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多少年了,还是这些手段。
换汤不换药!
娆娘心中嗤笑,将信还给他,走到檐下石槛上坐下。
燕风霁拿出火折烧了信,也坐到了她旁边。
今晚的月有些清冷,但亮堂堂的,都不用点灯,就能看清彼此。
娆娘扭头望向他。
他也正好在看她,那双氤氲缱倦的墨眸里,倒映着她的面容,仿佛有星辰在眼底闪耀,透着深邃炽热而又温柔的光。
那样的光,在这样寂静的夜色里,再平静的心,也将悸动。
娆娘怔怔望着,有微风拂面,带着一丝宁静和温馨。
她突然就觉得。
也许这样,就很好了。
她喜欢他眼底倒映着的自己,干干净净,和他的心一样,没有半分杂质。
想着,她唇角慢慢漾开,笑着,忽然喊他的名字道:“燕风霁,等那些人都离开了,我们就回家种花吧!把四君子都种上,以后如果有小朋友,记得在院子里搭个秋千。”
她的声线很平和,却是一份深思熟虑的承诺。
燕风霁心口一颤,呼吸猛然重了两分,灼热目光里隐藏的那团炙热火焰,终于能光明正大地燃烧起来。
但到底是怕吓跑她,尽管内心此刻翻涌惊涛骇浪,他面上却强撑着保持镇定自若的模样。
浅浅道了一句:“好,记下了。”
“好了,天晚了,裴暮辞就交给你了,我去睡了。”
娆娘起身拍了拍裙摆,仰头望向夜空月色,难得的美景。
燕风霁未起身,视线正想跟着去瞧那轮冷月,却在刚仰头时,眼前的倩影忽而弯下了腰。
紧接着,唇上蓦然被人落下一吻。
如蜻蜓点水,却将他定在了原地。
等他回过神来,那一吻的主人早已落荒而逃,跑回了房间。
他轻舔了下唇,深邃的目光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狭长的凤眸里遣倦的深情,再也隐藏不住,正在疯狂滋生。
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这一夜,星子点点,夜风微寒,冷月高悬。
翌日清晨。
山上鸟鸣声清脆悦耳,正此起彼伏,但鸡犬声一起,便消失了个干净。
娆娘是在一道道狗吠声中醒来的。
他们现在居住的这个村子,叫老鸦村,村子里的人多以打猎为生,是以家家户户都养了猎犬。
所以大清早的,犬吠声也是此起彼伏。
娆娘洗漱好,挽好发从房间里出来时,燕风霁已经去三岔路口取回了药,此刻正在院中煎药。
听到开门声,他微微抬头,面色如常,只看向娆娘的眼神,温柔得简直不像话。
娆娘也看向了他。
两人目光浅浅交汇,她想起昨晚的胆大行为,心口噗通噗通跳着,惊得她急忙将视线别开。
燕风霁看破不说破,嘴角上扬,指了指搬到院中的木桌,直勾勾地望着她道:“桌上有早膳,趁热吃。”
娆娘对他这不像话的温柔有一丝丝别扭,但很快就适应了。
不尽快适应不行。
毕竟昨晚可是她厚脸皮主动招惹的人家。
她大步走过去坐下,望着桌上精致的白米粥和小菜,疑问:“你做的?”
“嗯,我尝过了,还行。”
他说着,起身走到院中的井口,打水净了手,来到她对面坐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个鸡蛋正在剥壳。
娆娘沉默了一瞬。
望着面前的粥,她突然就明白了当初蒹葭夫人看到墙角青菜时的心情。
“你其实不必如此迁就我,我……”
“不是迁就。”
燕风霁稳稳截断她的话,神情认真道:“是喜欢。”只要她喜欢吃,他就喜欢做,乐意做。
他说完,剥好壳的鸡蛋送到了她嘴边。
娆娘定定望着,良久,忽然会心一笑,本就昳丽的小脸瞬间明艳起来,就着他的手,张嘴咬了一大口。
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燕二公子煮的鸡蛋,果然比别人煮的都好吃,就是有些干巴,好在有粥。
娆娘咽下鸡蛋,将面前温度刚好入口的白粥,轻轻移了过去,双手托腮,嘴角微扬,笑望着他。
燕风霁也笑了下,冷峻的面容此刻异常柔和。
他放下鸡蛋,拿起小勺,乐意至极地将白粥送到她嘴里,不忘问:“午膳想吃什么?”
娆娘反问:“你会做什么?
他挑眉,脸上笑意染上几分无奈:“我有天赋,什么都可以试试。”
“那还等什么,点菜!”
小院里,两人之间早已没了任何拘束,一个负责吃,一个负责喂,说说笑笑,气氛温馨。
而小院边上的屋里,裴暮辞早已醒来,只是昨日放血太多,虚弱得有些起不来身。
但木窗微敞,他看得到院中的两人。
当看到他们的眼神,已经不似前不久的单纯时,他意识到自己真的再无机会了,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血气一阵不受控地涌动起来。
遽然间,他感觉喉间有股腥甜,急忙抬手,掌心已是一摊鲜血。
他微惊,怔怔望着掌心鲜血,没想到自己的身体竟孱弱至此。
只血气微翻,就吐了这么大一口血。
“你最近尽量保持心态平和,你的毒虽解了,但毒素浸过肺腑,若不想以后都当个病秧子,就好好养着。”
听到这边动静的娆娘,忽然推门而入,手里端着碗粥,轻轻放在了他床头边的矮桌上。
燕风霁跟在她身后,手里也拿着个碗。
娆娘示意他放下后,朝裴暮辞说了句:“喝完粥再喝药。”说完,她拉着燕风霁退出了屋,回去继续吃早膳去了。
裴暮辞静静望着床边的两个碗,沉默了许久。
一连七日,三人都没有离开过老鸦村。
燕风霁还好,手下管事较多,产业布落在雁州各地,本就不必常出面,是以一段时间不出面倒也没什么。
但裴暮辞就不同了。
他是落霞镇最大的官,以往他要是出了什么事,还有沈重山给他顶着,自是出不了任何乱子。
然这次因为卫祁,沈重山不敢再出面,加之他现在在落霞镇已经没了官职,就算出面了也没什么用。
而卫祁不知为何,整日隐在宅子里,竟也没再过问衙门里的任何事。
是以裴暮辞才离开七日,衙门就被蔡金祸祸得乱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