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三，想买的人要是想尝尝，你就大方点切一块给人家。他尝了后，这回可能不买，回家也能惦记着，兴许回头来找你呢。”
西山伸手摸了摸小狗头上格外挺直的呆毛，笑了笑：“兰花师傅说的有理，那咱们的瓜呢？”
西玖玖眨巴着眼睛，疑惑道：“咱们哪来的瓜？”
西山被小狗又机灵又蠢萌的样子惹笑了。
他学着小狗的语气：“对，咱们哪来的瓜呢？”
西玖玖这才想起来，自己侃侃而谈一大堆，忘了把担子放出来了。
眼见着窸窸窣窣的人声越来越多了。
她命令道：“闭上眼睛。”
西山问：“又是秘密？”
“当然。”
西山听话地闭上眼睛，甚至还转了过去。
西玖玖非常满意。
她留意着四周的动静，确保连只野鸟都没有，立刻把整副挑担放了出来。
西山听到一声很轻微的“噗”，有一阵微风扑到他的小腿肚上，紧接着鼻子闻到一股熟悉的淡淡的腥味。
他忍着没有睁眼。
直到小狗“汪”了一声：“好了，转过来。”
西山转过去的同时，一个搪瓷脸盆“噗”的一下摔在泥地上。
西山见整副挑担完完整整地搁在地上，有些水从笼子里溅出来。
他探头看了一眼里头的鳝鱼，一条翻肚的都没有，不由得大呼神奇。
西玖玖最喜欢看别人少见多怪的样子了。
西山这么捧场，她开心极了，话也更密了。
“你打算卖多少钱一斤？一条卖不卖？要不写下来吧，咱找个牌子汪？……没牌子啊，汪汪汪，你找根棍儿，写地上……棍儿都不会找？我来我来，我们狗最会捡木棍了。”
西玖玖有点得意忘形，她一定能叼来一根最长最直最出挑的木棍。
正癫巴癫巴地要走，西山一把拦住。
“你别到处乱跑，被人抓了，就清炖了。”
西玖玖一听，无异于当头一盆冷水，立刻缩了头。
她狗狗祟祟地四下看了看，声音都矮了七八分：“对哦……”
西山捏了捏它的小爪子：“不用木棍，借一下你的爪子就好。”
西玖玖的爪子被轻轻柔柔地按到地上。
一人一狗，一只手一个爪，扶着写下：伍角壹斤。
西玖玖是第一次写人类的字，激动得又“嗷呜”了几下。
西山是真担心它的安危，索性解开上衣扣子，又把它塞进了衣服里。
“你是老师傅，你指挥我干，自个儿别蹦哒了。”
西玖玖只露出一个蓬松松的头。
但西山愿意听她指挥，她就愿意忍受西山烫乎乎的胸膛。
“你挑几条胖的，放到那个盆里。”
西山尝试去挑，然后发现，鳝鱼们好像长得都差不多，虽然有些瘦瘦小小的，有些更瘦小，但模样好像一个妈生的，有些甚至连头上的纹路都一样。
他这辈子捕过无数的鳝鱼，这样的怪事还是头一遭遇到。
他觉得诡异，又觉得有意思。
重生后看似回到了过去，但日子里处处透着奇怪的细节。
他也无暇多想，因为有人朝他这边走过来了。
那人眼神不善，直勾勾地盯着西山和他脚边的担子，还有他怀里的一颗小狗头。
西山不知道黑市的规矩，想提前示好，扯动嘴角想笑。
那人却比他先开口了：“新来的？带了多少货？”
西山回答：“不多，三十斤。”
他其实带了五十斤，但面对陌生人，稍微收着点总没错。
那人一直紧绷着脸，靠近看了一眼笼子里的东西，一边的眉头一挑。
西山感觉到他的情绪明显缓和了，身上的敌意也消退不少。
西山也暗暗松了口气。
那人走开几步，支开手里的行军马扎，在离西山不远的空地上坐了下来。
西山这才留意到他胸前鼓鼓囊囊的。
“原来他也是卖货的。”
西玖玖也看明白了。
黑市上的人最怕的不是赚不到钱，而是丢了性命。
见着生面孔，总是要警惕一下的。
那人是看到西山担着足够吃花生米的货，才放下心来，才敢露出自己同样的卖家身份。
可即便这样，他也没有明摆出自己是卖什么的。
他还留着点儿余地。
西山展望四周，人们都把自己隐藏在荒草里，担子也是一个比一个不起眼。
没有人像他这样试图把货拿出来显摆的。
看来这个时段的黑市，比傍晚的黑市更加隐秘。
他还要再看，远处有一道凶恶的目光猛的朝这边递过来。
西山果断低头，背上不由得出了一层密密的冷汗。
他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来错时间了。
这不是他以为的那个黑市，这是黑上加黑市。
他年轻时也只是听过两次，还只当是说的人在吹大牛瞎扯。
据说这里连炸山的火药都买得到……
现在领悟也晚了，他要是现在走，肯定会被拦住拖进荒草丛里。
只能硬着头皮，希望快点卖完吧。
西山专注在自己的摊子上，不再东张西望，更不与任何摊主交流。
“汪呜……”西玖玖感到西山的身体有点凉下来，担心地叫唤了一声。
西山低声安慰：“没事，你少出声，咱们卖完快点走就是。”
他随手抓了几条鳝鱼，丢进盆里。
有几个洞比鳝鱼还粗，根本兜不住。
西山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了。
他随手拔了几根草，挽了几个草结，把搪瓷盆的烂洞全部堵好。
西玖玖惊奇地看着这个烂盆里装着水，鳝鱼在里头跐溜溜扑棱棱地折腾，竟然也一点都不漏。
西山像是能看出她小脑瓜里的疑问，耐心解释给她听。
“干草泡在水里，吸饱了水就会胀大，能把洞撑得死死的，在泡烂之前，都不会漏水的。”
西玖玖听得连连点头。
西山低头看小狗一副敏而好学的样子，笑道：“将来阿武他们要是去上学，你也跟去吧。老农民懂的都是田间地头的营生，有啥好学的？学堂里才是有大学问呢。”
他搓了搓小狗头：“你对什么都好奇，不送你去读书可惜了。”
西山原本也只是调侃，哪儿有狗读书的。
但西玖玖当真了。
她欢心雀跃地刨着腿，把西山挠得连连低呼。
“拉勾上吊，说过的话可不能反悔的。我要去上学！”
“好，嘶，哎呦，好好好……”
西山赶紧把小狗掏出来。
两人的互动引起了旁边那人的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