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被这一下踢懵了,待反应过来时,已经和萧玉璇一个高高在上,一个狼狈趴地了。
她惶然地抬头,看向那个刚刚踹了自己一脚,还口出狂言的小丫鬟,是个面生的,从前在萧家从未见过。
一时间,王氏羞恼和愤怒交加,烧得她恨不得即刻便打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
然而还没等王氏开口,那身着郡主华服,明眸皓齿的萧玉璇露出一个和气温柔的笑:
“沁鸢,你弄错了,这位便是我的舅母——林家宗妇。”
沁鸢一脸恍然大悟:“啊呀,奴婢该死,竟然踹了舅夫人,舅夫人,还请您原谅则个。”
萧玉璇摇摇头:
“罢了,念在你跟着我的时间不长,不认识萧家的姻亲也正常,舅母想来不会与你计较。”
主仆俩一唱一和,竟像两个没事人一般,对着依旧趴在地上的王氏口中道歉,面上却无动于衷。
王氏乍听到长公主府几个字,满腔怒火稍稍一滞。
她刚准备自己爬起来,又听萧玉璇一副狐假虎威的嚣张语气道:
“林府的下人怎么如此不知道规矩,主母跪着竟然也没人来扶?难道还要本郡主亲自去扶吗?!”
一旁几个下人如梦初醒般,匆匆上前,七手八脚地将王氏搀扶了起来。
不过下人们早就被这突然的一幕惊得心里打鼓,王氏也是又惊又气,这一下慌里慌张的,险些没将王氏又给摔了。
“没用的东西!滚开!”
王氏好不容易站定,不耐烦地甩开旁边几个林府的小丫鬟。
她拢了拢前襟,而后下颌一抬,富态的脸上满是挑剔地看向萧玉璇,自以为这幅样子十分有气场。
“你还知道我是你舅母,这个丫鬟居然还要我给你行礼?当真是可笑,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礼法?我是长辈,何故要给你一个晚辈行礼?”
“你今日若是不惩处这个贱蹄子,给我一个交代,这事儿就没完。”
她说话声音太大,萧玉璇拧着眉心后退两步,目光中闪过一丝嫌弃。
她看了一眼沁鸢,为难道:
“舅母这是说哪里话?沁鸢是长公主府的下人,要打要罚也是义母说了算的,我哪里能做这个主?”
“舅母还是消消气,这般容易动怒,满脸的褶子怕是又要多上几道了,玉璇看着都心疼。”
“你!”
“你竟敢如此羞辱我?”
萧玉璇身边沁鸢表情骤然冷了下来:
“郡主只是实话实说,何来羞辱?真要论起来,舅夫人身无诰命,向郡主行礼本就是分内之事。”
“郡主心善,念在您想与郡主亲近,所以才没有让人压着您非行礼不可,如今倒好,郡主成了您眼中的软包子,随便什么脏水也敢往郡主身上泼了。”
一席话说得又急又快,王氏满肚子的火还没泄出去,又被这么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气得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她怒目圆睁,抬手指着萧玉璇,气得浑身发抖:
“好你个萧玉璇,攀了高枝儿就忘本了!怪不得萧府你不去,眼巴巴来我家找晦气撒野,打量着我只是你舅母,教训不了你了是吧!”
“你这恶妇在说什么?!”
她身后忽然炸起一声中气十足的怒斥,吓得她浑身一颤,猛地回过头去。
是为了换身衣裳,姗姗来迟的林匡正。
他两鬓的霜白比之萧玉璇这辈子初见还要多了许多,想来是最近日子并不如意。
而那股儒雅随和的气质倒是半点无损,只是看向王氏时,从前的耐心已经被这二十来年的无理取闹消耗殆尽,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厌烦和漠然。
“是谁让夫人出来的?还不快将人送回去!”
林匡正身为一家之主,他说的话比任何人说得都好使,下人们哪怕噤若寒蝉,并不愿意这会儿去触霉头,也还是立刻上前想要架住王氏。
可王氏如今本就是濒临爆发极点,刚被萧玉璇和她身边的婢女甩了脸子,林匡正一来,又二话不说要把她轰出去?
凭什么?!
他们一个姓萧的,一个姓林的,想联起手来欺负她这个后宅妇人?没门!
“放开我,我是林家主母,你们敢这么对我?林匡正,你个死没良心的,我为你林家生儿育女操持庶务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外甥女摆明儿了欺负到我头上,你竟然还帮她说话,还有没有天理了!”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左右两个下人被她甩膀子撩开,整个人像是泄了气一般跪坐在地上,半点形象也无。
“你这是做什么?当着长乐郡主的面发什么疯?!”
林匡正这段时日已经被王氏整怕了,见她不管不顾地就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更觉头疼和羞愧。
头疼是林家从来都没有纳妾和休妻的前例,他除了约束王氏的活动,时常规劝,并不能真的和她和离;
羞愧是因为萧玉璇还清泠泠站在一旁呢,他身为舅父,又是国子监祭酒,本应该以身作则,治国齐家平天下,如今家中一团乱麻,哪里还有脸面继续忝居祭酒之位?
“什么狗屁倒灶的长乐郡主,靠着巴结人得来的郡主之位,我要是年轻二十岁,有这份向上爬的心,我也能做的!”
王氏气得昏了头,神情尖酸刻薄地说了一连串儿的诽谤诬陷之语。
如此口不择言,萧玉璇听着没什么表情,可把林匡正和沁鸢气得不轻。
沁鸢就不说了,毕竟他们也算是主子,她没有萧玉璇授意,还是不能贸然接话,她只能咬紧了后槽牙,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然而林匡正就不一样了,王氏之前再怎么刁蛮任性也是在林府,这会儿是在萧玉璇跟前,她说这样的话,是要让人如何想?
“疯妇!快堵上她的嘴,送回她的院子里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他将圣贤之道奉为皋臬,怀瑾握瑜了大半生,从来没有和谁红过脸,如今面对王氏,发狠了也只是说禁足。
可这怎么够呢?
萧玉璇将手搭在了林匡正的臂弯,为难道:
“舅舅,不要为了我和舅母置气了,况且舅母说的也对,这么多年,舅母在林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被骂几句不要紧的,往后见面的日子还长,难不成次次都要让舅母关禁闭么,我实在心有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