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乐心情略微有些沉重的走出了办公室。
一旁童念原本是有些高兴的，但看到他这样子，很多想说的便没说出口。
吴心郁看着两人表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试探问：“怎么说？我们现在干嘛去？”
陈乐想了想，“去找那对情侣，很急。”
“好。”吴心郁十分乖巧的点头，示意陈乐先走，她会跟着。
陈乐看向童念：“那老师，你有事先去忙吧，之后有空我再找你。”
“啊？”童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好吧。”
然后转身离开了。
陈乐看她轻巧单薄的背影，心中没来由的有些怜意。
这个小辅导员，到底在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
陈乐带着吴心郁朝学校某个方向走去。
在此之前，他一直在微泡泡上极力安抚情绪暴躁不满的于佳佳和钟旭两人，最终约好面谈。
这二人表示，他们现在承受的压力很大，有周围人眼神的压力，有网络上负面评论的，还有学校老师领导的。
因为这件事几乎所有的步骤，都是在给他们往黑路上推，所有的行为都是有违道德良知的，展现出来的样子也让人看了不爽，所以，看到这件事的人没什么好心情，他们自己也觉得难受。
他们给陈乐发的信息就是问他下一步该怎么办，但陈乐迟迟不回，导致这对情侣已经萌生了退意。
他们觉得陈乐就是在骗他们。
一开始说的好听，现在把他们架上来了就玩失踪，是不是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了？
而陈乐表示怎么可能，自己全盘都有计划的，这不一直在研究接下来的发展细节吗，自己已经研究出来了，打算跟两人好好说一说。
两人这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但陈乐确实有点心虚，他虽说没有骗他们，但他确实只比他们提前一点知道接下来的发展方向。
……
然而表面在研究的是一回事，其实这一路上，陈乐心里却一直在想另一件事。
就是刚刚，和学校再次达成了一次合作，也就是，他答应校方三个条件，而他自己获得了在校庆上舞台演出的机会的事。
直到现在，他依然云里雾里，不知道自己上这个台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不是中间有那个选择触发，让他觉得上台很重要，他都不会继续坚持下去，更别说答应学校三个条件。
而那三个条件……
前两个还好说，就是学校剥夺他主动权的一种手段，让他没法随心所欲，好能慢慢被学校所掌控。
但第三个，他越想越不对劲。
对方让他提前交给学校一些作品。
表示认可陈乐的才华，也即是认可那些作品的价值和含金量。
可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开始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呢？并展现那么强硬的态度？
如果只是觉得他这个人做事随性，不靠谱，那可以一开始就说清楚，告知他确实没法上台，但可以要他的作品啊。
是不是学校其实从一开始，就只是想要他的作品，所以前面所做的一切都只是铺垫？
感觉太小题大做了些……
那再往深处想，如果学校其实一开始就打算让他上台呢？
但又想让他完全在学校的掌控下，或者得到更多的好处，比如那些歌？
可学校又是怎么吃定他的态度的，他根本没有必须上台的理由啊。
学校一开始拒绝的那么果断，根本没有给他留任何口子，压根就不是想谈事情的样，除非，学校有把握，他一定会反身回去……
那么……童念。
是了，仔细想想，从头到尾，陈乐都对上台表演一事不太在意，但童念却一直向他灌输上台很好、很重要的概念，并在领导拒绝他后，鼓励他继续加油获得领导们的认可……
之后，在答应那三个条件之前，陈乐心里其实已经放弃了，因为领导明明已经答应了，甚至任务都表明完成，但表面上那领导依然没有松口，却是童念在一旁又顶了他一句，而他当时还挺感动来着……
现在想来，这根本就不对劲！
他一直在被人推着走！
所以，从办公室出来，陈乐心情有些沉重，也没有和童念说什么，任其离开。
并且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心里才会有那样的想法。
这个平时看起来温柔蠢萌的辅导员，原来也不简单……
……
很快，陈乐带着吴心郁，在偏僻楼内，一个堆满杂物的废弃办公室，再次见到了于佳佳和钟旭两人。
他们看起来很疲惫，脸色都不太好看，眼中含有血丝。
但不光他们两个，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短发圆脸的小姑娘，她有些微胖，不算漂亮，她的状态就很不错了，脸上始终带着笑意，气质很随和，而据于佳佳介绍，这人是她的闺蜜兼摄影师，兼剪辑、兼账号运营……
“人不可貌相。”
陈乐脑抽回了这么一句。
惹得几人白眼。
但很快，几人相互介绍完毕，进入正题。
于佳佳表情疲惫的介绍起当前情况：
“首先我要说一声抱歉，因为我们擅自更改了一些原本的决定，让事情并没有按原来预计的那样发展，但没想到弄巧成拙……”
通过于佳佳的讲述，陈乐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
原来，这对小情侣其实一直有自己的算计。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全盘相信陈乐，事实上就陈乐那个样子，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他不靠谱，饼画的太大，又大包大揽，说什么出了任何事情他都负责，可他们现在做的事哪个不是犯罪？陈乐一个被退学的小主播，能扛住什么责任？真要被人追究到底，他们搞不好全都要进去，罪名则是什么扰乱公共治安，散布谣言等等。
但他们当时确实没办法，一是被陈乐威胁，二是心有不甘，才无奈上了陈乐的船。
再者，他们想的是，这种东西是那么简单就能成的吗？他们之前那么多操作，付出那么多精力，也就堪堪吸引了一小波人注意，她才有了二十万伪粉丝，现在到陈乐这，能是随随便便就火起来的吗？
但事情发展超出了他们的预料，短短一个晚上，他们就差点登上热搜，这让他们激动之余，也觉得很害怕。
这样发展下去……最后真的能收场吗？
他们不得已开始研究自己的退路，最终他们决定，将事件重心慢慢转移，不再戳向网民的敏感点，不再发表陈乐教他们的那些言语文案，而是要各自发表一些仅代表自己的话，讲自己的故事，和感受，减少各种对外界的评判观点。
这样，他们便可以控制影响力，让他们不再朝着男女旗帜的大方向上走，而是着落到自身，着落到两个人之间的矛盾。
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他们可以只火在一定范围内，而不是火遍全网。
“嗯……所以呢？”陈乐没有发火什么的，只是摸着下巴问：“如果只是这样，你们又有什么为难？接下来的计划和退路都想好了，也已经这么做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急的找我，问我之后怎么办？”
于佳佳和那微胖小姑娘对视一眼，叹了口气说道：
“……原本效果挺好的，网络风向瞬息万变，我们仅仅花了一个上午就把这件事降温下来，而值得一提的是，因为你出的那个馊主意，让很多群组传播什么不雅视频，这让我们有了个很稳定的着力点……
“擦边视频嘛，真真假假的，大家都看个热闹，几乎没人信，注定火不出圈的，到时候一反转，洗白，我们就算稳吃了这波流量。
“可到下午的时候，风向又变了，我们完全没想到，学校这边竟又出了一个白巧巧，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几乎全网都知道庆海大学出了一个精神病杀人狂，这事儿直接冲到了热搜第一，热度爆炸……
“可我们是同一个学校的啊，网上直接把我们两边捆在了一起，都在传我们庆海出人才，一出就成双成对，所以我们这边刚降下来的热度也跟着再度上涨，根本控制不住，一旦有人深挖进来，我们必然会提早露馅……
“而且，校庆在即啊，原本我们那点事，学校还不会怎么管，但现在两件事一起出来，影响太大，学校肯定不会置之不理，我们现在是玩火自焚，恐怕很难收场了……”
“……”
“原来如此。”陈乐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所有意思。
“然后呢？”一旁钟旭有些急：“你有什么办法没？咱们这事儿还有必要继续下去吗？”
陈乐无语看了他一眼：“废话，花了这么大精力和代价，怎么可能说停就停，要我看来，你们所谓的退路就是个屁，你们是在减轻自己付出的代价和责任吗？不是！你们根本就是在让利，在丢西瓜，在暴殄天物！等一切结束，你看学校会不会跟你们秋后算账？看你们最后的受到的处罚会不会少一点？
“富贵险中求，你们这点胆量都没有，怎么可能成大事。”
陈乐依然没生气，只是略带不满的将这番话说出，而后语气微缓继续道：
“所以把计划进行下去毋庸置疑，放心，我说过有责任我担着，你们可以不信，但这话我必须说，至于能不能担，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于佳佳被训斥一番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耐着性子问：“所以该怎么继续？现在的发展不像之前，现在因为那个白巧巧学姐，事情牵扯的有点大，我们被架在哪里，根本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陈乐鄙夷道：“才遇到多大点困难，你们就退缩，就没了主意？我问你，那个白……白巧巧，她的事为什么大？”
于佳佳一愣。
一旁微胖女生接话道：“因为牵扯到人命？”
“没错！”陈乐点头：“而你们不敢轻举妄动也是这个原因，可如果我们也牵扯到人命呢？”
“？？”
这话一出，几人都懵了，就连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吴心郁也都十分惊讶。
昨天，她如此提议的时候，陈乐的反应大到离谱，都快把她弄死了。
现在，竟然又主动提了出来？
他怎么想的？
这时于佳佳沉着脸问：“你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啊，”陈乐镇定自若：“还是那句话，富贵险中求，我问你，为了赚钱，你们可以付出什么？”
“怎么都不可能包括生命！”于佳佳回答的很快。
“你先别急。”陈乐摆手：“不是真让你们死，但我有个想法，想让你们听一听。”
“……”
于佳佳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赚钱对我们很重要，但这不是短期的事，我们并不急，我们没有亲人生病，也没谁急着用钱，我们只是需要……更多选择的权利，以及话语权，这很重要，我们在三十岁之前，需要足够多的钱来改变自己的命运。而为了挣钱，我们可以付出很多，尊严，道德，等等，除了别人的命，和自己的命，其他我们都可以不要。”
“那就好。”陈乐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然后他转向吴心郁，手指了指钟旭说道：“你昨晚说的那个，让他付出生命的计划，你再详细说说。”
吴心郁眼睛一亮：“你想开了？准备大开杀戒了？”
陈乐冷笑：“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藏着掖着啊。”
吴心郁看他这样子，知道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立马又没了兴致：“那我懒得说，你自己讲。”
“你tm……”陈乐额头立马有青筋冒出，但他很快压了下去。
深吸一口气，打算之后再和吴心郁算账，接着他看向三个脸色惊疑不定的男女，开口道：“计划之前的部分我就不赘述了，我直接说后半部分的重点，这些还没和你们说过。
“我设立这个剧本的核心点在于，让人们看到冤枉一个人的后果，到底能有多大。而钟旭就是这个被冤枉的人。
“前期我将一切压力都压在钟旭身上，什么猥琐偷拍男，什么用照片威胁女生的变态，什么a片男主上身……但这一切都是假的。
“就像你们最开始的剧本那样，于佳佳才是那个坏人，她拥有被迫害妄想，一切都是她编的，钟旭在整个事件里完全无辜。
“而他会被压到这步田地，全都得益于女生的天然优势，只要女方一口咬死自己是对的，是有理的，那就没人敢去深究她的问题，于佳佳就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之后，就算深究，就算有人报警，有人起诉，只要女方再加个心理疾病，玉玉症、躁狂什么的，那依旧不会有事。
“事实上我本就打算这么做，打算在钟旭被定在耻辱柱上之后再进行反转，直接曝出事情真相，曝出于佳佳的病历单，这样钟旭可以平反，于佳佳会被人骂，但依然可以活的好好的……
“但这只是之前的想法，现在我不打算搞这些反转，也不需要，干脆就让钟旭被逼到绝境，被人辱骂、攻击，被人肉，被教育，最后含恨自杀……”
说到这，陈乐有意停顿，想看几人有没有什么意见，但显然几人都听进去了他之前说的“不是真让你死”，所以在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于是他继续道：“但他当然不会真的死，他想死是真的，比如割腕，比如跳湖自杀，但我会在他快死的时候救下他……”
“等等，”一旁吴心郁终于忍不住打断道：“我之前是这么说的吗？我是说要死就真死，假死没任何意义，而没死掉效果也会大打折扣，最终之前的铺垫就会全部白费，而且，万一未来有人知道了真相呢？一旦曝光出去这一切都是演的，后果只会更严重！”
“所以啊。”陈乐突然咧嘴看向了她：“一个利用人们的同情心，演戏骗流量，甚至不惜让演员去死的家伙，被曝光在大众视野中，不是更能带来话题吗？”
“……！”
吴心郁瞳孔收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