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易琼,打跑了那几个公子哥,本来是日常操作。
只是没想到那小子骨头那么脆,只轻轻拧了一下就断了。也算他活该,那样的人就该吃点儿亏长长记性。
一边的萧辰投来崇拜的目光,这位易琼倒是个英雄好汉,人们常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许就是这个意思吧!
萧辰的半份鸭肉也着实温暖了易琼,漂泊在外十数载,还没有一个人能像萧辰这样礼遇自己。
于是二人扶起桌案,哈哈一笑,继续坐下吃着剩下的半坛酒。
“诶!”
听得店家低头长叹了一声,愁眉苦脸的抱着一坛酒挪步过来。
“店家为何叹气?”萧辰起身问道。
“二位有所不知啊,刚刚这三位郎君,可是朝廷里重臣子嗣,那手臂负伤之人,正是当今五兵尚书王柬之子,惹不起啊!”
“我劝二位,喝了这坛酒后趁早离开京都吧,我这小店啊,明天也要关张了,还不知道如何跟府令交代呢。”
话说在当时,想开个旅馆或是饭店可不是说干就干的,特别是京都建康城这样的地方,官方的文书要齐全不说,还要用官家的名义登记获得许可证,才能开店。
而除去分成和私下的孝敬,店家自己也剩不下什么钱。店家老头祖上有点儿积蓄,多方打点才开了这家酒馆,要说平时来几个混混吃白食倒是有官家管着,但谁成想今天被打的却是王尚书家的公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店肯定是干不下去了,能不能保住小命儿还得另说着。
萧辰二人面面相觑,此事因他们二人而起,却连累了店家,心里的确不是个滋味儿。
“萧兄弟、店家,你们放心,某出手伤人,绝不会连累你们。”
易琼义正言辞的说道。
“大哥何出此言!”
萧辰起身说道:“你我既是兄弟,遇到麻烦怎么能让你一人承担呢!再说今日之事因我而起,要承担也是我去承担才对。”
“这几人乃是恶霸,早已名声在外,虽说在天子脚下,可因其父地位显赫,即便是杀几个人也不会受牢狱之苦。”
“反倒是你们啊,还是尽快跑吧!”
店家又劝道。
易琼听完,眯眼笑了笑。
“请店家放心,某自有办法。”
说着便朝门外走去,萧辰随即跟了出来。
二人在河堤旁的石台上坐了下来,虽有船坞内的琴声悠悠,可二人已无心赏曲了。
“贤弟,你速速离去便是,某就在这等他们回来。”
“此计不妥,光用拳头恐怕不行,我们得另寻良策!”
萧辰抚了抚易琼的肩膀。
“哦?你有什么好办法?”易琼转身问道。
“不管怎么样,先试试吧。不如这样,今晚我们先找地方住下,明天一早再说。”
说完,二人便在新桥附近找了家邸肆住了下来。
萧辰哪里有什么办法,只是想着如果对方要求赔钱的话,赔他便是,大事化小,也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吧!
要真有什么事,自己既然是皇帝的门客,怎么说也有个回旋的余地,可易琼就不一样了,过着今天饱明天饥的生活,又有什么靠山呢。
于是一大清早,萧辰便急忙往宣阳门方向跑来。
经过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五兵尚书王柬的府邸。
萧辰跑上了府宅的台阶,扣了扣大门。
“在下萧辰,有要事求见王尚书。”
见没人应,又扣了几下。
“在下......”
“何人呐!”
一个慵懒的声音缓缓传来,只见侧门微微张开,一家仆昂首挺胸立在门内,睡眼惺忪的看着他,满脸的不耐烦。
“在下萧辰,有要事求见王尚书。”
萧辰低头拱手。
家仆靠着门框眯着眼,吧唧了几下嘴。
而后缓缓的抬起宽大的袖子露出了手指头,指了指门头。
“额......不知管家何意?”
萧辰皱了皱眉头。
“我说,你是瞎了狗眼嘛?你仔细瞧瞧,此乃当朝五兵尚书、太子中庶子王公府邸。”
“在下知道,在下有要事来拜访王尚书的。”
萧辰再次拱手。
“要事?”
“来找我家主人,哪个不是有要事!”
“在这候着吧!”
“你算什么东西!”
家仆撇了撇嘴,露出灰黑相间的鼠牙来。
“我......”
“怎么?还要我请你吗?”
家仆拉下了脸,紧接着朱红色的门板“哐当”一声,把萧辰拦在了外边。
毕竟是自己伤了人,理亏是自然,人家不待见也正常,萧辰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于是摸了摸下巴,直接找王尚书这条路算是堵死了,还能怎么办呢,再找人呗!
想了想便退下了台阶,快步朝宫中走去。
回到宫里时,正直朝食光景,走在长廊里,萧辰愁眉不展。
“有常给萧郎君请安!”
萧辰缓了缓神儿,抬头一看是伍有常,于是拱手回礼。
“伍少卿客气了!”
伍有常急忙低头示意。
“郎君这是彻夜劳碌吗?少见有人起这么早啊。”
“呵呵呵,伍少卿说笑了,我枕边无梦,只是随便走走罢了。”
“嗯!晨间舒展一番,亦可提神醒脑!”
伍有常点头说道。
萧辰正在犯寻思,朝中也没认识什么人,可发生这样的事也不至于直接惊动皇帝吧,俞三福也不行,那还能向谁求助呢?
伍有常......伍有常?找他呢?
萧辰顿时清醒了许多,急忙低头拱手。
“伍少卿,我想问个事情。”
萧辰略显犹豫的问道。
“郎君请吩咐,有常定当竭力相助!”
“呵呵,没那么夸张。”萧辰急忙摆了摆手。
“伍少卿在宫中多年,一定对朝廷的律令有所熟悉吧。”
伍有常听完,便端了端身子。
“郎君言重了,在下无非是廊间小吏,对律令略知皮毛而已,不过和廷尉署中几个兄弟倒是有交情。”
“诶!”
见萧辰垂着脑袋,伍有常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郎君缘何长叹?”
“这不是嘛,一个朋友,伤了人,想去投案却不知投到哪座府衙,应受何罪!”
“哦?究竟是何事?”伍有常谦逊的回道。
“虽说我刚到宫中,但也不乏一两个亲如手足的兄弟。伍少卿还别笑我攀附,在我看来,伍少卿即是我手足兄弟之首啊。”
伍有常顿时有点儿飘飘然,虽然不知道这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比起那些王侯将军,这位可是既看得见又摸得着的主,虽不知他到底是何背景,但绝对不是寻常官吏能相比的。
看那日俞中使对他那般客气,就知道了。
于是伍有常低头拱手回应。
“有常愿为郎君赴汤蹈火,还请郎君吩咐。”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伍少卿这是折煞萧某了。只是我番人身份,鲜闻律令条陈,昨日朋友犯错,不知官府会如何处置。”
“不知郎君所言之事因何而起?所伤又是何人呢?”
伍有常问道。
“奥,是这样,有人醉酒后挑衅,结果我们正当防卫,把对方的胳膊打伤了。”
“要说斗殴伤人乃是巷间常有之事,擦破些皮毛也不会受大刑。”
“说的就是啊,只不过我那兄弟没收住力气,把对方的胳膊拧断了。”
“什么?胳膊断了?”
“如此说来,确实要受刑罚。”
“诶,事已至此,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啊!”
萧辰补充道。
伍有常听后稍作思索。
“郎君不必劳心,容我思量一番。”
“要是一般的案件,该投往何处啊?”萧辰问道。
“若是喝酒闹事,自有县府衙门整治,既在京中伤了人,定是报到建康令府衙了。”
“郎君可知对方身份?”
“是什么五兵......对,尚书的儿子。”
萧辰想都没想,轻飘飘的说道。
“郎君所说......可是五兵尚书王柬?”
“正是。”
伍有常听完,脸色有些灰白,眼睛不停的转着。
五兵尚书可是朝中重臣,而面前这位又是陛下的红人,两边都不能得罪,这可犯了难。
伍有常思索良久,仍无回应。
萧辰也看出了伍有常的为难。
“既如此,在下就不劳烦伍少卿了,那我就带着兄弟去建康令衙门投案吧!”
萧辰说完便要走。
“郎君且慢!”
“伍少卿还有什么交待?”
萧辰转身回道。
“郎君有所不知,这位王尚书在朝中地位颇高,若是郎君那位兄弟投了案,恐怕生还无望啊。”
“啊?这么严重!”
“那该如何是好?”
萧辰听后心里凉了一半儿,看来真的撞枪口上了。
伍有常抬抬袖子,定了定神。
“事到如今,只能试试了......”
“那建康令魏城,乃是我在军中旧识,我定会亲自拜访,请求网开一面。”
“只是......诶!”
“少卿有何难处?”
“只是这魏城乃是王柬贵婿,如此一来,我担心去了也是徒劳!”
这说了不等于白说嘛,绕来绕去人家都是一伙儿的!
“那还有别的办法吗?”萧辰焦急的问道。
“容我想想......”
伍有常眉头紧锁,前后踱了几步,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
“若是......”
“安成郡王出面调和,此事或有转机!”
“安成郡王?”萧辰听得一愣。
“郎君请借一步说话。”
伍有常把萧辰拉到一边,见四处无人,便说出了其中原委。
那王柬属临川王一系,原是旧朝大将,亡国后依附于南国,在临川王的帐下屡立功勋,被封为五兵尚书,又任太子中庶子,其地位在朝中重臣的第一梯队当中。并且王氏家族是南国的大族之一,早在前朝历史上就出了多位辅国大臣。
王柬此人,博学而忠于权术,机警而善于度势,但心胸狭隘,刻薄无常,典型的严以待人,宽以待己。
以至于家族子嗣仰仗其在朝中的地位胡作非为,抢田占地、欺男霸女、寻衅滋事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下有魏城做建康令打掩护,上有临川王帮忙庇佑,王柬根本不用担心,而那些受了欺凌的百姓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再说这位安成郡王,是皇帝的异母弟弟,内臣多称其为七贤王。
他不拘身于派别争端之中,为人忠孝贤能,平易亲和,志在兴国,属于实干派。又受皇命任一方刺史,推行予民休息之策。好读群书,心胸豁达,愤恨私权,尝闭户不出,显有门客。所以陛下对其青睐有佳,朝堂每有大事,必询其建议。
“如果有安成郡王出面调解,临川王定会给这个面子,到那时王柬也不便在追究了,如果顺利,可保那位朋友性命无忧。”
伍有常正身说道。
“那如何才能见到安成王呢?”
伍有常眨了眨眼,欲说还休。
萧辰见状急忙摸了摸腰腹,从腰带间扯下钱袋双手递了过去。
“还请伍将军给条活路,萧辰日后必将重谢。”
伍有常见状急忙拦住。
“郎君误会了!”
“安成王喜静,又无甚门客。”
“建春门外,有座清溪桥,过了桥再走片刻,便可见到一片竹林,林中有座“遐园”,便是安成王所居宅屋。”
“近日七殿下从郢州回朝复命,此时应在遐园之中。”
“那我先去拜会安成王,然后再去建康令衙门投案,如此可好?”
“莫非伤人者是郎君本人?”
“此事因我而起,自然不能连累了我那兄弟。”
萧辰低头拱手,便把昨晚酒馆里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伍有常听后也是气愤不已。
“此等纨绔子弟,受些教训亦是人人称快!”
“既如此,我这就差人带郎君去遐园。”
“那就多谢伍少卿了。”
说完,二人便于廊间作别。
萧辰跟着两位轻装侍卫,从建春门骑马而出,向东过了清溪桥,又走了一会儿,便到了竹林中。
竹林深处得见一处宅邸,墙院皆以竹木构建,虽无甚气派可言,但静谧闲适之美令人羡慕不已。
正面的大门上挂着一个木牌,写着“遐园”二字,字迹清秀有神。
大门半开着,并无侍卫把守。
萧辰推开门独自走了进来。
只见院子两侧有偏房六间,对面筑了一座正宅。
几个青年人在院子中晾晒书简,头上都用棕色布巾裹着发髻。
还有人在屋檐底下伏案静读,时而奋笔急书。
“在下萧辰,特来拜见安成王,烦请通报一声。”
萧辰向一边拱手。
一人放下手中的木架,过来还了礼。
“先生正忙,还请郎君稍作等候。”
萧辰点了点头,随意走到木排前观看书简。
“君子固穷,缘能守其志,是以为君子。”
“善矣!”
一旁的读书的人对着书卷点了点头,犹如解出迷津一般喜笑颜开。
只见那读书人四十出头的样子,身着麻袍,外边套了一件旧夹衣,头上别着一支鹿首发簪;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睛却显得格外有神;凹陷的脸颊撑着一张蜡黄色的皮肤,看上去像是营养不良一般。
要说这人是管家,穿着也未免寒酸了点儿。
于是萧辰回过身仔细听了听,又向前迈了一步。
“圣人之道,卒于鲁也传之。所以君子之德没有国界,更没有固定行为,有的只是一颗纯洁善良之心。”
“哦?”
读书的人抬头看了看萧辰。
“还请细细说来。”
萧辰见状低头拱手。
“孔圣人崇仁尊礼,三千弟子遍布全国。后世总结成儒家思想,旨在唤醒人性中原始的善。”
“春秋战乱,礼乐崩坏。三足鼎立,天下归晋。正应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之大势。”
“百官之位配其德,黎民之行出于善。大同天下,自然成就。所谓君子之志,便在于此吧。”
萧辰说完,再次拱手示意。
读书人站起身来,打量着萧辰。
“不知郎君师从何人?竟有如此领悟!”
萧辰拱手。
“额......郡王可在屋子里?”
“哎!不急不急。来,先进来吃杯茶。”
读书人抖了抖衣袖,引着萧辰进了正堂。
“那就有劳了。”
二人进了堂内,那人煮了一壶茶。
“前些日子采摘了新芽,略加焙烤,初成茗色。虽无高山雨露之润泽,却有竹林秀茂之生机,郎君尝尝看。”
说话间将小杯置到面前,萧辰拱手后端起。
顿时觉得茶香扑面,观其颜色甚为淡绿,芽叶舒展犹如刚起床的美人儿,好比是游鱼绕萦于清水,玄鸟翱翔于晴空。
萧辰稍稍抿了一口。
“好鲜啊!竹子的青鲜味很足。”
“我不懂茶,让您见笑了。”
萧辰自知失礼,急忙补充到。
那人摆了摆手。
“此茶能得一鲜字,足矣!”
“该取个什么名字呢......”
那人捋着胡须思索着。
几片嫩芽,青涩纯粹,喝上一口可不比那白茶、铁观音差,于是萧辰微微一笑。
“竹叶青,怎么样?”
“取自竹之静谧,春之涩青。”
萧辰放下茶杯说道。
“竹之静谧,春之涩青......甚好!”
“来,再吃一杯。”
“萧辰谢过管家。”
萧辰接过茶杯说道。
“阁下自称萧辰,可是住在鹿鸣堂?”
那人微笑着问道。
“正是在下。”
萧辰缓过神后心里一惊:这人怎么知道我住哪!
“不知......管家您怎么知道我的住处?”
萧辰满脸惊异的看着对面的这位。
“呵呵,是萧郎君便好。”
“适才郎君所言大同天下,书简中便可得。既是圣贤之书,历代帝王若得其道,以德行天下,何有不治之理?”
那人抿了一口茶说道。
“嗯,您说的正是。”
“只不过大同是一种理想的社会状态,需要物质作基础,需要万众一心,共同创造,更是一种长远的目标,所以实施起来定会困难重重啊。”
“理想社会,共同创造......”
那人点了点头。
“皇兄所言甚是,郎君言辞和见解果然独到。”
“您就是......安成王?”
萧辰说着便要起身行礼。
“哎!不必多礼,名衔乃身外之物也。”
“萧郎同皇兄以手足相待,你我亦可以兄弟之礼相待。”
“在下不敢。我听闻巷间都尊称您为七贤王,今日有幸见到殿下,欣喜之情难以言表。”
“刚才错把您当成管家,还请见谅。”
萧辰低头拱手。
“呵呵呵。”
“想必萧郎君今日来此,可不是光是为了认门吧?”
萧辰埋头咬了咬牙。
“私人恩怨,不值一提。”
“那就......不打扰殿下了,在下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萧辰说完,起身便要离开。
此时的萧辰内心十分矛盾,面前这位素不相识的殿下,给人的感觉却十分平和,如此朴素儒雅,一看就是正气凛然之人,而自己这种醉酒打架的小事又怎么好意思打扰呢!
退一万步讲,昨晚的事自己也有错,如果让这位殿下帮忙调节,多少有点拉人入坑儿的意思,这样一来还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于是萧辰更加坚定了告辞的意思。
“醉酒斗殴,市井小事而,可萧郎君如此神情,可是惧怕权贵?”
萧辰听罢停下了脚步,转身望了望安成王。
“既然殿下已经知道此事,那我就不再隐瞒了。”
“此事确实因在下而起,若律令要之以性命,我甘愿伏法,只求放了我那位兄弟。”
“好!好一个侠肝义胆。”
“朝中大臣放纵子嗣、鱼肉百姓之事我早有耳闻,只是受迫害者无人敢出头,我正忧虑无处着手,如今有幸遇到郎君这般端正之人,甚是欣慰啊!”
萧辰抬头看了看这位殿下,还真有些惊讶。
“你且去建康府衙投案,至于其他事情,我自有安排。”
七殿下看着萧辰说道。
萧辰低头拱手。
“多谢殿下,既如此,萧辰先行告退。”
七殿下点头目送。
出了遐园,已是晌午。
侍卫引着萧辰朝建康县府衙方向走去。
再说易琼这边,清早醒来不见萧辰。
下楼问过店家,只得一封书信和一袋包裹。
易琼急忙展开糙纸,可干着急是没用的,认识不了几个字啊!
于是他看了看店家,只好将信递了过去。
“兄长,昨夜之事,萧辰自惭形秽。弟可自行平息,兄长不必再参与。于街巷间得遇兄长这般狭义之士,弟倍感荣幸。兄长既有部族使命,自然任重道远。然民族融合,心之所向。弟无甚答谢,袋中银钱唯盼他日安好。萧辰再拜!”
听了店家磕磕绊绊的读完书信,易琼伏在柜台上,眼眶里早已泪珠莹莹。
萍水相逢,却有如此担当,易琼漂泊多年,没想到一夜之间竟被同一人感动了两次。
此时易琼心中不免懊悔,昨晚应该自己去投案才是。
可是萧辰已经走了,这一去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要不是那几个毛头小子,又何以至此呢!
易琼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
无非是杀人偿命!昨晚拧折了他一条胳膊,若今日再来,便了结这几个恶霸!如此也能为萧兄弟找个活路。自己已是孑然一身,又有何俱!
易琼拿定主意,撩起短衣,拭了拭剑身,便挺身而去。
要说那位王郎君,昨夜并未回到家中,如果被他父亲知道他在酒馆打架的事,自己除了挨一顿毒打,恐怕也得不到什么好果子。如此便在秦淮河上的花船里稍作包扎,对付了一宿,可心里越想越难以咽下这口恶气。
次日清晨,王郎吩咐几个奴仆抬着,来到了姐夫家中,前后一叙,其间又添油加醋,把自己说的委屈至极,姐姐听后心疼的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流。
姐夫一边安慰,一边咬了咬牙。下令全城搜捕,必将那伤人的混混绳之以法!
而小舅子呢,听完姐夫在家姐面前的一番承诺后,便故意眯着眼在床上嘿呦了几声。
这位正义凛然的姐夫,正是建康令——魏城!
此人乃前朝宰相的侄儿,那宰相助当今陛下开国有功,故赐魏家以“贤臣后裔”之名,封其子嗣以地方郡县的官职。魏城自幼读书,有些学识,又得王柬之女的偏爱,二人情投意合,频频私会,时日久了,生米也便煮成了熟饭。
可是王柬并不赞同他们的婚事,只因魏氏家族衰败,如此联姻自己并不会得到什么好处。
毕竟朝代更迭,除了皇族以外,当朝的王、袁、谢、陆四大家族才是联姻的首选。
但得知女儿已经怀了魏城的骨肉,王柬虽然恨得咬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二人成婚后,老丈人虽愤恨不已,无奈为了痴情的女儿着想,只能从中操作,帮魏城搞出些“惊人”的业绩来。
就这样没过几年,王柬便以魏城治理钱唐县有方、法度严明为由,上表朝廷,以伺迁升。又经临川王强烈推荐,于是便把魏城这个地方县令扶到了建康令的职位。
品阶班次虽没升多少,但背靠朝廷,天子脚下好成事,如此机遇魏城自然感恩戴德。
魏城当上了京官,王柬的脸上自然光彩了许多。
可谁能想到,魏城那骄奢傲慢、不体恤民间疾苦的本性不减反增,王柬只能在心里痛骂:烂泥扶不上墙!
萧辰来到建康府衙,正直晌午。
还未踏上台阶,便被差役拔刀喝住。
“何人造次?”
“在下萧辰,前来投案。”
差役搔了搔下巴。
“投案?是杀人,还是纵火啊?”
“都不是。”
“抢劫偷盗?”
“是与人打架。”
“呵呵呵”
两个差役对视着冷笑一番。
“快滚!也不看看这是哪!此等琐碎小事也要惊扰府令吗?。”
“我打伤了五兵尚书王柬的儿子。”
萧辰看了看差役说道。
“什么?”
当值的差役伸长了脖子,瞪大了一对斗鸡眼。
“就......就是他,快!快拿下!”
说着,几人便一拥而上,将萧辰拖到了府衙的堂内......
正是:
一朝吃了罪,半分不由己。
若为官宦种,门郎跪作揖。
含愤送黑发,掩门泪沾席。
明朝锦衣带,危难不言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