这件事办好了,乡里乡亲谁不念你的好?到时候我们李家何止是首富,还是首善!以后清河镇这地盘,县令说话都没你好使!”
李淄源看着面前的逆子,心里烦透了。
还比县令牛……
你猜怎么着?别说县令了,你爹还准备捞个齐济王当当呢!
不过他的视线越过慷慨激昂的李吉良,看向等在堂前的两女,不禁又觉得好笑。
【一个前朝公主,一个当朝郡主,我这儿子,难不成还是个天生吃软饭的?】
“出去。”
李淄源淡淡开口。
李吉良愣了一下,眼睛瞪大了:
“嘿?你个老登!说了这么多你不听是吧?你要是老糊涂了,就赶紧退位,让小爷执掌李家,绝对比你……”
李淄源一瞪眼,重复一遍:
“我让你出去!”
“去找福伯领五千两银票,然后带着去县衙,把江永年江大人请来。”
“跟他说,我出一百八十万,祝县令出兵剿匪!”
“你去喊人,我跟那俩姑娘聊聊。”
李吉良脑筋一时没转过来,老登这是答应了?
不对啊?跟姜忆凡田文静她们俩聊?聊什么?
“出去!让她俩进来!”
“哦……”
李吉良摸不着头脑的往外走,半路突然顿悟了什么,眼睛瞪的溜圆,一下折返回来:
“老登我可告诉你啊!你年纪也一大把了,别想着老牛吃嫩草那死出……”
“别!爹!我错了!别拿家法!”
“唉!唉!别动手!”
李吉良兔子一样窜出前堂,还不忘对两女眨眨眼。
李淄源倒持戒尺,站在门口,轻笑着看李吉良跑远,轻轻扭头对两女说道:
“两位姑娘,进来聊聊?”
两女对视一眼,一齐迈步,跟着李淄源走进了前堂。
李淄源不紧不慢的迈步走到主位,端坐在太师椅上,喝口茶水,看着面前两位姑娘走进来。
姜忆凡好奇大过紧张,田文静却是平静之下紧绷着。
【这小姑娘,知道的不少啊……】
李淄源看田文静这个样子,不禁一笑。
“百闻不如一见呢,田家【雏凤】,孟尝郡主。”
田文静眼瞳一缩,心底某个猜测终于印证了。
李淄源看她色变,笑问道:
“怎么?知道我是谁了?”
田文静凝重点头,轻声道:
“久仰了,【临渊】之主。”
姜忆凡诧异的瞪大了眼睛看向李淄源。
【临渊】之主?李吉良的父亲是【临渊】的主子?
李淄源哈哈大笑:
“看郡主也不是很吃惊嘛!”
“怎么,是早就有猜测么?那你还敢来我家?”
田文静柔声说道:
“这并不难猜。”
“汪总管命陨清河镇。若是齐济国内汪总管还能败在谁的手上,那恐怕只有您了,【临渊】之主。”
“至于为何敢来,因为我心里清楚,从踏进清河镇那一刻开始,您就对我们所有人掌握的一清二楚,您若想杀我,我翻不出您的五指山。”
“别人有国家在背后撑腰,我不一样,您问鼎齐济王位的心思,可从来都没遮掩过。”
田文静看向姜忆凡,叹口气:
“不过是本心觉得确实愧对姜公主,所以愿陪姜公主走上一遭罢了。”
李淄源笑着不语,只细细盯着,将田文静说话时的神情尽收眼底。
看到最后,他对这个小辈愈发赞赏。
这姑娘感觉如同一潭碧水,天下至柔,却古井不波,处变不惊,确实是个难得的帅才。
可惜是个女儿身,不能是齐济王,不然,说不定自己还能多些麻烦……
李淄源心中有数,挥了挥手:
“我知道了。那今日,就算见过了。”
“不过有件事还是要说明白的,汪直死在清河镇不假,可他不是我杀的。我也不知道,那老阉狗是被谁取了性命。”
田文静心头一颤,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淄源。
不是李淄源杀的?哪能是谁?可李淄源实在没有必要撒谎……
她想着,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姜忆凡。
汪直来清河镇,是为了来杀姜忆凡,那她会不会知道呢?
殊不知,姜忆凡却也在回想那一夜的场景。
她身受重伤,记忆模糊不清,只隐约记得一个模糊身影干净利落摘了汪直脑袋,随后便消失不见。
到底是谁,她也不知道。
李淄源没了谈下去的耐心,他挥挥手,说道:
“初次见面,按理说,我也该备份礼物,就把你的命,送给你吧。”
“此间事了,回你的王宫去。”
“下次再见,就是在战场上了。到时候,就别说我以大欺小了。”
田文静知道李淄源是要赶她走了,她躬身道个谢:
“谢【临渊】之主不杀之恩。”
“不过还有一事要与您说明白。齐济国如何,是齐济国的家事。”
“如今,正好我们三人都在这里,我就说明白。还望李先生,可不要当卖国贼啊。”
田文静这话,在别人的地盘上告诫别人,可谓是冒昧十足。
可李淄源只是淡淡一笑,轻飘飘回了一句:
“还轮不到你来教我做事。”
“是文静唐突了。”
田文静躬身行个礼,再看姜忆凡一眼,转身出去了。
姜忆凡沉默着,没看她一眼。
待到田文静身影不见,姜忆凡仍然缄默。
李淄源笑眯眯的看着姜忆凡问到:
“姜姑娘,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姜忆凡再也忍不住了,她猛地抬头,语气中有她自己都感觉不到的紧张:
“李吉良……知道这些事吗?”
李淄源故作惊讶:
“什么事?”
“哦~他是【临渊】少主的事呀?他不知道。”
“这孩子没有武学天赋,又生的蠢笨,我没把他牵扯进来。”
“他只当自己是清河镇首富的儿子呢。”
李淄源笑眯眯的。
“怎么,姜姑娘你很关心犬子么?”
姜忆凡如释重负。
李吉良是真笨就好。至少,他没有骗自己。
不过想想李吉良连泡妞都敢带自己,就他那个脑子,估计也思考不过来……
李淄源看着姜忆凡脸上表情变化,笑得一脸慈祥。
还真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