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则玉皱眉将那帕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脸色蓦地变得苍白:“千娇,这条帕子,不是我送你的那个吗?”
“表、表哥……”谢千娇泪眼盈盈地看着他,“你要信我,我真的没有……”
一旁的百潼突然惊呼一声,道:“谢姑娘,你难道是气侯爷待你不如往常好,又深夜寂寞,一时难耐跟这护卫搭上,后又对侯爷心生怨怼,所以连侯爷送你的东西你也不想要了?”
她这一番话连前因后果都说出来了,很是周全。
见谢千娇无话可说,百潼连忙捂住嘴,一脸惊讶;“不会吧谢夫人,还真被我说中了?!”
那护卫连忙磕头道:“是!老夫人明鉴,真的就跟姨娘说的一模一样!是谢夫人先勾搭的我!我、我一时把持不住才……我知错了!我知错我知错!”
“你混账!”谢千娇气得甩开采薇的手就要去打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地位,还我勾搭你?我看得起你吗?!”
“还有你这个贱人!你胡说什么呢!”
“那您这帕子又作何解释?”百潼冷哼一声,“物证在这儿,我也是亲眼看着这东西掉出来,想必您也看见了,谢夫人,您倒是解释解释啊!”
“丢个东西还不行了吗!”谢千娇皱着眉道,“这帕子我用烦了不想用了,扔了有什么奇怪的!”
闻言,裴则玉猛地后退了一步,手上更是无意识地多用了几分力气。
这帕子,是他亲手送给谢千娇的,帕子的一角有他为表心意,亲自绣的几针。
他绣得潦草,一眼就能看出来,故而这帕子也绝对做不得假。
他还记得,当日他把帕子送给谢千娇的时候,谢千娇欢喜极了,说要一辈子都带在身上,可眼下她说,用烦了,不想用了,随手就给扔了……
不,恐怕不是扔了,而是就如百潼说的那样,是对他心生怨怼,所以把这帕子给了那护卫……
裴则玉的眼底已然一片死寂。
谢千娇不知裴则玉在想什么,只见他如今这样,便低头轻笑一声,道:“枉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到头来,你竟因一条帕子与我起了嫌隙……”
老夫人连忙开口道:“千娇,姨母相信你是被人陷害的,你且说说,这帕子是什么时候丢的,你丫鬟可能为你佐证?”
老夫人这话,可谓是护短至极了。
只要谢千娇和采薇能顺着说一两句,老夫人便能当场确定谢千娇的清白。
然而,谢千娇却只笑了一声,恍若心死:“不必说了,表哥既然不信我,我解释再多又有何用呢……这么多年青梅竹马的情分,竟抵不过一方小小的帕子……呵,人证物证俱在,我百口莫辩,要打要杀,你们随意吧。”
说完,谢千娇往地上一跪,果真不再说话了。
裴则玉看着她的身影,眼底现出几分挣扎。
老夫人只觉心累至极:“元姝,此事如何处置,你说说看吧。”
温元姝屈了屈膝:“此事尚不明朗,姨娘的话只是猜测,这护卫也颇有顺杆爬的嫌疑,不如先让谢姑娘禁足思过,这护卫……便打发到前院做粗活吧。”
她这话说得确实公正,老夫人不由看了她一眼,踩点了点头道:“就这么办吧。”
温元姝很快把一切都处置妥当,该禁足的禁足,该打发的打发,见裴则玉魂不守舍的,便没管他,只带着百潼走了。
回了主院,待屋门关上,百潼便迫不及待地道:“夫人,您为什么不趁着这次机会,直接把谢夫人处置了,还禁什么足啊?”
她有些不满。
为了这事儿,她可是没少费功夫,如今却只换来个禁足,百潼实在不能理解。
“你没听出来我那婆母话里的意思吗,只是叫我说说,实际上怎么处置,还是由我那婆母决定,”温元姝道,“我那婆母也不是傻子,你跟那护卫配合得那么好,我若是顺着你的意思说下去,她定当场就会有所察觉,到时候,谢姑娘有事没事还得另说,咱们两个反倒都得搭进去了。”
百潼一怔。
仔细想想,温元姝说得没错。
她登时打了个冷颤:“是是是,还是夫人您想得周到!唉,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她只想着,人证物证俱在,肯定能一击中的,直接把谢千娇拉下来,却忘记了她身处侯府后院,真正能下决断的也不是什么公平公正的府尹,而是谢千娇的姨母。
百潼越想越后怕,甚至坐都坐不住了,开始在屋里来回踱步。
见她这样,温元姝头疼地按了按眉心,道:“行了行了,这不是没事吗,你不要再想了,就当你从未参与过这件事,赶紧回去吧,这两日少在外头溜达。”
百潼点点头,魂不守舍地走了。
春花叹了口气,道:“夫人,您特意跑这一趟也累了,奴婢扶您回去休息吧?”
温元姝点点头。
想了想,她低声嘱咐道:“谢姑娘那边的消息,不必瞒着裴至诚,该知道的都得让他知道,还得撺掇着他闹起来。”
“闹得越大越好。”
既然百潼都已经把台子搭起来了,她干脆就顺水推舟,让这台戏唱的更久一些。
春花不解:“可是夫人,老夫人和侯爷向来疼爱那位,那位要是闹起来,只怕谢姑娘关不了两天就会被放出来了呀!”
“谢姑娘被关着,有老夫人在,也不会吃苦,”温元姝语气随意,“反正目的都已经达到了,让她早点出来也没什么。”
春花又是一愣:“目的?什么目的?”
温元姝看了她半晌,随即叹了口气。
春花眨了眨眼。
温元姝柔声给她解释:“谢姑娘又是心如死灰,又是百口莫辩的,你没见今天侯爷的脸色有多难看吗,让这二人生了嫌隙,这不就是咱们的目的?”
春花恍然大悟,又道:“那叫那位闹起来又是为何啊?”
“爱屋及乌者,也易恨屋及乌,若侯爷彻底厌恶了谢姑娘,那么对待她的孩子,又怎能像之前那般周全?”
“可是夫人,”春花皱着眉道,“那毕竟是侯爷的亲儿子啊!”
温元姝浑不在意:“熙儿和裴至诚,你更喜欢哪个?”
“那自然是更喜欢小公子呀!”春花想都不想。
当初春花尚还不知裴至诚的真实身份时,第一眼就下意识地不喜欢裴至诚。
裴熙身形利落,性格也好,眉目间尽是温润之气,而裴至诚则是圆滚滚的一个肉球,站在那就是一副目空一切的做派,实在叫人很难对他生出什么好感。
春花突然灵光一闪:“所以您叫小公子和那位一起去书房,就是为了……”
“人嘛,最怕对比,侯爷自视甚高,见自己的儿子处处不如旁人,只会对这个儿子更为不满。”
“可是夫人,那位毕竟是侯爷的骨肉啊……”
温元姝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吹散了萦绕其上的雾气:“无妨,侯爷还会有很多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