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前往苏州的大路上,吕师囊和钱振鹏、高可立、张近仁等人,带着五千兵马,堵在了大路中央。
他们的军队横排列阵,就是为了堵住宋军前进的道路。
吕师囊冷眼漠然看着自己的队伍列好阵,对面的宋军也在紧急列阵。
钱振鹏在常州的副手许定骑着马,摇头晃脑的从远处踱过来。
自从许定从常州逃到无锡,又回苏州,不知怎么就巴结上了三大王方貌,现在在军中趾高气昂,完全就是一副监视他们的监军嘴脸。
“三大王要我们带五千人反攻无锡,那是找死。不过出来都出来了,其实我们可以设伏的。布个埋伏圈,不是比当道列阵好用的多!”许定自作聪明的说。
“许定你闭嘴!”钱振鹏怒喝。
他痛恨自己为什么早没看出许定的小人嘴脸!
钱振鹏既恼怒又后悔。
金节早就说许定品行不佳,为人恶劣,不能为将,在自己面前说了好多回,自己就是不听。
这次常州失陷,金节叛变,估计就是和受不了许定的人品,至少,也是有莫大的关系。
“我是三大王派过来的。三大王说我有建议用兵的权力。你们这么结呆阵、打傻仗,我还不能说了?”
许定依然是洋洋得意,一副钦差大臣自居的模样。
高可立看不下去了,但是作为被宋军擒拿过的败军之将,他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在一旁耐心解释道:“此地都是平原,根本无处藏身,打不来埋伏的,只能硬碰硬对阵。”
“我知道!刚才就是随口说着玩玩的。”许定轻佻地笑。
张近仁怒道:“别觉得我们不知道!三大王让我们带这五千败溃士兵出来,说是反攻无锡,其实就是想借宋军之手,把我们除掉!”
“我们这些人都是忠于圣公的,三大王能这样对我们,定是你在其中搞鬼!”
“哎哎——这和我没关系哟。你们手下这些败兵回来,在营里到处散播谣言,祸乱军心,说什么朝廷要撤销花石纲,要惩处贪官,要给江南免税三年,还说什么被俘以后,赵子俞都发路费让回家……要不是昨夜方京大人被方五相公带回杭州,大家都得被连夜处斩。”
“对了,你们几位也都被俘过,宋军发你们二百文回家路费没有?”
“许定你住口!”面对如此侮辱,钱振鹏气的肺都要炸了。
高可立还在解释:“那些都是士兵在乱说,是敌方的攻心计,我们并没有乱说,三大王怎可把我们同那些释放回来的降兵一样对待?”
“这考验也不是我定的,是方京大人定的。主要是考验一下各位对圣公是否还忠心。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有怨恨——不要怪我哦。”
许定还是流里流气的。
张近仁:“许定你别狂!既然让你来监视我们,那就是让你和我们一起去送死的。只是大家次序有先后而已。”
钱振鹏也冷冷说道:“三大王随便给你一个官衔,就把你的眼睛蒙住了。你难道没发现:他是要你和我们一起去送死的吗?”
许定想了一下,感觉似乎钱振鹏说的有理,他不由得慌乱了起来。
“不和你们说了,我到后面看看去。三大王说带兵将随后就到,我去看看八大王的兵马来了没有。”
说完,慌慌张张打马转身就走。
看着他匆忙的背影,钱振鹏怒道:“真是小人!亏我以前还提拔重用他,我真是瞎了眼!”
整个过程中,吕师囊一直没有说话。
等许定走远了,他才长叹:“也许那个赵子俞说的是对的!”
钱振鹏大惊:“吕枢密何出此言?”
吕师囊:“那个赵子俞,真的给每个遣散的降兵都分发了路费,这事我们都知道的,根本就不是谣言。”
“我们起兵,是因为大宋朝花石纲搅得大家民不聊生,如果朝廷真的撤回花石纲政策,惩办贪官污吏,咱们军心当场就能乱一半。别人可能是说瞎话骗人,我相信那个赵子俞会说到做到。”
“江南本是富庶之地,我们自己当前都不能保证免税三年,大宋要是免税三年,只怕一半民心都会被其抢走。”
“那个赵子俞对我说过:他要执行我们制订的江南开发计划。执行这个计划的前提,江南必须休养生息数年,我信他一定能争来免税三年的政策。”
“吕枢密您的意思是——”
吕枢密怎么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丧气话?
几个统制官都惊呆了。
吕师囊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中间,有好多人都已经被那个赵子俞说动心思,之所以没有背叛圣公还跟我回来,是因为以前和我的情义。你们中间还有的人,既不愿意马上投奔赵子俞,但是圣公那里也回不去了。”
几个统制官全都不说话,一个个垂头丧气的。
“梁山泊的人久经战阵,他们确实强大。以前我们对阵大宋是节节胜利,但是自从对上梁山的人,一直是节节败退。虽然现在两家还未决出胜负,其实,未来的大局已定……”
说到这里,吕师囊已经是满眼无奈。
这几人都清楚:他们打不过梁山军。
钱振鹏:“吕枢密,既然我们有国难投,要不就按那个姓赵的说的,出海去昌国县群岛中躲避一下风头,那里官府管辖松弛,官兵一般不会出海去那里搜检,就是有追杀,我们听得动静,也可以及时驾船躲避……”
昌国县就是后来的浙江舟山群岛。
在后世明朝,舟山下辖的小岛双屿港,距离大陆只有十几里的海面,却是分割开大陆与海岛,自成一方天地,还曾是东亚最大的走私交易港口和各路海盗、冒险家们的乐园。
张近仁有点迟疑:“昌国县全都是一个个的零碎小岛,穷乡僻壤的,藏在那里能混的下去吗?”
钱振鹏眼睛里却有了光:“能!那个姓赵的不是说了吗:只要我们拿出造反的劲头去那里经商,就没有咱们两浙人干不成的事!咱们死都不怕,还怕出海经商赚不到钱?”
张近仁咕哝:“只怕就是赚了钱,也会被贪官污吏盯上,巧取豪夺,最后还是榨的两手空空。”
高可立:“我倒觉得,只要是那个姓赵的在浙江一天,咱们就不会怕贪官污吏巧取豪夺,他虽手段狡诈,却不是坏人。”
吕师囊冷冷打断他们:“你们别吵了!我还没死。等我死了,你们再前往昌国县也不迟!”
高可立:“吕枢密,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吕师囊沉着脸:“不必解释!你高统制和张统制到昌国之后,养好你们最拿手的鸽子,凭借有信鸽往来的通信便利,未来赵子俞一定会用得上。仅此一点,即可确保在赵子俞那里得到富贵。”
钱振鹏想说话,吕师囊直接打断他。
“还有你钱统制,平时一向和浙江四龙关系交好。这四人原是钱塘江里梢公,现在四龙都做了圣公的三品水军总管,找到他们,弄大船出海很容易。”
众人不明白吕师囊为什么这样说。
吕师囊也不理会他们,突然自顾提着一柄长矛,打马奔向对面敌阵。
“宋江小儿!来与我决一死战!”
吕师囊一边骑马飞奔梁山阵营,一边高声大喊。
众人没想到吕师囊招呼也没打,就一个人冲出去了。
“哎——吕枢密!回来——”
“吕枢密今天这是怎么了?说话好生奇怪!”张近仁嘀咕。
“赶快带兵跟随前进,我等上去护住吕枢密!”高可立指挥军队往前压。
只有钱振鹏猛然醒悟。
“不好——刚才吕枢密是在交待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