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板车抵达宅院。
程云桃如轻盈的雀鸟般跃下板车,身姿灵动。
正午日头毒辣,拉车的灰驴耷拉着耳朵喘粗气,伙计脖颈晒得通红,汗珠子顺着下巴砸在粗布衣襟上,洇出深色水痕。
程云桃瞧见后,心中满是不忍:“还请大哥稍等片刻。“
帮忙运货的伙计以为她还有事情要交代给自己,低低地应了一句好后,便老实地站在原地等候着。
程云桃再出来时,手捧着的粗陶碗,碗壁上还沁着水珠,薄荷混着金银花的清香漫开,她将手中的陶碗递给伙计:“大哥,这天儿热得厉害,你一路赶来辛苦了,喝碗凉茶解解渴吧。”
伙计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惶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双手局促地在衣角蹭了蹭,连连摆手说道:“使不得,使不得,这怎么好意思麻烦姑娘。”
程云桃再次递过凉茶,语气真诚且温和:“大哥,你就别客气了,喝口水再走吧,万一中暑了可就不好了。”
在程云桃的再三坚持下,伙计接过凉茶,仰起头一饮而尽。
喝完后,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双手将碗恭敬地递还给程云桃:“多谢姑娘,您真是心善,那我就先告辞了。”说罢,他转身,赶着毛驴缓缓离去。
伙计离去后,程云桃站在院子中央,双手拢在嘴边,高声招呼:“大伙快来帮忙,把这些汤盅抬进去!”
屋内的人闻声纷纷涌出,有说有笑地围拢过来,齐心协力将汤盅搬进屋内。
……
次日清晨,程云桃早早起身准备好了出摊所需的汤品,确认无误后,跟随着许然渊一块前往集市。
来到市集,晨光渐渐洒下,许然渊熟练地摆好看诊的桌椅,动作干脆利落,不一会儿,笔墨纸砚、医药箱等物品便整齐摆放于桌上。
程云桃、江钰等人则在一旁紧锣密鼓地支起药膳摊,将一个个汤盅整齐码放。
江钰一边忙碌,一边时不时抬眼看看程云桃,见日光愈发炽热,心中满是担忧,赶忙从一旁杂物堆里找出一把大伞,在摊子上方稳稳支起。
伞面鼓起的瞬间,蒸人的暑气被阻隔在外,程云桃偏头望去,正撞见江钰垂眸调整伞柄角度,神情专注。
许然渊虽选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下支起自己的医摊,可斑驳的阳光还是会透过枝叶缝隙洒落在他身上。他瞧了瞧江钰那边撑起的大伞,又看看自己这边,不时地朝江钰投去求助的目光。
江钰却像是没看见一般,只顾着帮程云桃整理摊位,忙得不亦乐乎。
许然渊热得实在受不了,一边用袖子擦着额头豆大的汗珠,一边暗自嘀咕:“这小子,眼里就只有自己的心上人,全然把我这个好兄弟给忘记了!”
兴许是感受到了许然渊那怨念满满的目光,江钰终于停下手中动作,瞥了许然渊一眼,随后在杂物里翻找出一把旧伞,随手丢给许然渊,没好气地说:“给你,自己撑着。”
许然渊也不嫌弃,一把接住伞,动作麻利地撑开,他喜滋滋地摆弄着伞,嘴里还念叨着:“有总比没有来得强啊……”
没过多久,集市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喧闹声此起彼伏,众人路过这个崭新的药膳摊子,都不禁投来好奇的目光。
烧饼和程璟竹两个孩子站在药膳摊子前,像两只灵动的小雀儿,扯着嗓子卖力叫卖着。
烧饼脑袋一扬,亮开嗓子:“市井熙攘人如潮,炎夏暑气心头绕。莫慌莫急这边瞧,咱家药膳堪称宝。滋补养生功效好,一碗便能烦忧消。
价廉物美价不高,来上一盅真地道!”
程璟竹也不甘示弱,接着唱和道:“坊市喧闹声袅袅,酷热难耐苦难熬。幸有药膳来相照,解暑除疲有奇招。身心舒泰神气傲,烦恼疲惫皆可抛。有缘相遇别错过,一尝此膳乐陶陶!”
二人的声音清脆悦耳,一唱一和,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不过片刻,摊位前便围聚了一大群好奇张望、交头接耳的人。
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大叔,双手背在身后,围着摊子踱步,看着那一堆汤盅,忍不住开口:“这摆了这么多汤盅,看着倒是新奇。”
旁边一位提着菜篮的大娘接话道:“说是药膳摊,可这药膳能靠谱吗?谁知道里面放的药材好不好。”
人群中有人附和,也有人小声议论着价格,一位年轻后生皱着眉猜测:“放了药材的东西,想必不便宜,咱这普通老百姓怕是消费不起。”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目光始终在摊位上打转。
面对众人的议论,程云桃不慌不忙,清了清嗓子道:“各位街坊邻里,今日我们售卖的汤品是冬瓜荷叶汤,里头加了炒扁豆、苡仁、赤小豆、猪苓、泽泻、土茯苓、木棉花等数种药材。”
“炒扁豆能健脾化湿,对于脾胃虚弱、食欲不振的人很有帮助;苡仁利水渗湿、健脾止泻,能帮着排出体内湿气;赤小豆可利水消肿、解毒排脓……
“最后,这冬瓜能寒泻热、甘益脾,荷叶可清暑利湿、健脾升阳,在这炎炎夏日,喝上一盅,既能消暑解渴,又能调养身体,何乐而不为呢?而且,我们价格实惠,一盅只要十文钱!”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原本还在犹豫的人,此刻也心动不已,摊位前的气氛愈发热闹起来。
这时,人群中一个尖细的声音突兀响起,只见一位身着灰布长衫的中年男子,双手抱在胸前,微微仰起头,脸上带着一丝不屑与怀疑。
“只要十文钱的药膳大家伙也敢吃?谁不知道看病拿药最费钱了,就这价格,能有好药材?”说罢,他还轻轻撇了撇嘴,眼中满是嘲讽。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了两步,用手指着摊位上的汤盅,提高音量继续道:“小姑娘倒是能说会道,刚刚跟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地列举了一大堆药材,这些药材加起来就要不少钱,她还要耗费人力和柴火把药材炖成汤,再分成小份,才卖这点子钱,图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