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月熟练地将士兵的肩膀复位，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原本痛得满头大汗的士兵在一瞬间的紧绷之后，很快露出了放松的表情。
“好了，忍一忍，很快就会不疼了。”
江采月安慰士兵，动作比简单粗暴的军医轻盈很多，也温柔很多。
旁边的士兵纷纷竖起大拇指：“江姑娘真是医术高明！”
李光弼在一旁默默地站着，眼中流露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决定带上江采月是正确的，但她毕竟只是一个弱女子，在战场上总是令人提心吊胆。更何况一旦想起自己之前抱着男女之间的偏见，说的话也过分了些，事到如今他其实挺不好意思。
正当李光弼心中百转千回之际，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只见李瑁和郭子仪带着几名侍卫，风尘仆仆地赶到军营。
“江姑娘！”李瑁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士兵中间的江采月，连忙走了过来，“我们找你找得好苦！”
江采月抬头望去，脸上露出怔愣的表情。
——看来，她在这里治病救人治得兴起，已经把自己原本应该身在郭子仪家院落的事情抛于脑后了。
“我们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到处都找不到你。”见江采月没事，郭子仪也松了口气，凑上前来，语气中有责备也有关切。
这才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情给李瑁和郭子仪也带来了麻烦，江采月歉意地低下了头：“对不起，我……我和李副统领来得匆忙，就没有告诉你们一声，其实、其实也是怕跟你说过之后你们不准我来。我只是想在军营帮忙，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李瑁看着周围伤员对江采月感激的目光，立刻明白，江采月并不是任性而为，而是真的想为军营做些事情。他叹了口气，道：“你的心意我们明白，只是下次再有这种事，一定要跟我们说一声。”
江采月连连点头，紧接着有些欲言又止，像是有话想要和李瑁说。
李光弼见状，直接上前一步，对李瑁道：“殿下，江姑娘的确是有用之人，她会些医术，能照顾伤兵。比起军营中的医师，末将觉得她似乎更受欢迎。”
那是当然，李瑁心想。
江采月是个姑娘，肯定比武能打仗文能行医的军医温柔多了，哪个患者能不喜欢这样的医生？
再加上李光弼这么肯定江采月，李瑁心中有数，直接点头认可：“既然这样，江姑娘就留在这里帮手吧。遇事千万要小心，不要冒险。子仪，光弼，你们两个要多照看着她些。”
来年，他再回朔方，还要带江采月回宫见梅妃呢！
江采月感激不尽，连忙行礼：“多谢殿下的信任。”
郭子仪和李光弼更是立刻应声，对于保护江采月一事，他们义不容辞。
趁着李瑁不备，郭子仪拍了拍李光弼的肩膀，低声笑道：“光弼啊，你可真有眼光。”
心知郭子仪是一语双关，李光弼的脸立刻红了。
然而对面的人是顶头上司，不能不敬，李光弼只得窘迫地挠了挠头：“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带她来的，当时她那副样子，若是不带她过来，她就要碎了似的。”
说到底，还是李光弼不忍心。
他看上去铁骨铮铮，实际上内心却很柔软。
郭子仪看透了这一点，对江采月道：“江姑娘，你日后就放心待在朔方军中，我和光弼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尤其是光弼，他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
江采月听到了这句话，抿嘴笑了笑，心里暖暖的。
她转身继续忙碌起来，还有受伤的士兵等着她帮忙包扎。
彼时，李瑁一行三人来到大帐中，气氛凝重。
李瑁坐在主位，郭子仪和李光弼分列两旁。
被俘的突厥可汗被两名侍卫押了进来，他的眼神中透着不屈和怒火。
“给突厥可汗赐坐。”李瑁淡淡说道。
突厥可汗冷笑一声，但还是被压着缓缓坐下。
他虽然被俘，双手被绑，但周身仍保留着一股王者之气。
李瑁盯着突厥可汗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可汗不要对我们太过敌视，如今我们是敌人，但是倘若能够交流，我们也可以是朋友。说，究竟是谁把我们从长安来的事情告诉你的？”
突厥可汗毫不畏惧地对视回来，眼中满是轻蔑。
他盯着李瑁，一字一顿地道：“你们汉人诡计多端，就算没有通风报信，我也知道你们会做什么。还通风报信，你们未免也太小巧对手了。”
说着，他竟然还向李瑁啐了一口。
郭子仪眉头一皱，厉声喝道：“大胆！你少装糊涂，若是不说实话，今日便只有受刑的份！”
纵然郭子仪再如何威逼，突厥可汗依然冷笑道：“我突厥汉子不怕死，有种就给我一刀痛快的，别像妇人一般絮絮叨叨！”
“你——”
李瑁轻轻摆手，示意郭子仪不要动怒。
一旁的李光弼也不说话，他只擅长领兵打仗，不擅长审问。
李瑁沉吟片刻，突然换了一副口吻，平静地问李光弼：“我听说，这次突厥可汗带兵前来，他儿子的表现很奇怪。看着父亲遭到了我们的俘虏，他非但没有愤怒，更没有上前营救，而是选择撤退了？”
听到这话，突厥可汗的眼神瞬间变化，原本镇定的眼神里掠过一丝愤怒。
李光弼答道：“的确如此，父子俩如此不睦，真是少见。”
闻言，突厥可汗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他嘴唇紧抿，虽然已经摇摇欲坠，却仍是不愿开口。
李瑁见状，知道突破口似乎就在这里，于是故作无所谓道：“行，你既然不愿意说，那便也罢。反正来日方长，我们有得是时间慢慢磨。”
突厥可汗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最终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本汗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会说！”
说完，他干脆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三人。
李瑁看了看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反正今日不说，还有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