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笑着挠挠头。
“嘿，也不知道现在买一头奶牛要多少钱。”
大兴瞪大眼睛：“奶牛？你上哪儿去买奶牛？”
“双云镇应该有吧。”
大兴一副“你小子跟我玩天真呢”的表情。
“双云镇没耕地，全靠牛羊猪活着呢，肯定有奶牛。但那是要下崽要产奶的，是宝贵的生产工具，你给多少钱人家也不可能卖给你啊。”
西山也知道这事儿有难度。
但不管什么东西，总会有个价摆在那里。
有一点可能，他都得去试试。
西山又笑了，笑得还挺幸福：“我去问问看，万一人家肯卖我呢？”
大兴不解地皱眉打量着西山，然后他恍然大悟，也由衷地笑了。
“为了你家小女儿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大兴笑道：“行，我今天本来不想去的，我陪你走一趟。我堂姐嫁到双云镇的，叫我姐夫帮你访一访。”
西山一听，激动地拉住大兴的袖子，大兴差点被他扯了个踉跄：“当真？”
大兴把自己的袖子拉回来：“我就这一身衣服了，扯烂了你得赔我。”
西山忙说：“你要是帮我买到一头奶牛，我给你们全家一人一身新衣服。”
轮到大兴问了：“当真？”
西玖玖在前面走着呢，看这俩大男人磨磨叽叽的走不快，已经跟个巡回犬一样回过头来等了好几次了。
她不耐烦地叫道：“当真当真，好啦快走，汪汪。”
大兴突然表情怪异地看了小狗一眼。
西玖玖整个人一僵：“咋滴了，你也能听懂我说话？”
好在大兴只是想起了一桩趣事。
“大山，你听说没？镇上有个工人，家里条件好得不得了。他女儿患上的病了不得，治了七八年，没几天好活了。”
西山不感兴趣，只是随口接话：“哦？”
西玖玖是最感兴趣这种八卦的，放缓了脚步。
虽然大兴的眼神让她觉得不大舒服，但她为了听得真切一点，还是忍不住靠近过去。
大兴继续说：“这人前段时间去双云镇访了，想给她女儿弄一条小狗。听说，他女儿没什么念想，就想要一条小狗。”
西山停下脚步：“双云镇没有狗？”
“早两年有，放羊守圈的都用得着狗。这几年不养了，人都空着肚子闲得发慌，谁还肯一天三顿地养一条狗呢？”
“那你的意思是？”
大兴踢了一下小狗兰花。
西玖玖听到有人想买一条小狗时就高度警觉了，大兴的脚刚抬起来，她就触电一样弹出去老远。
大兴踢了个空，笑道：“你瞧你这狗，养得胖，皮毛好，性子也机灵。我看你也别当稻客苦哈哈攒钱了，你把它卖了。或者，你干脆叫那人牵一头奶牛来跟你换狗，兴许那人都能答应。”
西山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狗我不卖的。”
大兴不以为然：“要是你女儿要饿坏了，急等着喝上一口奶救命，你也不卖？”
西山一愣，低头看着小狗。
西玖玖一听，立刻急吼吼地说：“卖呀，当然卖！”
西山刚才还充满盼头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沉郁。
他坚定地摇摇头：“不卖。阿七要是到那个地步，是我无能。兰花也是我们的家人。我不能把兰花推出去替我们受罪。”
大兴奇道：“人家里有钱着呢，怎么就是去受罪了？你也是个怪人，还给狗取这么文邹邹的名字。”
西玖玖腹诽道：文邹邹个鬼啊……
她蹦哒着扒拉西山的裤腿：“对呀，卖呗卖呗。你放心，我过几天就自个儿跑回来。”
西山抱起激动的小狗。
他戳了下小狗一颤一颤的小呆毛：“你激动什么？想换个好人家去过日子？”
他跨步朝前走：“你休想离了我，金山银山我都不换的。”
西玖玖被他勒得太紧了，一面叫骂着挣扎，一面心里却控制不住地受用。
骂着骂着，心也软了，嘴角都咧开了。
大兴追上来，瞥见小狗的样子，又是奇道：“嘿，你这狗看来还真通人性，听到你说不卖它，它脸上得意着呢。”
西山笑道：“所以我不卖。”
大兴“啧”了一声，还是有点惋惜，忍不住继续劝：“通人性的狗更难得，你拿去卖卖看呗。”
西山面色一沉：“不卖就是不卖。”
大兴看西山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劝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尴尬。
沉默着走路倒快，很快就进了大队办公室。
可能是为了缓解尴尬，一进办公室，见了其他人，大兴就主动帮忙张罗上了。
他先是跟大队长说了下养鳝鱼的事，把西山说的话转述了一遍。
大队长也觉得值得一试，立刻就安排下去了。
大兴又说了西山会来收晚稻、会去邻村当稻客，大队长非常高兴，因为确实没人比西山更能下力气、手脚一个顶仨。
大队长久违地见到西山，本来是要好好唠叨几句他许久没上工的劣迹的，现在也不大好开口了。
大兴一直揣度着队长的脸色，这才说：“大山想跟咱们一起去双云镇，看看有什么他能搭把手的。”
大队长看了一圈人头：“行，坐得下。”
一行七个人，连同后加入的大兴和西山。
还有一条狗。
刚出发时，西玖玖还有一股新鲜劲儿，东看看西看看，这摸摸那摸摸。
他们先是走了大概二十分钟的小路，到了一条河边，然后上了一条木头做的长长窄窄的船。
摇橹的是一个看着快七十的白发苍苍的瘦老头，其他人分别坐在船舷的两边。
西玖玖扒拉在船边儿，拿爪子划拉水玩儿。
然后，她的爪子勾到了一串扎得极深的水草……
小狗掉进水里的时候，除了西山，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西山趴在船尾，伸长手去捞，还不忘安慰它：“兰花，别慌！”
西玖玖怎么可能不慌。
除了上次被西山倒提在水里涮，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入水。
她不知道狗会不会游泳，反正此刻她只记得，韭菜是不会的。
越想越慌，越慌越不会游。
西玖玖呜咽着在水里瞎扑腾：“汪呜，山子……咕噜噜……救我，咕噜噜……”
“嘿，这狗连狗刨都不会。”
一船的人都在笑。
摇橹的不仅没停下，甚至又往前多摇了好几下。
秋天的河水已经有凉意了。
西玖玖看着越来越远的西山，感觉整条狗都凉透了。
她以为，西山肯定会跳下来救她的。
但西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