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了,马车都在外面等着呢,如今就等你了。”
沈安安点头,和华笙直接朝外走去。
齐锦平,李怀言,庆丰,林烨骑在马上,守在马车四周。
“小舅舅,”沈安安朝齐锦平走去,“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想问问你。”
齐锦平扫了眼一侧的华笙,点头。“你说。”
“当年那位翰林院的大人,后来可曾娶亲?”
齐锦平蹙眉想了一会儿,摇头,“我不知,应该是没有。”
“那你可知他是怎么死的?”
齐锦平沉默。
好一会儿才说,“因为和淑妃的流言,被斩首了。”
——
马车慢慢行驶起来,半个时辰后离开了天水城,顺着来时的方向回去。
沈安安和华笙一辆马车。
她靠在车壁上,半阖着眸子,整理着那些乱糟糟的思绪。
“墨香,忠叔可有来信?”
“不曾,奴婢已经书信告诉忠叔,让他直接回京同我们汇合。”
“嗯。”
“那个,姑爷也不曾来信。”
沈安安点点头。
华笙不时掀开车帘往外看去,又默默放下车帘,垂头丧气,一脸哀伤。
“华笙。”
“嗯?”
“若是你和心爱之人两世都没有结果,你还要在爱他吗。”
闻音大师那句话说的对,命定的因果,即使改变了过程,依旧改变不了结果,重来千万次,也不过是重蹈覆辙。
华笙没有质疑沈安安的话,而是认真思考了片刻,说。
“那上一世,我们是怎样的?”
沈安安愣了一下。
华笙接着说,“若这一世有进展,那就说明不是孽缘,只要坚持,总是会有阴霾散去的一天。”
“即便为此痛苦一生,也要一次次重来吗?”
“痛苦,若是为了奔赴想要的厮守,那就是值得了。”
沈安安想规劝的话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四个人护着一辆马车,阵势浩大,一路上倒是十分顺利。
她看着华笙一次次努力,一次次无功而返,黯淡哀伤的眉眼,无奈的很。
“庆丰打了些野味,皇子妃和郡主可要下车尝一尝。”
林烨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我不饿。”华笙蔫蔫的说。
“既是来叫你了,就多少吃一些吧。”
几日下来,沈安安也看出了林烨对华笙的心思,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甚至华笙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林烨。
被沈安安带着,华笙只好跟着下车。
昏暗的林子里,起了一堆篝火,李怀言几人围着篝火在烤兔子,齐锦平眯眼靠在树干上,眺望着远方。
华笙只是看一眼,就立即垂下了眼移开视线。
“这个是刚烤好的,郡主,皇子妃尝尝。”林烨用刀子把一只野兔割开,分别递给了二人。
华笙味如嚼蜡。
林烨见她一次次偷看齐锦平,眸子在火光的映照下也难掩黯淡。
“皇子妃,我们明日一早上水路。”庆丰说。
上了水路距离京城就只剩十日左右的路程了。
“嗯,京城如今局势如何,他…可有来信?”
庆丰眸子闪了闪,“暂时没有,皇子妃放心,陈天在我们手上,皇上不会轻举妄动。”
可她怕的,就是皇帝禽困覆车。
沈安安把手中野兔给了墨香,“给陈天送去。”
护身符,可是半点问题都不能有。
“庆丰,距离京城越近越不安全,你多派些人手看着陈天,绝不能有任何差错。”
“是。”
篝火将附近照的很亮,暖融融的。
填饱肚子,都开始各司其职,沈安安起身时唤华笙。
她抬眸看了眼依旧靠在树干上不动的男子,抿唇说,“我想再坐一会儿,马车上有些闷。”
沈安安沉默。
看眼齐锦平,“那好,外面凉,你坐一会儿就回马车上。”
“好。”
庆丰去看守陈天,李怀言也识趣的走了。
林烨踟蹰着,在华笙目光投向他时才慢慢吞吞起身,也走了。
风声萧瑟,月光羸弱,篝火烧的噼里啪啦作响,不时窜高,将二人的脸映的绯红。
齐锦平仿佛终于回了神,一言不发抬步就走。
“齐将军。”
华笙叫住他,红唇咬出了血丝。
等明日上了水路,有些话,她就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哪怕知晓是拒绝,可不说出来,她……
“郡主,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回去歇着吧。”
“齐将军—我…”
“华笙—”
“郡主—”
数道声音同时响起,几乎是在嘶吼,夹杂着浓浓的恐惧。
齐锦平猛然回身。
却已经来不及了,利箭带着呼啸的风声,闪着锋锐的光芒已然逼近。
华笙眼中都是茫然。
沈安安惊慌的朝她奔来,还有林烨,还有齐锦平——
冲力让她身子往前踉跄了几下,扑进了齐锦平的怀里。
他这次没有躲,没有冷脸以对。而是立即把她抱在怀里。
只是,后背心的剧痛几乎麻木了她的所有感官。
她微微偏头,朝身后看去。
申允白瞳孔骤缩,勾着箭尾的手指开始颤抖。
竟然是她,怎么会是她!!
那枚箭头正对着齐锦平和华笙的方向,他却是怎么都松不开手。
“华笙。”沈安安接住华笙,半跪在地上。
庆丰和齐锦平同时朝着申允白所在的方向追了过去。
“郡主,”林烨踉跄跑来。
“林烨,快去请大夫,去最近的山庄,快去。”
“哦,对,对,我这就去。”林烨回身冲马匹跑去,极速冲了出去。
华笙半阖着眸子,已经痛的没了知觉,眼开始慢慢模糊。
“表…表嫂。”
“华笙,你撑一撑,林烨去请大夫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我得把你安全的带回京,交给长公主和凌辰逸。”
那枚箭头射入了华笙后背心,带着十足的力道,几乎将她贯穿。
沈安安动都不敢动。
那股子绝望再次涌了上来,就像是祖母离开她的那晚。
明明,她已经很努力了,很努力在成长,为什么,还是护不住身边在意的人。
“表嫂,帮我和我娘…和大哥说句对不起。”
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朝她走近,华笙眯了眯涣散的眸子。
“表嫂,若人真有来世,那我…今生是不是算…迈进了一大步…来世…来世…或许……”
“华笙。”齐锦平在她身旁蹲下。
他的声音落在华笙耳中,缥缈,又不真切。
她慢慢伸出手。
齐锦平微微低头,额头抵上了她的手心。
“平生一顾,至此终年,你可知,我念了你多少年…”
“华笙—”
沈安安的嘶吼挽救不了她慢慢垂落的手臂。
昏沉的夜色将众人隐在无穷的黑暗中,浓的拨不开的阴霾。
齐锦平半跪在地上,凝视着女子的眉眼,一直没动。
为小姑娘方才那句话,而深深震撼。
沈安安理解不了华笙,不明白是什么样的情意能让一个人如此偏执。
林烨回来的时候,华笙已经不见了。
气氛低迷的可怕,没有人说一句话,安静的让他的心直往下沉。
“皇子妃,我带来了大夫。”他急声说。
“不用了。”沈安安声音死寂冷沉。
林烨愣在那,良久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刷的掀开车帘,看见了躺在那里,了无声息的姑娘。
“郡主。”
沈安安淡淡掀眸,清凌的杏眸没有一丝温度,“传信让庆丰回来,即刻赶路回京。”
“不给…郡主报仇吗。”林烨怔怔说。
沈安安没有说话,抬手将车帘放下,挡住了马车中的情景。
报仇,只是杀了怎么能够。
队伍继续往前走,沉默寂静的让人心悸,浓浓的沉闷和哀伤在所有人中蔓延。
愧疚和自责几乎将沈安安淹没。
是她让华笙窥见了女子不同的人生,激发了她对自由的渴望,却又没有护住她。
——
四皇子府。
“华笙心悦锦平,”凌辰逸拿着信,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这怎么可能。?”
“李怀言是疯了吧?锦平离京时,华笙还没炮高呢。”
“上次你说问她意思,你问了吗?”萧渊问。
“……我忘记了。”凌辰逸脸色难看,“婚事定下,她不曾反对,我便以为她并不排斥,也就没有再放在心上。”
书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凌辰逸额头都开始冒汗,“不行,我得尽快把华笙接回来。”
锦平是好,可辈分摆在那,这不是…有悖人伦吗。
况且他比华笙大了快十岁。
“不用,庆丰来信说这几日就该启程回来了,等回来再说不迟。”
凌辰逸,“都是我的不是,我若是早些发觉她的心思,也不会这样了。”
怎么偏偏,是齐锦平呢。
他连长居京城都不可能,凌辰逸不敢想,娘知晓真相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那个丫头,当真是——
“主子。”庆安推开门进来,“宫中传出消息,良嫔于十日后在御书房举办赏花宴,皇帝让文武百官都去参加。”
“这又是搞的什么幺蛾子?”凌辰逸蹙着眉。
“父皇这是…要对我出手了吗。”
萧渊喃喃自语,唇瓣噙着嘲讽的笑。
“不是说那个私生子在表嫂手中,皇上应该会有所忌惮才是,这个节骨眼上动手,不应该啊。”
萧渊没有言语。
庆丰曾将天水城后山那场争斗详细禀报给他。
该是因为安安收拾了那群人,所以,父皇坐不住了。
曹培的死,打乱了他的计划,而陈天,是他唯一的指望。
安安拿陈天牵制他的同时,他也在拿自己牵制安安,用来护陈天周全。
当真是他的好父皇!!!!
他心早已经麻木。
只是,心疼独自面对危险的她,那夜后山,一定是尸骨遍野,血流成河。
她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度过的,那么柔弱娇小的身躯,会不会害怕。
他迫切的想将她拥入怀中,可是,京中的局势牵绊着走不开,一度让他暴躁,想毁掉那座皇宫,以及那个人。
“你说表嫂回程路上,皇上会不会再动手脚?”
“不会。”萧渊十分肯定。
“他为了那个儿子筹谋了这么久,绝不会拿他性命赌。”
这话是真的,可从萧渊口中说出来,又何其可笑。
“既如此,那十日后的赏花宴,皇上是想以什么理由对付你呢。”
萧渊没有说话,眸子慢慢眯了起来。
有陈天的牵制,他不会有什么大动作,可软刀子又能牵制他的……
除了母妃,应是没有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