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虞昭也发现了不对劲,因为那些人都是穿着统一的法衣,一看就是一伙的。
差不多掉下来一百多人,都是有修为的,参差不齐,大多都是筑基的修士。
沈玉修的语调带着淡淡的喜悦,上面有人接应他了,很快,很快就能回去了。
虞昭小心翼翼的向上攀爬,终于是寻到了一块稍微大的凸起,就在头顶三寸的位置,可以暂时休息一会儿。
上头似乎是晴朗的天,细碎的光照入云端,细小的灰尘翻转,光便有了形状。
虞昭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眼底带着希冀,蓬松柔软的发有些微炸。一旁小心抓着岩壁的小公子偏头看着她,愣然。
金色的碎光投入浅色的眸子里,落在脸侧的发丝像是像是照亮黑暗中的一束光。
上天给了她一副丑陋的样貌,却给了她一双漂亮的眼睛。
察觉到有人在看她,虞昭扭头与他对视,小公子身上还穿着名贵的锦缎,可如今已经脏乱的几乎看不清原本的样貌了。
那清澈的眸子仿佛能看透心灵,沈玉修的心一滞,微微扭过头去。
“出去之后,你想要什么?”鬼使神差的,他问了句。
想到之前的承诺,虞昭只单纯的想要出去,其他的,暂时没有想好。
“我只想出去。”
也算是相互利用了,她只想平平安安的出去就好了,她想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
沈玉修:“……除了这个,你……”
突然,一道人影落下,将沈玉修砸的眼前一黑,他上半身不稳,直接向后弯折,虞昭愕然伸出了手,硬生生将他拽着,而接二连三的还有人落下。
虞昭一手扣在岩壁上,一手拽着沈玉修的腰带,手背的青筋凸起,“靠!你别乱动哈。”
话音刚落,又是一个修士落下,猛烈的冲击力让她的手一松,小公子整个人都飞了下去。
没有丝毫的犹豫,虞昭一跃而下,小小的身躯在疾风中狂吹,宛若一片孤叶,随时都有随风飘散的危险。
他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能前功尽弃。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虞昭催动灵力,加快了下坠的速度。
望着慢慢靠近的手,纷乱的发丝疯狂翻飞着,发尾刺的眼眸生疼,小公子瞳孔猛的一震,带着些许的不解,随即玩味一笑。
不知不觉的也伸出了手。
这一伸手的手劲儿倒是不小,虞昭的手被捏的发疼,翻滚之后贴近,一个膝顶怼在他的胸膛,将人固定在了岩壁上,滑行了好一段,虞昭才双手发力又抓住了藤蔓。
没错,他们又回到了崖上原来的位置。
今日似乎不适合上岸,可虞昭偏不信邪,望着近在咫尺的小公子,她微微喘匀了气才道。
“你背我上去。”
沈玉修背上都磨的血肉模糊了,他胸骨似乎都碎了,他张了张唇,猛的喷出一口血,虞昭有些懵,嘴唇颤了颤,忽视掉刺眼的长长血线。
“还是我背你吧。”
好像用力过猛了,毕竟人族不是魔族,身体没那么强壮,刚才为了停下,力气只大不小,不然停不下来。
这悬崖……是不包活的。
察觉到微弱的灵力,周围的阵法开始暴动,闪烁两下后,渐渐平复了下去,虞昭噤声,更加警惕。
看样子,这里还有些潜藏的阵法,人族可以上去,但不能妄用灵力,其他魔族一旦接触阵法,便会顷刻间碾碎成血雾。
没有片刻的迟疑,二人又踏上了攀登之路。
沈玉修环住虞昭的脖颈,两人距离很近,他可以清晰看见她脸上细小的绒毛,还能嗅到一点点清香,有点像小时候闻过的睡莲,两者似乎有些区别。
暖暖的。
虞昭气都快喘不匀了,正在思考接下来该在哪里休息,过了一个半时辰才回到刚才的休息的位置。
还不能坐着休息,只能微微靠着。
“该换人了。”虞昭看向他,她快累成狗了,还有点力气得留着。
沈玉修扬起有些消瘦的脸,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微风吹过破旧的衣衫,露出狰狞的伤口,虞昭不经意看见,眨了眨眼,紧接着视线移向了别的地方。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救不了那么多人,看得越多,无力感便会涌上心头,她会逐渐开始怀疑自我,是不是太没有良心了。
可舍己为人,她做不到,她想和小怪物一起活下去。
量力而行才是常态。
沈玉修面色一僵,伸出手惊慌的拉过衣袍,脸上写满了不安,好一会儿才平复。
从这里俯瞰整个万魔窟,就像是最隐秘的牢笼,粘稠的污秽像是化不开的浓墨,死寂一片,让人很难想象里面有无数被放逐的魔族。
多年前,魔界大乱,不少魔族从魔界窜逃,跑到了人界,起初人们不以为意,跑出来的都是低阶的魔族,普通的百姓都可以将其斩杀于农具之下。
可渐渐的,人们发现了不对劲,魔族开始在人界发展壮大,在一些秘境里悄悄蚕食死掉修士的血肉,变得强大起来,事情愈发不可控。
大宗门这才集结门内弟子和长老,围捕秘境和一些家族豢养的魔族。
不过有少许的魔族因为其绝美的样貌或者过硬的能力逃过一劫,被庇佑,成为了一些大修士的姬妾、谋士。
不过最有名的还是上一任帝天子的雪妃,传闻其肌肤赛雪,眉目如画,又魅又纯,是白玉京公认的第一美人。
上一任帝天子冲冠一怒为红颜,为博其一笑,斩杀同辈数十位天骄,获白玉京第一剑修的名号。
鲜血染红半片天,可谓是一场噩梦。
靠在沈玉修的背上,虞昭抬头看向上方,似乎很快就可以看见外面的世界了,她很想看一看。
“你……叫什么名字。”
虞昭没有回他,而是反问,“你不能先说自己的名字?”
他抿唇不语,慢慢的向上攀爬,他的力气没虞昭那么大,速度有些慢。鲜血从他的衣袍慢慢渗出,还没有干透便又会染上新的血色,小公子就像是一个破布娃娃,在悬崖上随风飘着。
看着胸口不属于自己的鲜血,黏腻的血粘在脸上不舒服,虞昭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点药粉给他止血。
失血过多可是会昏迷的,现在在悬崖上,越爬越高,可晕不得。
沈玉修挑了下眉,眉眼带着浅浅的笑意,“谢谢。”
“能多撒一点在我胸口吗?刚才胸口被尖石划破了。”
虞昭停顿了一下,还是慢慢的伸出了手给他胸口倒上药粉,伤口不算深,她倒药粉的时候有些抠门。
看着越来越近的阳光,触手可及,她情不自禁的想伸出手去感受一下,这个世界的阳光是什么感觉。
沈玉修眼眸低垂,他能感受到了熟悉的灵力,母族的人来寻他了。
他慢慢的减慢了速度,尝试用微弱的灵息去联系上方之人。
那头惊愕不已,“公子,你在万魔窟下面?”
沈玉修淡淡道:“朝下方扔一道法诀,必杀的那种。”
接应的修士急忙照做,片刻后,一道杀意凌厉的法诀迎面而来,虞昭脑中警铃大作,收回放在阳光之下的手掌,拉着沈玉修就准备往旁边躲避。
他冷笑一声,直接推开了她,趁她分神,一根尖锐的骨刺从衣袖下飞出,精准的挑断她的手筋。
鲜红的血刺眼,虞昭眼眸冰冷,咬紧牙关伸出手,单手钳住最近的凸起石块,还没等缓过来,周围的阵法便被那法印激发,强大的金色光芒轰鸣,震得周围的云雾都扩散开。
“你个混蛋,竟然玩阴的!”虞昭怒骂,沈玉修轻抬眉眼,笑的很无辜。
“你跟那魔族是一伙的吧,人族的异类,不该上去,就应该在万魔窟腐朽发臭。”他还在笑,嘴角上扬成诡异的弧度,昔日柔柔乖顺的双眸也变得阴森。
“我只是在为民除害。”
这里的一切,他必须掩埋在这黄沙之下。
“你这是咎由自取。”
陡峭的悬崖之上,就算是什么都不做,光站着都能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无尽的深渊更是像巨口一般,吞噬着人的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