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原来你决定选择文科优等班。”
时间来到隔周，在我递交志愿调查表那天的放学后——
听到我的报告，林冬墨在社团里笑了出来。
“我和林春可也一样，都是选择文科优等班……希望我们三个明年也能同班……”
“嗯，我也希望。”
我点了点头，对她回以微笑。
“虽然这样就得跟选理科的李怀寒还有选升学班的吴小晓分开……不过或许有机会跟谢思雨同学同班。希望能进到一个不错的班级……”
从窗外射进来的光线把社团里染成一片米黄色。
现在是二月下旬。
可说是一年中最冷的时期，但景色已经逐渐变成春天的样子了。
再过不久——我和林冬墨以及林春可认识就满一年了。
“……不晓得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我用手拄着脸颊看向窗外，想象我们未来的样子。
“我们会开始准备考试，参加入学考，变成大学生，然后变成大人……未来的我们会变成什么样……”
实际说出口后——我才发现自己或许是头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过去的我光是要应付眼前的问题就已经竭尽全力。
自己该怎么做？该怎样才能做一个正直的人？光是要解决这些问题就让我耗尽全力……没有余力思考未来与过去。
——这肯定是陈远先生的功劳。
我觉得如果自己能保持这种想法，肯定就能掌握住“真正的机会”——也能更有弹性地接受我与林冬墨和林春可之间的关系。
——可是……
“……谢谢。”
林冬墨突然小声地这么说。
“……谢什么？”
“谢谢你愿意同样地珍惜我们，谢谢你珍惜我和春可……”
“……冬墨？”
听到那种语气——我忍不住转头看向她。
林冬墨肯定正准备对我说重要的事情——
她依然低头看着桌子——在微弱阳光照射下，慢慢地继续说下去。
“还有就是……让你这么烦恼，我很抱歉。我想你一定很痛苦吧，因为你是个正经的人……不过，那种事情已经结束了。跟林春可讨论后，我们做出决定了……”
接着——她抬起头。
对说不出话的我微微一笑，如此说道——
“——果然还是要请你做出选择。”
“——看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林春可。我们希望你能确定自己的心意。”
“——对不起……我们每次都提出这种任性的要求。可是，我们已经决定希望你这么做——”
“……这样好吗？”
这是我最先说出口的疑惑。
“只要我不做出选择，你们就能一直保持这样了吧？林春可就不用消失了吧……？”
那应该是——我们的希望才对。
听说林春可总有一天会消失。正因如此，我们才会想让她尽情享受人生。
所以……我们才会想改变那样的未来。
为了不让林春可消失，我才会不去决定自己喜欢谁。
然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们却不知为何希望我做出选择。
可是——
“……抱歉，剩下的事，你就跟春可讨论吧。”
说完，林冬墨有些寂寞地皱起眉头。
“我和春可无论如何都想一起向你提出这个要求……一直在等待适当的时机，现在差不多要跟春可对调了……”
“……嗯，我明白了。”
“真的很抱歉，我们每次都提出任性的要求。”
说完这句话——林冬墨稍微低下头。
然后——
“……啊，人格对调了。”
林春可露出一如往常的悠闲表情，抬起头来。
“……冬墨已经把事情大致告诉你了吧？”
“嗯……”
我告诉林春可自己从林冬墨口中听到的事情。
而且——再次向林春可问道：
“这么做……真的好吗？如果是为了跟你一直在一起，我愿意不做出决定，只要可以维持现状就行了。即使如此……你还是觉得让我做出决定比较好吗？”
“……嗯。”
林春可露出那种平静却又有些稚气的表情点点头。
“其实……跟冬墨聊过以后，我有个想法。就算不再有双重人格——那也肯定不会是悲惨的结局。那是唯一——能让我们，让我——回归正轨的方法……”
“……要是结束了，你就会消失吧？”
尽管对说出这句话感到抗拒，我还是如此向她确认。
只有这件事——我无论如何都想搞清楚。
“一旦没有双重人格，人格统合以后……你就会消失不是吗？”
我实在不认为那是什么“让我回归正轨的方法”。
如果未来会是那样的结果，我绝对不想在她们之中做出选择。
可是——
“……这很难说。”
林春可的回答很模棱两可。
“我觉得这件事并非绝对。没有双重人格以后，我就会消失吗？还是会发生其他我们没想过的事……一开始医生是说我迟早会消失……但后来我们并没有频繁地向医生询问目前的状况。不管是实际状况还是我们两人的想法，在那之后都改变了许多……”
“……是这样吗？”
“哎，其实我也不知道，这全都只是我的臆测。不过……”
林春可像是想起什么，将目光移到脚下。
“昨天晚上，我跟冬墨以前认识的人通过电话了。她是冬墨在我诞生之前就认识的幼儿园老师，对方根本不认识林春可这个人。”
“……而你就这样跟对方聊天吗？”
“嗯……可是，对方说我就跟小时候一样。真是不可思议，老师认识的人应该是冬墨，而且我和冬墨的个性差那么多……”
——我明明没见过那位老师，却好像可以体会她的心情。
事实上——我也曾经把相册里过去的林冬墨看成林春可……
然后林春可——露出意志坚定的眼神。
眼里闪烁着无可撼动的自信，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是这么想的。我——林春可也毫无疑问就是本人，既不是冬墨的副人格，也不是短暂诞生的临时人格。我毫无疑问是一个完整的人格——”
——刚认识的时候，我只把林春可当成“在林冬墨心中诞生的人格”。
因为林春可是个迟早会消失的虚幻存在，让我一直觉得她很特别。
可是如今——她的存在已经变得更巨大，也更为扎实。
所以，我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那就是——她毫无疑问是一个完整的人。
“这样的我和冬墨一直共用一个身体还是很奇怪……我觉得没有了双重人格，等待着我们的并不是悲惨的结局。我不晓得那会是什么样的结局，虽然不晓得——但我觉得维持现状肯定是错的。”
林春可——看向我。
用那双藏有好几亿光年的深邃黑暗与银河的眼睛看着我——如此说道：
“所以——秦书彦同学，你愿意选择吗？”
——我明白她们的想法了。
到头来，我还是不晓得她们将来会变怎样。
没有任何一件——确定的事情。
可是，继续这样下去肯定是个错误。
对自己的心意说谎，在没有做出决定的情况下过着惬意的日子——
不管是对林冬墨、林春可——还是对我，那肯定都不是好事。
我现在终于发现这件事了——
所以——面对林春可的这个问题，我大大吸了一口气，明确地点点头。
“我明白了。我会做出选择——”
林春可露出有些悲伤的笑容——
她用力点了头，对我如此回答：
“嗯——谢谢你，秦书彦同学！”
＊
——就这样，我们最后的“争夺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