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瑈看着惶恐不安的寒铁衣,撮了撮唇,皱了皱眉:“不碰她,不在水边停留三天以上,谅可逃过此劫。但你却天天在水上吃住,这劫已烙在身上了,你面对现实吧!”
“那要死多久?”寒铁衣咬了咬牙,一发狠,死就死吧,反正自己为自己已存了大把冥币在天国银行,怕个啥?
皖慈掩嘴笑道:“走完流程,七天就可以回来。”
寒铁衣转动眼眸,在四女脸上逐一看过:“不是说要喝孟婆汤吗?把你们都忘记了可怎好?”
方竹咯咯笑,抬手轻拍寒铁衣胸口:“塞钱啊!走后门拉关系啊!你搏命挣那么多银子,咋就傻得不会花?”
“哦!”寒铁衣恍然大悟,点点头道:“那我回去之后,往天国银行的账户上再存多点钱。”
……
叶塘县,又是一年新春过,元宵后,农人下田,商家开铺,人人盼望不愁吃不愁穿的富裕日子。
省界战火纷飞,听说统军大将军姓孙名庭,特能打仗。他的军令是:坚决不让外敌进入嘉应府,嘉应府内的所有百姓都要安居乐业。
因此,嘉应府内的所有热血青壮年,义不容辞加入孙大将军麾下。
叶塘县城内,南街,十间铺面。
曾经的豹记棺材铺,如今更名为铁衣米铺,兼营珍珠红酒、酒葫芦、口红等女性用品。不过,四年前,兼营的品类,突然停售,现今是专营精米。
店主孙燕,芳龄十九,长得亭亭玉立,红唇俏脸,一双美目顾盼生辉。至今未许婆家,令整个叶塘县的富家公子垂涎欲滴。未婚配的公子哥,昂首阔步过来提亲;已有妻室的富哥,一掷千金愿纳为小妾,但都被店主孙燕婉言谢绝。
三年前的某一天夜晚,她收藏得很隐蔽的潜水服,飞翔睡袋,飞翔靴,弧光枪等不翼而飞,在暗屉中,换上的是一支机括麻醉针。
她知道,他回来了。那次,蜘蛛船传来砰砰轰轰巨响的那一次,一去四年不见踪影的他,终于回来了。
可是,他偷偷的来,偷摸摸的走,一句话不留,一个面不见。
不知道他为何来去匆匆要变了性子?
但是,孙燕却更有信心等候他,哪怕等到地老天荒,此生第一次盛开的花,必须由他来采。
他说过:天上地下,心不离你,魂不离你!只要你幸福快乐,平安吉祥,我亦无他求。
如此真挚的情话,相信他并不是信口胡诌。
相思已入骨,如何能轻拔?
这一晃,又是三年。岁月悠悠,时间匆匆。难道还要再等够四年,他才会又出现?
自发现机括枪的那天起,孙燕天天将枪拢在袖中,夜夜放在贴身处,他若再来偷,自己必然能惊觉,看他还能往哪跑?
店铺一分为三,四间贮谷,三间舂米,三间卖米。请了十个舂米老妈,她们都是城里人,每天留下两人在店铺守夜,一是为安全,二是不显冷清。这日傍晚时分关上铺门,吃了晚饭,漱洗完毕,孙燕练习了一下柔术,便也就要睡觉了,灯烛刚吹灭,房瓦上便传来一道浑厚而陌生的男中音:“燕妹,是我,寒铁衣,见我吗?”
往常,也有武林高手趁夜来撩拨孙燕,但都被麻醉针一针麻翻,待得天亮,再出去慢慢将风流哥捆绑,用磁铁吸出麻针之后,才报知衙门。
挂着‘寒铁衣’名头来撩拨的人没遇到过,但声音很陌生,不得不防,虽然听到寒铁衣三个字让孙燕内心剧震,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对着传来声音的瓦面连射五针。
反正杀不死人,先射翻了再说。
发针无声,穿刺瓦面亦几不可闻,入体就更无声了。
麻针刚发出,‘哎呦’声却在窗边响起,瓦面上往下掉的‘砰嘭’声都没听到,人就到了檐下,真是咄咄怪事,世上竟然有比银针飞得还快的人?
窗外的人在说:“燕妹,对不起!你长大了,我也长大了,声音变了,我没做到‘天上地下,心不离你,魂不离你’的鬼话。我真的是寒铁衣,刘茂中,你要是还没辨别出我来,明天大白天我再来找你。”
室外的人在说话,室内的孙燕却扣动按钮,‘嗖嗖嗖’连射二十多针,覆盖住整个窗口。寒铁衣曾说过:主动权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死的人都是话多啰嗦之人,要牢记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原始法则。
孙燕不是心肠歹毒,而是喜欢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麻倒之后,绑起来,慢慢辨别也不迟,何必急于一时?
武林高手,个个武功都很厉害,被对方一个旋转,便会从背后掐住脖子,这种傻事万万不能干。
窗外无声,不知道有没有被射中,孙燕转动着眸子搜寻,嘴上试着说道:“第一次见你时,我念的是什么诗?”
许久,屋瓦上那人在说话:“当时我听到两句诗:第一句是,一朝得势入青云,忘却身后乞食苦。第二句是,狂夫富贵毁青春,意气骄奢寒铁衣。当时我没有回头,不知道哪一句是你在路上捡到的。”
房内的孙燕‘噗嗤’一笑,最后这句:应该是‘不知道哪一句是你念的’,瓦面上的轻薄徒竟然说成是‘捡到的’,真是气死人了。
孙燕虽然笑了,手却没有停,继续对瓦面射击。机括内,一次贮备一千支针,暗屉里还藏着一大包,这么多年来,一直碰不到对手,今晚不过足瘾,恐怕以后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嘴上问道:“那你当时回了什么诗?”
“我回:男儿不展风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可怜不遇知音赏,零落残香对野人。”声音不再在屋瓦,而是在门口。
孙燕在房内说道:“相信你是寒铁衣了,但你我相识不足一年,相别却是七年零五个月,白天你再来吧,辰时开门,我煮好早食等你来。”
黑夜深深,房门外的人走了,没再回话,一如刚才沉寂,春末的晚风,刮擦着墙上飘忽的破絮,带给人一种宁静中的烦躁。
……
省城边界,战火纷争,要么两军对垒酣战,要么搞夜间偷袭。
多少男儿,金针未刺桃花蕊,蓬门玉户未曾尝,就那样稀里糊涂,溘目长辞人世间,选择的还是痛苦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