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潼出身胭脂巷,不知见过多少有情男女,在这方面,她经验丰富,看人一看一个准。
她一脸高深莫测地端起茶盏,吹散了上头的浮沫,道:“夫人,依我看,那位公子对您是有情的。”
“这不可能。”温元姝想也不想便道。
对上百潼好奇的目光,温元姝抿了抿唇,道:“我之前……退了跟他的婚事来着。”
所以啊,陆乘渊不恨她就不错了。
百潼一口茶刚含进口中,就直接喷了出来。
她边咳嗽,边用帕子擦拭着唇边的水珠,目光中满是震惊。
过了半晌,百潼才道:“夫人啊,不是我说您,您以前的眼神……确实……有点毛病啊。”
那位从长相模样到身段气势,哪一样不是甩了裴则玉几条街的?
百潼实在不明白,温元姝怎么放着好的不要,选了裴则玉呢?
温元姝低笑出声:“我也觉得。”
百潼放下茶盏,道:“反正您最后也是要和离的,没准,还能跟那位再续前缘呢!”
温元姝摇了摇头:“……别想那么远了。”
见她不想说下去,百潼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重新拢着披风走了。
——
次日一早,百潼正准备去找裴则玉,却被人挡住了:“姨娘,谢夫人在里头呢,您回去吧。”
百潼眉梢一动,目光中带着些许讶异,看向书房紧闭的门。
自从上次裴则玉和谢千娇闹了矛盾之后,二人谁也不搭理谁,百潼本来还以为谢千娇是已经死心了,又或是在等着裴则玉低头,却没想到,主动低头的人是谢千娇。
百潼若有所思地转身离开,脚下步子一顿,随即去了主院。
彼时,谢千娇把自己起了个大早做的糕点拿了出来。
糕点刚出炉,还冒着新鲜的热气,清甜的香气顿时盈满书房,裴则玉本来还有些僵硬的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
“表哥……”谢千娇在裴则玉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表哥,这是我起了个大早,亲手做的点心,是咱们小时候最喜欢的,你尝尝?”
裴则玉“嗯”了一声,捻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
熟悉的清甜在唇齿间化开,裴则玉面露惊奇。
“这是……”
谢千娇低了低头:“这是我以前专门找我母亲学的……好吃吗?”
裴则玉面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味道跟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恍惚间,年少的时光如画卷一般在眼前徐徐展开。
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是他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
“表哥,”谢千娇坐得离他近了点,“之前的事,你还生我的气吗?”
裴则玉叹了口气,心终是软了:“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谢千娇眼中盈起感动的泪光:“表哥,我当时不解释,就是知道你一定会信我!”
裴则玉心中不忍,伸手将人拥入怀里:“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咱们不提了,好不好?”
纵然他先前有百般的不满,在这年少的画卷面前,也都消散了。
谢千娇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也是给他生下长子的人。
裴则玉手上又用了几分力气,心中软得一塌糊涂。
谢千娇抱着他,总算是松了口气。
采薇说得没错,就算她不是为了自己,也得争!
若是真的任由裴则玉流连后院,让侯府再多出来个公子,那裴至诚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所以,光有那些姨娘们没用,她必须得亲自下场!
往后一连几天,裴则玉和谢千娇都时常出门闲逛,关系很是密切。
然而这日,裴则玉从外头回来,却径直来了主院。
他带回来了一支簪子,也算是精巧:“娇娇特意给你挑的。”
温元姝的目光落在上头。
这还是两年以来,裴至诚第一次往他这儿拿东西。
温元姝开口,语气平淡无波:“难为谢姑娘和侯爷还能想起我。”
“那是自然,”裴则玉笑得温润又深情,“你毕竟是我的发妻,又是家中主母,娇娇也总是想着你的。”
见温元姝把簪子收下了,裴则玉终于咳嗽一声,进入了正题:“元姝,你觉得至诚这孩子最近怎么样?”
温元姝眉梢微动:“至诚?”
裴则玉点点头:“最近至诚很用功,长进也很大,我觉得雪庐那地方,实在是耽误他了,我看……不如还是重新把他送回温家的族学吧?”
温元姝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好一个“回”啊。
“侯爷,不是我不帮忙,只是他在族学里闹了那么一出,先生们肯定都还记得,上次他也亲自在我父亲面前说了这件事,被我父亲当面就给拒了,我如何能开得了这个口?”
她叹了口气,一脸真切的为难:“我最近麻烦娘家那边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不说别的,就上次叫侯爷进东郊大营的事儿才过去多久,我实在是……”
闻言,裴则玉也不好开口了。
毕竟相比于让裴至诚进族学,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温元姝去做。
机会宝贵,自然不能用在旁人身上。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叫温元姝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那厢,谢千娇已经在裴至诚面前夸下了海口,裴则玉却没把事情办好,以致谢千娇的脸色直接就变了。
片刻后,谢千娇缓和了神色,柔声道:“算了,夫人早就对我有偏见,不愿意为我的事再操劳也没什么。”
裴则玉却没有像以前那样,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只是道:“元姝也有难处,娇娇,你要体谅她。”
谢千娇神色一黯,过了半晌才低低道了声“是”。
一旁的裴至诚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眼底悄然爬上一抹阴郁之色。
竟让他母亲体谅温元姝……这可是从未有过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切都不一样了,可他现在要做的不是纠结原因,而是尽快走上该走的路!
他如果不去温家族学,不被莫老先生收为学生,日后如何能入得了他心上人的眼?
就算不为了心上人,他日后可是要扛起侯府的,如果没有真本事,这偌大一个家他要怎么扛?
现在的裴至诚,竟然开始怀念前世温元姝事无巨细地替他谋划了。
那时候他虽然心烦,但只要闭着眼走下去便什么都会有,哪里像现在,什么都得自己筹谋,实在是累人。
裴至诚叹了口气。
这重来一世,他竟然没有能指望的人了。
真是可笑。
裴至诚低着头思索片刻,随即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是啊!他是重来一次的人,也算是占了先机!
雪庐权贵子弟多,踩着他们,他一样能往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