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广灰头土脸地回到汽修厂,对张良的关心视而不见,停好车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双手枕着脑袋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一声不吭。他没想到秦明东也会晃点自己,他听了秦明东的话,一直等到傍晚的时候姚齐离开,警察都没有来。本来想再等等的,但乡下的蚊子咬人实在太厉害,这才不得不往回走。
这会他躺在床上,反复盘算了一下,确定那个光头小子应该就是在花园路打伤自己的人。接着又联想到秦明东和马成功叫自己帮忙开门,然后去了庄沐雨那个死鬼家,还说那小子也去了那里,会不会庄沐雨一家就是那小子杀的?那他就是个穷凶极恶的杀手了啊!
可是转念一想庄沐雨一家都死了七八年了,那小子最多二十岁出头,七八年前还是个小屁孩,怎么可能杀人家一家子?转念一想自己在庄沐雨家外面那棵大树上发现的东西,他又紧张起来,那小子进了庄沐雨家的空房子是不是就是在找自己发现的那个小东西呢?而自己买给姚齐的那两间门面房不就是庄沐雨家以前的老房子吗?
他猛地坐了起来,抱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清楚这两件事之间的关系。心里又实在担心姚齐的安全,不由得有些惶恐不安。
正在这时,霍国强开着轮椅进来,笑着问他女儿见的怎么样?姚广见是霍国强,不好像对张良那样不搭理,便站起身说女儿不相信他现在改邪归正了,把自己给轰出来了。霍国强见他情绪不高,便说马成功回来了,还带了菜,还是先出来吃饭吧!
姚广猛地一怔,他怎么没想到马成功?这马成功不但是自己的老板,还是个有能耐的家伙,连秦明东那个老狐狸都请他去帮忙查案,让他帮自己查一查那小子不就行了吗?可是他凭什么帮自己呢?
马成功的确溜回来了,他陪着四个女人坐了一下午,结果说的差不多了,郝婷婷又说要请吃饭。林静见马成功坐了一下午了,实在是坐的磨皮擦痒生无可恋的样子,就说让他先回去,明早九点她到汽修厂接他就行了。马成功如蒙大赦,完全不顾及郝婷婷的打趣和祝晓彤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打了个车就径直往回走。路过顺河街的时候又想着防着汽修厂那帮子人打趣自己,便在氮肥厂小区门口砍了只卤鹅,准备回去堵他们的嘴。
还好一回来就看到陆清雅在摆桌子,果然小丫头一见到马成功就大呼小叫地跑过来说马叔听说你和那个片警林姐姐搞到一起去了啊!还没等马成功回答又看到了马成功手上提的卤鹅,当即便接了过去,兴高采烈地跑去厨房装盘了。
李成武炒了好几个菜,几人在车棚里坐好,陆子明开了酒,笑着说祝贺马哥得胜归来。一群人除了姚广,都大笑起来。
马成功见姚广兴致不高,只抱着酒瓶子猛喝,便问老姚你咋了?霍国强笑着说他回家见女儿,被轰出来了。姚广哭丧着脸说马哥,我都洗心革面了,你说我家齐齐为啥就不信我呢?陆子明放下酒瓶子,说你明儿个接她来看看不就行了吗?正好明天城南派出所的车要来咱这儿做保养,她一看警察的车都来,你再小猫咪爬窗台,露一小手,不就完了吗?
众人又笑了起来,姚广却摇了摇头,说她看见我就往外轰,怎么可能跟着我来?
马成功笑道我明天正好要去四明山,你和我一起,我去给你解释解释,然后下午回来的时候再把你捎上就行了。姚广猛地抬起头,惊喜地道那感情好,接着便是一叠声的谢谢,又跟马成功连着碰了几下瓶子。
几人一直喝到九点过,还是霍国强说我要回去看新闻重播了,你们继续。然后陆子明也说马哥明早还要去四明山,就早点休息,众人这才一起收了桌子,各自回房看电视去了。
马成功正想去给霍国强请个安再上楼洗澡,却见一辆白色的越野车进了汽修厂。
车停住,李奇峰一脸疲倦地下了车,打开副驾驶的门,抱下来一个大纸箱,径直走到车棚里,把箱子往桌子上一丢,然后伸出手对马成功道:“来根烟,我的抽完了。”
马成功先是打开纸箱上耷拉下去的盖子看了看箱子里是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特供大重九,起码有十条之多。
摸出烟递给李奇峰,马成功故意问道:“你改行卖烟了?我告诉你啊,这生意可违法。再说你哪里用得着嘛!你往路上一站,对着街上点兵点将,点到的甭管他们违章没违章,统统罚款二百,不比你铤而走险强?”
李奇峰根本没理马成功的冷笑话,只是往椅子上一坐,点燃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抬眼看着马成功道:“老马,欠你的烟我一次性付清,还超额了。”
马成功嘿嘿一笑,也坐下来,点燃烟吸了一口,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直接说什么事?”
李奇峰抬眼看着马成功,道:“你不是一直想查那个阮文勇为什么拆你的档案吗?”
李奇峰今早在匡山吃完早饭,本来就要立刻赶回来找马成功的,李思成严令他必须洗个澡睡一觉再往回开,说安全第一。谁知一觉就睡到了下午,这才急急忙忙地往回赶,到了家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拿了烟往花园路而来。
在路上李奇峰就想好了,要让马成功帮忙,几条烟分量肯定是不够的。可是马成功这人是个大侠一样的人物,你给钱说不定他会嗤之以鼻,那就得拿他看得上眼的条件来交换。而眼目前李奇峰手里有的条件有限,毕竟又不能直接让李思源找马成功的领导说给他升职,那便只有从马成功关心的事情入手了。那马成功关心的事情是什么呢?当然就是雨霖铃门前那个案子里他的档案被拍这件事了,毕竟他是个退休国安,安全对他来说肯定是一等一的大事情。
果然,马成功听李奇峰说到自己档案被拍的事情,眼睛立刻便眯缝了起来。他盯着李奇峰半晌,才道:“你知道?”
李奇峰笑了起来,道:“我可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警察。”
李奇峰的确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警察。因为他那天正从电视台接了柳新燕准备回家,刚到跃进路就被堵住了,接着就接到通知说雨霖铃门口出事了。可惜即使是他弃车狂奔了两条街第一个到达现场,现场仍然已经被破坏了一部分,其中最大的破坏是受伤的人员被移动了位置,甚至还有一个路过的护士对受伤的保全公司人员进行了急救。
见马成功盯着自己不说话,李奇峰又道:“当时现场比较混乱,车上倒是没人去,但我看的很仔细,你的档案是摊开放在座位上的,而且档案袋没有被撕烂,只是封漆被破坏了。”
马成功一怔,随即又摸出一根烟扔给李奇峰。
李奇峰的话说的很直白。在那种情况下,杀手如果想拍照,肯定会撕破档案袋,因为档案袋外面那一圈缠的密密麻麻的小白线拆起来很麻烦,一个专业杀手在杀人之后不可能浪费逃跑时间去慢条斯理地拆掉档案袋,再说那样的话戴着手套肯定不行,这就有留下指纹的可能。
李奇峰接过烟凑在烟屁股上点燃,然后又吸了一口,道:“后来我怀疑过你,认为是你在故弄玄虚。当然后来对你的调查被领导叫停了,但是之前我对你进行了仔细的调查,发现护送档案的那个南方公司人事部的女人是你的老情人。”
“祝晓彤?”马成功又一怔,接着道:“不可能。她本身就是南方人事部门的人,完全能够光明正大地看我的档案。”
李奇峰笑了起来,拿烟指着马成功道:“可是你的那个档案袋上印着什么你知道吗?昆仑商密外加五颗星。”
“卧槽!”
马成功有些痛苦地弯下了腰。
尼玛南方公司人事部的人是猪吗?一个从非洲回来的犯了错误的监理工程师的档案,居然是机密档案,还是企业内部最高级别的,这他妈不是欲盖弥彰吗?
说到这,马成功算是明白了,祝晓彤看了自己的档案,因为是违规拆封企业最高机密文件,怕被处分,因此就嫁祸给了阮文勇。
至于为什么她会想要偷看自己的档案,除了档案袋上自己的名字之外,当然就是李奇峰说的那个原因咯!老情人嘛,看到名字跟自己还依稀记得的那个人一样,便想着偷看一下是不是那个人。只是她自己恐怕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清江分公司担任代理组织部长,所以根本就不需要拆档案,因为只要档案到了清江分公司,她就有资格光明正大的看了。
“那你们问过她没有?”马成功道。
“没有。”李奇峰道,接着又看着马成功笑道:“你这个老情人可厉害了。昆仑公司的一个副总亲自来了一趟,告诫我们不要打扰她,还说她受到惊吓过度,记忆出现了短暂缺失,还有医院的证明。”
马成功有些烦躁地道:“你别一口一个老情人的,我和她早没关系了。”
李奇峰嘿嘿一笑,道:“那谁说得清?”
马成功看着他有恃无恐的样子,像是抓住了马成功的小辫子,忽然笑了起来,道:“我刚才都说了,你今天巴巴地上门送烟,肯定没憋什么好屁。快放。”
李奇峰笑道:“说哪儿去了?我只不过想帮你嘛!为兄弟两肋插刀一向是我做事的准则。你想想,这件事还不是跟你有关?现在谁也说不清楚阮文勇拆没拆你的档案袋,万一他吃饱了撑得觉得你的名字和他在成都太古里遇到的一个娘娘腔一样呢?”
马成功嘿嘿笑着盯着李奇峰不说话。
半晌,李奇峰败下阵来,只好道:“昨晚阮文勇去了雨霖铃,还找了啸南。”
“哦?”
马成功的眼睛眯缝了起来。
“他其实是去找雷吉祥要账的,但是雷吉祥被你弄进去了,所以就找上了啸南。”
李奇峰简短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又很光棍地把为什么自己要把李啸南送到匡山去,以及自己父亲李思源想要更进一步目前正是关键时候的情况一股脑儿地都告诉了马成功。
“但是我又不知道阮文勇到底去了哪儿,你找我有什么用?”马成功奇怪地问道。
李奇峰又笑了起来,说:“我找你是想请你跟我联手,把他翻出来。”
“怎么翻?”马成功又问道。
李奇峰双手一摊,道:“我要是知道还用请你帮忙?”
“你这就是搂草打兔子,有枣没枣打三竿啊!”马成功叹息道。
李奇峰却道:“啸南说他让阮文勇直接找约翰去拿钱,我已经找人盯着那个约翰了,只要阮文勇出现,我们立刻就行动。”
马成功却摇了摇头,道:“我觉得你这样不好。毕竟抓坏人是警方的事情,你想撇开警方单干,这很不靠谱。”
“可是我打不过他。”李奇峰有些无奈地抛出了这个终极理由。
沉默了半晌,马成功抬起头,盯着李奇峰的眼睛道:“李奇峰,你是个警察。”
李奇峰像是有些吃惊,但还是回答道:“我就这一个弟弟。”
马成功无奈地道:“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你弟弟呢?他到底参与没有?参与程度有多深?只有搞清楚了这件事,你才有机会帮他。而你现在根本不确定他到底参与没有,就想着怎么帮他脱罪,我告诉你李奇峰,你这样会惹出大麻烦的。”
李奇峰沉默了下来,他知道马成功已经猜到了。他在李啸南的箱子里发现了面粉,这让他对李啸南的话产生了怀疑。毕竟你不能奢望一个吸粉的人跟你讲真话,更何况李思源虽然是副市长,李啸南又有雨霖铃的分红的,但这玩意儿是个无底洞,你很难相信一个瘾君子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会不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