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沈重山满脸堆笑走来。
也不知道是真巧,还是早就看到他们在这里,也看到了二狗那口水直流的傻样。
所以过来时,手里攥着两根它方才馋得口水直流的糖人,还逗趣地送到它面前。
可惜二狗精着呢!
看出他想逗它,虎嘴对着那糖人冷哼一声,人模人样地抬起前爪,擦掉自己那晶莹剔透的口水,然后很有骨气地将脑袋甩到了一边。
那甩头的小动作,和白眼睨过人家的高傲姿态,简直把它那与生俱来的王霸之气,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副就你也配把本虎当消遣玩意儿的鄙视模样。
沈重山有些吃瘪,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转而看向娆娘。
娆娘朝他欠了欠身:“见过沈县丞。”
“不是在衙门,顾姑娘不必多礼。”
沈重山赶紧虚扶了下,转而继续道:“其实也不是真的凑巧,是这样的,最近附近村落的百姓,不是都涌入了落霞镇采买年货了么。这人多眼杂的,难免混入些居心不良想生事的宵小,裴大人不放心,所以特命我前来寻姑娘借白虎一用。”
“借二狗?”
娆娘闻言一怔,有些意外。
但并没有因他县丞的身份而立即答应,反而眸底带上了一抹戒备之色。
沈重山看到,赶紧收起脸上的散漫,正色道:“顾姑娘放心,我们对白虎没有任何其他想法,只是听闻你养的白虎与众不同,不但嗅觉灵敏,还曾帮助严将军派来的将士抓到过关外细作,这才特来相借。”
后面几句他压了压声,在熙攘的街边,娆娘差点没听清。
待听清后,眉间不由蹙紧。
近几年来,关外潜入大景的细作,如同他们每到年关就会大肆挑衅大景关口一样嚣张,甚至让人防不胜防。
而他们一旦混入大景百姓当中,就很难区分出来。
因为那些细作,几乎都是由大景当年被掳走的女子所生。
他们大多数也因此长相都随了母亲。
而其中特别像的,胡人则会特意挑出来带走秘密训练。
训练的过程中,还会让他们从小按照大景人的习惯生活,训练他们举手投足,说话语气都尽量与景人一般无二,以此来确保日后潜进大景不被人发现。
当然,他们伪装得再好,燕山关的关卡也不是那么容易过的。
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守关兵将也绝不可能因为他们长得像大景人,或母亲是大景人就同情心泛滥,不顾大景安危让他们轻易蒙蔽过关。
而见大路行不通的胡人,近年来也开始了走偏门。
落霞镇虽离燕山关还有一段距离,但镇外那些山林尽头的悬崖峭壁下,有条湍急的河流,下游却是与关外胡人的焉支河紧紧相连。
近些年来潜入大景的胡人细作,几乎都是从下游逆流而上,偷摸进入大景地界后攀爬上悬崖,从而顺利潜入的大景。
当初燕山关的严将军,在得知此事后,立马派出了一支精锐部队前来驻守,昼夜交替地在悬崖和山林间把守。
可惜效果甚微,还是防不胜防。
那些胡人细作的忍耐性出奇的可怕。
他们总能在河水中蛰伏上几天几夜,直到找准时机,摸清大景士兵换岗的那片刻间隙,趁机偷袭或悄然潜入。
二狗就是一岁多的时候,在山里追野兔子时遇到的胡人细作。
当时它还年幼无知,分不清好坏。
撒欢的时候突然看到有人从林子里窜出来,吓了它一跳,反应过来后自作多情的以为那细作在逗它玩,就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想跟人家玩我追你逃。
可它是老虎。
哪怕才一岁多,它也是一只体型比猎犬还大的凶兽。
那细作乍地看到有凶兽朝自己追来,也是吓了一跳,惊慌之下直接抬脚,用着武力一脚就将跑到他跟前的二狗,直接踹飞了丈远。
甚至还差点摸出匕首捅了它。
好在动静有些大,惊动了不远处的巡逻将士。
最后那细作被活捉,二狗捡回了一条小命,也从此记住了那胡人身上的怪味儿。
是的,怪味儿。
可能是饮食习惯的缘故,那些胡人细作哪怕是按照大景人来培养的。
但他们自小吃的东西,都跟胡人的一样,多以油腻的肉食为主,久而久之,身上沾染的气味自然与大景人的不一样。
加之他们潜入大景地界时,都不知道在焉支河的浑水里泡了多久。
而那焉支河的河水,也不知是何故,在大景地界的那段清澈无比,可流淌到下游胡人的地界后,就变得浑浊不堪,甚至腥臭无比。
只要在那腥臭的河水里淌过一遭,哪怕换了衣物,短时间内也都会有股淡淡的腥臭味。
而二狗是野兽,天生嗅觉灵敏,记住了有这两种味道的人踹过它后,每每再闻到,就会快速冲出去,咬住那人就绝不松口。
这几年来,它便是靠着记仇,陆续帮助雁山关的守军抓到过不少细作。
但为了她和二狗的安全着想,这些事雁山关的人一直帮忙隐藏着,轻易不会让人知晓。
就连落霞镇的前县令都是不知道的。
这也是那狗县令惦记二狗多年,想拿它泡酒。
他的小妾垂涎了二狗的白皮毛多年,想用它做虎皮大氅,但多年下来,都不敢轻易动手的原因。
当然,前县令是不知道二狗抓细作的本事。
他估计被摘乌纱帽的时候,都还只以为是娆娘与雁山关有关系,所以当初雁山关的人,才亲自来给二狗在衙门落户籍,并且警告狗县令收起坏心思。
可如今,眼前的人……
不,应该说是那位裴大人,竟然能从雁山关的人嘴里,得到二狗有捉细作的本事。
想到此,娆娘抬眼打量过去。
重新审视起沈重山以及裴暮辞的身份来。
她知道他们二人来自皇城,自然也能猜到他们身份不凡。
但身份再不凡,却被流放到离长安千里之外,还是雁州这种匪患猖獗,朝廷军队腾不出手来去大肆剿匪的地方做个芝麻小官的,出自王侯嫡出的可能性不大。
所以她猜测过他们的身份,不是在皇城得罪人的寒门新贵,就是某大臣家中得宠的庶子。
来此,九成是想做出一番成绩,以便日后再回皇城,让人不敢再拿身份说事。
之所以不怀疑是嫡出,则是以她对那些皇城中达官显宦的了解,他们对于自家嫡出血脉的公子,都宝贝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