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瀚盛饭回来。
把手里的一碗饭递给我。
我轻声说了一句“谢谢”,接过来。
我们开始吃饭,很默契地都没再说话。
期间,老板又拿来饮料,和最后一个菜。
辣辣的食物到了胃里,很让人觉得满足。
我都怀疑其实自己是川渝地区的人,至少基因里有些那个地区的因素,不然为什么每次吃那边的食物都觉得那么妥帖?
初中时,敏感的我问过父母,为什么把我生下来。
父母自然是回答不出来的。
但那时候的我很是失望啊!然后我就有些胡思乱想,觉得可能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呢,不然为什么他们是这样一个反应?
每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难道不是因为父母相爱,然后想要一个孩子一起给ta爱吗?
后来有一天,我从父母口中得到了他们给我的答案。
他们说,因为生了哥哥,怕哥哥一个人没人玩,然后就又生了个我。
嗯。所以我是个陪玩儿的。
邻居中有两户人家是捡了女婴当女儿的。
说是不知道谁生了女儿不要,然后他们看到了,被他们捡回家,当女儿养大。
她们,一个比我大两岁,一个比我大三岁。
大两岁的那个,家里已经有一个儿子了,大三岁的那个,家里有两个儿子。
她们和我一样,在家里,都是最小的孩子。
照理说,最小的孩子一般都受宠吧。
我和那个大我两岁的姐姐比较熟一些,她的妈妈从小就给她梳头、扎辫子。
那是我的妈妈从来没做过的事情。
我现在还记得小学五年级那会儿,我想养长发,妈妈说的一句话。
她说,我不会给你扎头发的。
我当时还愣住了。
本来我也没有类似的期望,因为从小我都是短发,剃的那种学生头。
好像我是个男孩子一样。
唯一一次被提醒是女孩子的时候,是妈妈有一次给我买了一件夏天的连衣裙。
说是妈妈买的,但妈妈当时和爸爸都在外地做生意。
那是一个暑假,我忘了是谁拿给我的那件连衣裙,ta给我,然后跟我说是妈妈买的。
那应该是我人生中第一件连衣裙,所以我印象很深。
无袖,通体浅黄色,没有什么图案。
应该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一件连衣裙了。
我当时拿着它,愣愣的,好像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种衣服是连衣裙。
我不记得有任何高兴的情绪,只有茫然。
小时候的我,大家都夸我很乖,父母是这么说的,邻居们也是这么说的,学校老师也是这么说的。
我也没有很高兴的情绪,只是接受着这样的评价。
回想起来,好像父母他们更高兴吧。
因为我很乖,就意味着很省事,不会让他们很操心。
像很多顽皮的男孩子,从小上蹦下跳,东飞西窜的,父母难免的都会很担心。
有时候,我也希望他们能够担心担心我。
担心,就意味着关心。
所以后来,只要我从他们脸上看到担心的表情,我就很开心。
初中有次刮台风,雨下的很大,山上发洪水,家里到学校的路面上,都积累了到膝盖的水。
那天学校放学,校长将所有学生都留校了,一定要家长亲自来学校里接孩子,孩子才能走。
我也跟着其他同学一起,由班主任带着,到了一楼的走廊上,等待家长来接。
但等着等着,我觉得情况也没那么严重,就想自己回家了。
毕竟从幼儿园开始,我就是自己上学自己回家。
毕竟妈妈工作也很忙,我心底应该是觉得她是不会来接我的。
我自己一个人往前走的时候,校长发现了,问了一句,你爸妈来了吗?
我小时候很诚实,就如实回答说没有,于是就被劝说再等等,然后我就很乖地再等了等。
一直等到天快黑了。
那时候也没有手机,不知道学校都是怎么通知父母的。
妈妈最后还是来了。
后来想想,应该是妈妈已经从工作的地方回到家了,然后老师看我还在学校,没人来接,就打了家里的有线电话吧。
我跟着妈妈从学校出来的时候,脚上的鞋子只能踩进水里,然后一步一步地走路回家。
回家的路,左手边是工厂,右手边本来是小溪流,但因为台风,已经涨成了河流,和路面一起,混着从山上下来的泥土,整个水流都是泥黄色的,看不清底部。
我现在还觉得奇怪,当时的自己一点儿也没觉得慌张,就和平常的心情没什么区别,也如常地遵守交通规则地走在路边。
我走的是靠近溪流的路边。
当时妈妈牵着我的手——她很少和我有肢体接触的,小时候我过马路害怕,也没牵过她的手——似乎是感觉到我走的方向,她很难得地紧张了,说了一句,往里走。
以往,要是看到妈妈皱眉的表情,我肯定会提心吊胆的,那个时候,我似乎读懂了她其实是在担心我,所以,我当时一点儿都没害怕或紧张。
我开心地笑了。
那个刮大风下大雨的傍晚,我牵着妈妈的手,脚下是湍急的水流,我的心里很安定,脸上是开心的笑容。
三十岁的我回顾小时候的自己,笑的记忆很少,那次,是最开心的一次。
…………
我和郝瀚沉默地吃完午饭,各自都至少擤了三次鼻涕。
幸好这样的小饭馆儿桌子旁都有放一个垃圾桶,我们不用看着擤了鼻涕的纸巾在桌子上堆成小山。
吃饭期间,我们都各自埋头,没有看对方一眼。
这时候,我拿着纸巾擦着最后一次嘴,郝瀚在对面又一次地露出了笑容。
“笑什么?”我很疑惑。
“你脸都红了……”他勾着嘴角说,眼睛有些弯弯的。
“那不很正常嘛!吃食物产生热量,吃辣的食物产生更多的热量。”
我给他科普,顺便白了他一眼。
他憋着笑点点头,“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嘿——你骂我是不是?!”
他立马装无辜,摇头否认,“我没有。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