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微凉,骤风乍起,转而大雨倾盆。
仿佛是上天在为玉漱姑娘的身世鸣着不平。
一个弱女子离开故土与母亲相依为命,如今又迫于六殿下的淫威孤身来到京都,易琼听后不禁心生怜悯,心中叹息:同是天涯沦落人。
至于六殿下设计拉拢萧辰的事情,漱儿也是盘上棋子,任人摆布罢了。
外边的雨越下越大,左右摇晃的船坞像是给舱内压抑的气氛推波助澜。
釜中的茶叶换了又换,二人对坐到了天明才散去。
却说崔雷回到鹿鸣堂,本想着得空跟萍儿私下里挑明了,问她和萧辰之间的事情,可这几日又未见她在院子里,也没人说她去了哪。
于是他到少府询问,得知萍儿告了假。
走也不知会一声,崔雷心里更是烦闷。
想想和萍儿修好已有数载,自己既没钱又没人,最多是嘘寒问暖,得了主人的赏赐后分给她一点儿,如此也可在萍儿面前撑个‘男人’的面子。
可是见了其他寺人出手阔绰,脆弱而细腻的崔雷不得不承认,在这皇宫里自己处处矮人一头。
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崔雷却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掏心掏肺、无微不至的关爱,自己做的已经够多了。
可萍儿日常举动,还是不能如自己的心意。
崔雷平时也有心观察着她的一言一行,每当自己认为她有出格的举动,到了晚上便是对萍儿的一顿‘伺候’。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
可每每激动过后,二人又是抱头痛哭,隔天再拿些果品礼物来哄一哄,也便重归于好了。
这次却不一样,没等自己当面挑明,萍儿却不见了。
还能怎么理解,外面传的沸沸扬扬,定是萧辰将萍儿藏了起来。
主子想霸占婢女,还来这一招儿,真是猥琐至极!
话说萧辰接连几日于紫光堂内同臧未真等人探讨征调律令编纂事宜,又接到七殿下传来的巡查信息,众人一时间忙的不可开交。
萧辰虽未执笔,但是数日都跟着大家挨到深夜,精神实是倦怠不堪,脑袋胀痛的症状也愈加明显,眼睛干涩的像是上下两片枯萎的树叶在互相摩擦着。
臧未真等人见状后便劝说其稍作休息。
萧辰听了劝,这才拱手施礼,回到了鹿鸣堂。
日落后,崔雷见萧辰归来,急忙迎上前去:“郎君,适才接到鄱阳王送来书信,小人正要给您送过去呢。”
萧辰听罢,顿时打起精神来。
“甚好!信来的正是时候,我这就去南阁。”
“对了,听说你家中母亲病了,怎么样?好些了吗?”
萧辰说着,便上下摸着什么东西,可此时的萧辰并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只好尴尬的笑了笑。
崔雷见状稍作拱手。
“劳郎君惦记,我和家兄会尽力而为。”
“奥,那便好,我这......”
“钱来的快,花的也快。”
“不过你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定要告诉我啊,朝廷里我还是认识了几个人的。”
“多谢郎君,小人......记下了。”
“那先这样,我得去南阁了。”
萧辰拿起书信,便要往外走。
“郎君莫急......”
崔雷低声说道。
“我见郎君眼中布满了血丝,定是这几日过度劳神所致,容小人端一碗参汤喝下,再去南阁也不迟啊!”
萧辰听后点了点头:“也好,那你快去快回!”
于是崔雷低头拱手,推门快步走去。
西上合门的门口,寺人德顺左右环顾着,得见崔雷朝这边跑来,才稍作放松。
“人回来了?”
“嗯,我将书信递了过去,他这会儿正要去南阁呢。”
“你转告那位吧,我已按照计划做了,我与萧辰虽有嫌隙,但终究主仆一场,你们......你们也不要太绝了。”
“呵呵呵,我说催兄啊,你我都是宫中寺人,说难听了,无非是个走狗罢了,你身后是俞中使,我身后是袁淑仪,这谁生谁死,可不是咱们能说了算。再者说,无非就是让你做件小事,那位贵人犯不着对你怎么样。”
“既是如此,赌场一事也算两清了。”
崔雷回身说道。
“诶!大家都知道你义父是陛下身边红人,不过说来说去,你老兄无非就是个前宫寺人,更何况还分得这样一个主人。要我说啊,还不如到吕丞门下,有贵嫔娘娘给咱们撑腰,再怎么说也有袁淑仪做靠山,所以中宫事务怎么说也要比那鹿鸣堂自在吧!”
“等这次事情办成了,我就会向少丞请示,把你分调过来。”
崔雷听了德顺的劝慰,擦拭着眼角儿,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啧啧啧,你瞧瞧你瞧瞧,怎么还抹上泪儿了......”
“崔兄,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那......日后还请德顺兄弟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
没一会儿,只见一个小寺人提着一个漆盒快步走了过来。
德顺接过漆盒递给了崔雷。
“给,正热乎着呢,给你家郎君送过去吧。”
崔雷看着漆盒,神情一阵恍惚。
“拿着啊!你就放心吧,你既是准备参汤,哪有空手而归之理呢!”
见崔雷还不伸手,德顺可有些急了。
“我说崔雷,你不是后悔了吧?那位贵人可是交代过了,你若不按照吩咐去做,这后果......你可要想好了!”
德顺软硬兼施,崔雷哪里还撑得住。
于是擦了几下眼泪,双手接过不说。
从廊间一路行着,崔雷心中五味杂陈。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光景,崔雷端着一碗参汤快步而来。
见萧辰已俯案睡下,便一边用木勺搅着参汤一边吹着。
萧辰心里本就不踏实,说是睡觉,可也没睡好。
忽然闻到一阵清香味儿,于是起身揉了揉眼睛。
“汤好了?”
“小人见郎君熟睡,就没敢打扰。”
萧辰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
“现在是何时了?”
“已是戌时。”
崔雷低头递过汤碗回道。
“哎呀!怕是误了时辰了!”
萧辰起身说道。
“郎君稍安,小人前几日听那守苑侍卫说过,南阁直到子夜才会禁门,想必此时还有人在里面。”
“即便这样,我也得快点儿过去了。”
萧辰说完,接过参汤便要往嘴里送。
又听崔雷急促的唤了一句:“郎君!”
“怎么了?”
萧辰看了看崔雷。
只见崔雷两眼通红,脸上充满了不情愿的感觉。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萧辰追问道。
“没......没有,只是熬汤时烟火熏到了眼睛。”
“这参汤还需慢慢喝下才好!郎君断不可当成陈酒那般牛饮。”
崔雷垂手关切道。
“怎么感觉你怪怪的,如果有什么事儿你可得告诉我啊。”
“小人没事,没事!”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下毒了呢!哈哈哈!”
崔雷听后抹了抹额头陪笑不说。
萧辰端着碗一口气喝完了参汤,打了个饱嗝:“不用等我了,我过会儿得回一趟别院。”
说完便起身而去。
崔雷暗地里跟他到了西上合门,望着萧辰的背影,握着手掌矗立良久,直到那身影消失不见。
却说萧辰连走带跑,一路过了云龙门,径直奔南苑而来。
刚到南苑门外,忽然觉得浑身酸软无力,脑袋沉的像是铅坠儿一般。
“紧要关头怎么还掉链子了。”
萧辰暗自嘀咕着。
于是咬了咬牙,亮出腰牌后进了南苑大门。
此时南苑已是黑洞般的沉寂,萧辰越走越觉得神情恍惚,用力的晃了晃脑袋也无济于事。
这样的状态怕是连那沁心桥也过不去了。
他朝左右望了望,此时已经走到了南苑中央的位置,前面是畅春亭,后边是蜿蜒的石板路。
只觉得一阵阵抓心的刺痛从内脏向外四散开来,就算是初秋的凉风也止不住萧辰身上的虚汗。
正在万般无助之时,忽见旁边的栖春轩里还掌着灯。
萧辰咽了口唾沫,总算是有救了!
于是踉跄着脚步朝着栖春轩晃来。
萧辰拍了拍房门,见没人应,便推开门进了去,不巧脚尖正好卡到了门槛上,一个趔趄跌到了一旁的桌子侧边。
“诶我去......要了命了!”
萧辰捂着腰叫了一声。
“有......有人吗?”
萧辰趴在地上低声唤到。
袍子的前襟已被汗水浸透,身体里如同有千万只小虫在蠕动。
一时间气力全失,就连呼喊的声音也如同蜂鸣一般。
正在喘息之时,忽然闻到一阵奇香,其中还夹杂着浓浓的薄荷味!
萧辰顿时感觉身上轻松了一些,勉强扶着桌子起身,想去找点水洗洗。
就这样,萧辰拖着脚步朝后堂走来,只觉得那香味儿越来越重,重的有些刺鼻,萧辰越闻越觉得身上无比松弛,又似乎到了广寒宫一般,寒凉而溺神。
虽说脑袋没那么沉重了,但身体却失去了控制。
恍惚间,看到面前有一个半身高的木桶露着半边,另半边被屏风遮挡着。
片片花瓣肆意的飘荡其中,这浓郁的奇香便是从这桶汤水中散出来的。
萧辰双眼迷离,神情呆滞。
走近时隐约见一丰腴女子正把着捅边仰首享受着。
萧辰见状欲夺身而去,岂料腿脚已全然不受自己的控制,瘫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女子缓缓回眸,那半边的玉峰也便跟着袒露在了萧辰面前。
萧辰用力挤了挤双眼,眉头皱成一道深坑,现在这状态,真是走也走不动,逃也逃不脱了。
正在呆滞之际,谁知那女子一把便将萧辰拉到了汤水中。
“救命啊!非礼了!”
“快来人啊!”
那女人扯着嗓子大吼着。
萧辰腰腹以上全部都浸到了水里,口鼻瞬间被灌满,即便奋力挣扎也都无济于事。
眼看就到了垂死的最后一刻,萧辰的双手终于搬到了木桶的边缘。
那女人的双手用力的按着他的头,萧辰只剩下本能的发起挣扎。
一阵挣脱后,终于露出了脑袋,而后大口大口的喘着!
这时候,几个侍卫已闻声赶来,七手八脚的将萧辰从汤水中薅了出来,按倒在地。
栖春轩里顿时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人左手紧握刀柄挺身进来,见了萧辰后愣了一下。
又侧脸瞧了瞧,急忙俯身叩首:“卑臣听到求救便急忙赶来,不知娘娘在此休憩,还请娘娘恕罪!”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卫尉少卿伍有常!
“你们这群废物!还不快将此人拿下。”
这汤水中的女人,便是那妖娆妩媚的袁淑仪。
几个婢女早已奔过来给她裹好了袍子。
伍有常等人见状皆背过身去,低头跪地等候。
“这淫贼竟然趁本宫沐浴之时欲行歹事,简直是无法无天!”
萧辰缓过了神儿,心里逐渐意识到了什么,只是此情此景,即便身上长满了嘴也说不清了!
伍有常侧身看了萧辰一眼,微微点头示意,萧辰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被押了出去。
按照程序,伍有常将此事上报给了卫尉卿张德继,而后便在太极殿的廊间踱着步,琢磨着要不要及时通知给少府寺、廷尉署和光禄寺等衙署。
张德继这边来到勤政堂将萧辰夜闯栖春轩的案情禀报给了皇帝。
皇帝听后放下手中的朱笔,稍稍动了动眉毛后又继续伏案批阅奏折。
不一会儿,只见他面无表情的说了几句,便摆了摆手。
张德继会意后拱手退了出去。
要说宫内出现这样的事,按照禁令伍有常本应该向各府衙通知到位,可那袁淑仪无缘无故的在栖春轩里沐浴,于情于理也说不通,再者说就算借给萧辰几个胆,他也不可能在宫里乱来。
要是直接告知了其他府衙,不但会把萧辰推到风口浪尖,最重要的是担心扫了陛下的颜面。
要是不通知吧,免不了落个失职的罪名。
伍有常是越想越为难。
“你不去审问那厮,还在此徘徊作甚?”
一人从伍有常背后发问。
伍有常转身后见是上司张德继,连忙跪地行了军礼。
“将军,有常左右为难,还请将军明示!”
“哦?你有何难处?”
于是伍有常便将心中忧虑说给了张德继听。
张德继听后拍了拍伍有常的肩膀。
“于深宫中行事,可不比沙场克敌那么直接了当。你能识此大局,难能可贵。”
“那陛下之意......”伍有常看了看勤政堂的大门说道。
“我适才已将此事禀报给了陛下,陛下只说了句:南苑由卫尉管治,尔等自行处置,朕自会审查!”
“那......我......”
“我就这么独自去大狱吗?”伍有满脸疑惑。
“不然呢?陛下既已交代了,此事就由你去主办吧!”
张德继说完便转身回了。
伍有常见状急忙窜了过去,一把拦住了张德继。
委屈中带着惊慌苦求道:“将军!属下.....实在为难啊!”
“既要守住陛下颜面,又要不得罪袁淑仪,还得保住萧辰那条小命儿,这.......我该如何是好啊!”
“对!这就是陛下所想,去做吧!”
张德继说完继续要往前走。
“将军!”
张德继回身,狠狠瞪了下伍有常。
“那......我也得借将军腰上符牌才可便宜行事啊!”
伍有常恳求着说道。
张德继摇了摇头,垂手从腰间摘下了那块金灿灿的卫尉卿的腰牌。
伍有常急忙双手接过,又低头拱手,转身便奔到了止车门外的中军大院内。
伍有常亮出卫尉卿的腰牌,进了大狱旁边的一间侧室,然后退去了左右。
只见萧辰靠躺在木榻上,伍有常放下佩剑,坐到了一边。
“怎么会这样呢?”伍有常皱起眉头问道。
萧辰摇了摇头,满脸无奈。
“我本来是想去南阁找屠前辈问一点儿事情。谁知道刚进了南苑就觉得浑身胀痛,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于是萧辰将自己恍惚之间进入栖春轩的经过说了一遍,伍有常听了也甚是不解。
“如此说来尚有诸多蹊跷之处!”伍有常起身一边踱步一边思索着。
“若是郎君有意欺辱袁淑仪,为何偏偏要在自己神情恍惚、体力不支时才去行动呢?”
“还正巧能在南苑里遇到袁淑仪!”
“就是啊,我也想不通!”
萧辰附和着。
“按宫中禁令,酉时过后,后宫妃嫔和皇室女眷皆不得于前宫逗留,可袁淑仪却恰巧在栖春轩里沐浴!”
“这......说不通。”
“再者,众侍卫于南苑值守时并未感觉到有什么异常,为何郎君刚进入南苑,便有浑身乏力之状,这也说不通。”
“我等闻声进入栖春轩时恰巧也闻到了诡异味道,和郎君所述正相吻合。”
“嘶......莫非......”
伍有常慢慢的转身望着萧辰。
“有人栽赃陷害?”二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可是郎君于前宫当值,辅佐七殿下编修革新律令,又怎会与后宫娘娘扯上关系呢!”
“伍少卿,你说的那位袁淑仪在朝中可有亲近的人?”
“那袁淑仪乃是袁尚书胞妹。”
“奥!那就是他的妹妹啊!”
萧辰欠身回道。
“怎么?你识得袁淑仪?”
萧辰摇了摇头,只是听了伍有常的一番推理,不得不泛起了寻思。
“可是我刚进了南苑就像中毒了一般,真不知道为什么!”
“中毒一般?”伍有常追问着。
“是啊,今日我身体不适,就到鹿鸣堂喝了碗参汤,晚间出来后就......”
伍有常听见参汤二字后便惊了一下,于是打断了萧辰的话。
“参汤?是由何人熬制?”
“就是我在鹿鸣堂的那位小兄弟,叫崔雷。”
“崔雷?郎君还须细细说来。”
萧辰喝了口热茶,便将崔雷如何侍奉他喝下参汤的经过说了一遍。
“不对啊......”
伍有常挠了挠脑门儿说道。
“有常兄何出此言?”
“你有所不知,宫中黄参皆为上品,熬制火候定要温和才行。”
“所以呢?”萧辰问道。
“所以半个时辰熬不出上等汤汁,那崔雷乃是侧堂黄门,怎会不知此中细节。”
“半个时辰就能成汤......如果我没猜错......”
“定是早已准备得当了才是。”
“那也没什么吧!早早的熬完,热一下在端来喝,也在常理之中啊。”
萧辰反驳到。
“适才郎君说已有数日没去过鹿鸣堂了,那么崔雷又怎么知道你今日一定会过去呢?”
“崔雷对我照顾很细致,说不定提前熬好汤,准备送到紫光堂也有可能呢!”
伍有常轻轻的摇了摇头。
“看来此事还需通过少府去查了。”
“现在还不能请太医给郎君医治,不过你放心,我已派人到街巷里寻了郎医,过一会儿便来给你诊脉。”
“你就先在此歇息吧!”
“也好,那就多谢了。”
萧辰拱手。
伍有常也低头拱手,转身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少府寺便来了一行人将崔雷押走了,此时走廊里不过些许侍卫值守,并无闲杂人往来。
萧辰吃了几碗安神的汤药,休息了两日,也于晚间被放了出来。
刚一出中军大院的门,便见到易琼迎了上来,少不了一番关切。
至此,萧辰夜闯栖春轩之事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却说这日,萧辰正在鹿鸣堂里踱步,只因那封鄱阳王送来的书信那天被栖春轩里的汤水泡的模糊不堪,想拯救也来不及了,只好修书一封告诉鄱阳王,再让他重新写一遍了。
写完书信,萧辰正吹着墨痕,忽见俞中使带着一行人来到了鹿鸣堂。
萧辰拱手迎接。
只见俞中使眼角湿润,面色阴沉。
几个寺人放下物品,无非是些滋补的参汤、药丸。
俞三福立身向前。
“陛下口谕:萧侍郎潜心政事,劳心费神,实乃国之肱骨,朕心悦之。闻汝身体抱恙,遂遣太医为卿诊治,另有滋补良药,当每日服之。”
“在下领旨谢恩!”
萧辰低头拱手。
俞中使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萧辰见状,走上去拉住了俞三福的衣袖。
“俞中使,崔雷怎么样了?”
俞中使缓缓回过身,神情低落的摇了摇头。
“崔儿......乃是某家一手扶持。”
“他性情温和本分,从未做过什么出格之事,可如今......”
“如今却落了个毒害尊主之罪,不日就要被问斩了。”
“什么?”
萧辰听后甚为惊异。
“某家自知理亏,又有何脸面来见郎君呢!”俞中使说着擦起了眼角。
“崔雷要被问斩?他真要毒害我吗?”
“我不信!”
“少府会同廷尉署已经查明了案情,崔雷也招了供,还有什么可说呢!”
俞中使哽咽道。
萧辰听完俞三福的话,心乱如麻。
想想自己来到建康宫也有大半年了,这崔雷事事小心,自己对他也不算差啊,怎么就突然给自己下毒呢?
萧辰越想越不明白,于是起身便朝勤政堂走去。
找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伍有常,要说平日里他就像飞虫一般在廊间飞来飞去,可偏偏想找他的时候他不在。
萧辰只能无奈的叹着气。
“若无正事,就不要在此闲逛了!”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萧辰转身后愣了愣。
“张将军?你来的正好!”萧辰跨步走了过去。
“怎么?你要找我?”张德继瞥了一眼说道。
“在下的确有事相求。”
萧辰已经顾不上许多,直接回了一句。
“有话就直说,我还有要事去办。”
张德继转过半边身子,看着外边说道。
“我想到大狱里看看崔雷,张将军能否行个方便?”
张德继面无表情,只眨了眨眼。
刚刚遭遇过采樵三翁的刺杀,现在又对后宫嫔妃图谋不轨,就算萧辰是受害者,想必一个巴掌也拍不响吧!
虽说他萧辰敢说敢做,比起朝中那些文人稍稍耿直了点儿,但张德继本就看不上攀附巴结之人,而他萧辰身上又有诸多不明不白的事情,所以跟这个番人压根儿就没什么好讲究的。
于是张德继干脆连身子都不转,对着廊外只撇下一句:“牢狱乃是廷尉署管辖,我帮不上什么。”
“那就......打扰了!”
萧辰有苦也说不出,而张德继这句话也算是给了办法,于是萧辰拱手离去。
张德继望着萧辰的背影,摇了摇头。
紫光堂中,臧未真正在执笔急书,这几日萧辰没来上班,臧未真也没多想什么,虽说萧辰是新政的提出者,但想掌握南国的民情,还需要时日。
都说革新是好事,臧未真也深知其意义。可是他萧辰毕竟是个番人,还年轻,免不了想一出是一出。
这几天连夜撰写律令,想必萧辰已经撑不住了,哪天就放弃了也说不定。
见萧辰回来,臧未真先是顿了一下。
只见萧辰比前几日离开时还要憔悴,面色苍白,唇色暗紫。
估计他这是回来告假吧。
萧辰低头拱手。
“臧前辈,在下有事相求,可否借一步说话。”
臧未真愣了一下,而后放下笔起身便跟了出去,二人在廊间的一角停下了脚步。
“前辈,在下觉得崔雷的案子还有诸多蹊跷之处,就这么草草结案,恐怕......不太合适。”
萧辰低声说道。
臧未真捋了捋胡须平静了下心情。
原来是这事儿啊!
无非就是一个寺人,还有什么可追究的呢!
“嗯,侍郎心情我能理解。不过......那寺人已招供画押,皆因对侍郎你日常举止不满,积怨深重所致。”
“额......不知侍郎所言,还有何不妥呢?”
臧未真皱了皱眉头问道。
“就因为他说对我不满,才最蹊跷!”
“哦?侍郎何出此言?”
于是萧辰便将二人日常的来往情况说与臧未真听。
臧未真听后稍稍点头。
“所以,我想亲自问问他,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做出这样的事来!”
臧未真左右瞧了瞧,低头拱手。
“侍郎稍安,不是臧某不帮你,只是那崔雷已招供入狱,若无翻案凭据而去无顾质问,实在与律令相悖。”
“我现在还没有证据翻案,实在不行,就让我见见他,单纯的见见他可以吧?求廷尉通融通融!”
萧辰说完低身拱手。
“诶!不瞒你说,崔雷之案是陛下钦定,况且证据确凿。”
“恕我直言,如此结案,对侍郎你最为有利啊!”
“我知道陛下信任我,可是这也不能白白牺牲一个人吧......”
萧辰万般无奈,只得甩着袖子撒气。
“毕竟相处一场,我去看看他,问问还有什么未了的事,其他的我不会多问,还请臧兄......帮个忙。”
萧辰极力的克制着自己,可是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额......既如此,侍郎可先行回去,待我安排得当,再行告知于你。”
“那就多谢了。”
萧辰朝着臧未真深深的鞠了一躬。
正是:
主是主来仆作仆,一朝生怨情义无。
文臣武将揣忠义,不见旧朝江河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