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脚虎停下脚步，有点不耐烦：“你们村到底买什么？”
这年头办事，除了认钱认票，也认脸。
要是哪里惹得办事的人不高兴了，有钱可能都买不到想要的。
长山漾去年没钱买猪，这回是凑了两年才凑齐的钱，大队长可不想空手而归。
见矮脚虎有点不耐烦了，大队长忙说：“猪，我们买猪。”
西山想说话，西玖玖“汪”了一声：“汪，别到处嚷嚷你想买牛，显眼包。”
西玖玖看这个大队长挺寒酸的，她很怕大队长开口找西山借钱。
自从被留娣抓着要糖吃、目睹双娣伸手要阿武的学费，西玖玖觉得所有人类都贪得很。
要学会装穷才行。
西山挠了一下小狗的肚子，表示自己听劝。
摇橹的老头留在船上，还有两个人去码头边的生产队大礼堂听课，学习交流怎么养猪，怎么配饲料、打疫苗。
只剩下大队长、西山，还有另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三个人一起跟着矮脚虎，朝白塔村赶去。
双云镇地处层层叠叠的山坳间，整个镇子都不大，村与村也离得很近。
但山路盘旋，近在眼前的村落走起来却着实要命，明明近在眼前，却耗费了快半小时才走进白塔村。
西玖玖第一次走这种羊肠山路，新鲜得不得了，一溜烟跑在最前头。
在这里，很少有人会把她当作稀奇东西，她一路疯跑也没引来太多人的目光。
“果然是有很多四脚兽的地方，狗也不稀奇了。”
白塔村的村头就是一个不大的猪圈，里面窝着四头猪，有三头都大腹便便的样子。
“这头母猪已经下完崽了，两个月大，都是小母猪，村里要留着做种的，就不领你们去看了。”
矮脚虎指着其中一头肚子晃晃荡荡的母猪：“摸过了，起码揣着四个崽。你看这猪行吗？”
旁边一个白塔村的村民陪着笑，连忙帮腔：“这母猪才三岁，公猪两岁，从来没有瘟过，这一胎生下来肯定壮着呢。”
大队长悄悄对同伴说：“三年的猪体格这么小，一胎才怀了四个……”
他显然是不满意的，但还是问：“要多少钱？”
“十五块。”
“十五块？！这么贵？”
“汪！十五块？这么便宜？”
大队长和西玖玖几乎是一起喊道。
大队长在码头上对矮脚虎说的话是藏了一半的。
他这回其实准备了四十块钱，原本打算要买五头猪的。
但他对外只说买一头。
先寒酸一点装装穷，就能买到更划算更实惠的东西，这是他这么多年工作积累下来的宝贵经验。
往年猪崽都是五六块钱一头的，他想着这些年困难，肯定已经涨价了，只是没想到翻了整整三倍。
这下不是装穷，而是真穷了。
西玖玖也是吃惊不小。
听这群人之前的口气，买头猪都要举全村之力，她还以为一头猪怎么着都要一百块钱呢。
竟然只要十五块？西山卖一担子鳝鱼就能买下一头猪。
这长山漾穷成这样？真是超出小韭菜的想象。
难怪西山买锅买油灯能造成不小的轰动。
西玖玖都想自己抓几头猪回去养着，养大养肥了以后拉到集市上去买，那不一下子就成万元户了？
只是听这些人说话，好像现在不允许个人名义买猪，都是以合作社、生产队等集体的名义买的。
西玖玖扒拉西山：“汪，山子，咱们还有钱吗？要不让这个队长多买几头，回村后分给你？”
西山压低声音说：“我身无分文。猪我不要，我就想给阿七买个奶牛。”
西玖玖灵机一动：“这猪都当妈妈了，应该也在产奶吧。”
没等西山回答，西玖玖就蹿出去了。
趁着两拨人类在那里讨价还价，西玖玖天不怕地不怕地钻进了猪圈里。
西山眼看着小狗伸着爪子要去掐一头猪肚子上垂挂下来的双排扣，立刻跳进猪圈，拽着一条狗腿，就把自家小狗拉了出来。
几头在打盹的猪都被惊醒了，连滚带爬地逃开老远。
“大山你干嘛呢？”
大队长看到西山竟然跳到人家圈里了，把猪都惊了，禁不住喝道。
白塔村的村民脸色也垮下来了，可到底是买主，也不好说什么。
西山拎着沾了一身污泥的小狗出来，自己也深一脚浅一脚地踩了不少污泥。
“对不住，我这狗没见过猪，好奇。”
他低头教训了小狗几句。
西玖玖很配合地垂着头，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知道错了的样子。
矮脚虎眼前一亮。
“你这狗挺灵性啊。”
他看着西山：“兄弟，我有个朋友想买一条狗，不知道……”
“我听说了，但我这狗不卖的。那人的女儿想要小狗玩，我的三个女儿可是把这条狗当家人的，我卖了，回去怎么交代？”
西山这话都要说腻了。
矮脚虎又劝了几句，和大兴的说辞差不多。
最后，他找了张纸，写了一串地址，塞进西山的衣服前襟口袋里。
“改主意了就去这个地址找，你这狗准能卖个好价。”
西山伸手要把纸条掏出来。
一只臭烘烘的小狗爪子按在了口袋上。
矮脚虎一看：“呦？你这狗可真有意思。”
西玖玖嘟囔着：“可不嘛，奶奶我可是成过精的。”
矮脚虎拍了拍西山的肩膀：“这年头谁都不容易，有根救命稻草都得死死拽着。你能抱住一棵树，你那三个女儿也有更好的日子。别忙着拒绝，再考虑考虑。”
西山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看大队长也聊得差不多了，最终以十二块钱一头的价格成交，长山漾今天就预定下了三头猪。
这个数量超出了矮脚虎的预期，他一高兴，主动又帮忙说和了价格，三头猪只收了四十块。
大队长感激地应承下来。
双方这就算说好了。
所有的小猪崽产下后没多久，只要是被预定的，都会统一归拢到镇中心的猪厂去，完成了检疫后，等明年开春，各村就可以来拿猪了。
矮脚虎带着一行人赶回镇上，准备去厂里交定金。
“可太麻烦您了，我们自个儿去就成。”
矮脚虎笑道：“我要去码头接下一个买主，顺路的，不碍事。再说，我带你们去，能让会计给你们排个靠前的号，早点把猪领回去。”
虽然这笔买卖西山并没有主动帮忙，但矮脚虎每次的帮忙，大队长都自动归到了西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