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一无所有的时候,也是没有弱点的时候。
跟这样的人对上,不仅是费心劳神,一个疏忽还容易把自己搭进去。
反正她们母女二人这辈子也进不了京城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陆乘渊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听你的。”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二人如往常一样用了晚饭,又在后院转了一圈,便回去休息了。
一连两三日,京城里风平浪静,只是在将军府内,陆乘渊比以前缠着温元姝的时间更多了。
恨不得日日夜夜都跟她黏在一起,寸步不离。
温元姝自然觉得反常,但问过几次,陆乘渊却只说没事。
这日吃过晚饭,陆乘渊却一反常态地没有留在院子里,而是伸了个懒腰,道:“这会儿时辰还早,我去找你大哥一趟。”
“找我大哥?”温元姝微微一怔,“找他干什么?”
“闲着没事儿,切磋切磋呗。”陆乘渊一边说着,一边活动了活动臂膀。
温元姝不由扯了扯嘴角。
他今天倒是有兴致。
温元姝对这些不感兴趣,就点点头叫他自己去。
陆乘渊走出院门,面上轻松的笑意便收敛了个干干净净,他深吸了口气,才往温景的院子而去。
这会儿,温大夫人不在,只有温景一人在院子里坐着,倒是方便二人说话。
听见有人过来,温景抬眸朝他看来,见着他并不意外:“坐吧。”
陆乘渊抬步到他身侧坐下,从他手里接过茶盏:“为什么?”
温景轻叹了口气,并不隐瞒:“我只是觉得,那人说得有道理。”
“什么人?”
“……不清楚。”
陆乘渊没再说话,静等着他说下去。
温景抿了口茶,道:“边疆战事平了,将军府风光不再不要紧,可这京城里,总有拜高踩低的人,母亲和我家夫人不把这些看在眼里,可天明夫妇两个的性子你也知道,更何况,还有元姝。”
温景直视着陆乘渊:“元姝日后若是嫁给你,京城里难免有闲言碎语,我作为她的大哥,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受委屈。”
温元姝嫁入侯府一遭,吃了太多的苦,如今的她已经不会跟以前一样,受了什么委屈都回家说了。
所以,他要想得更多一些。
所以,他要将军府重拾以前的威势。
陆乘渊还没说话,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就传了过来。
二人齐齐转头看去。
来人竟然是温衡。
温衡二话没说,一巴掌就朝温景甩了过去。
温景不闪不避,生生受了这一下。
看见温衡,陆乘渊顿时就是眉心一跳。
他今天过来,可没想过要把温景带走啊!
“逆子!”温衡仍觉得不解恨,反手又是一巴掌。
一缕血丝缓缓溢出唇角。
“你可知道,如果呼衍灼真的死在了京城,会给大昭带来多大的麻烦!你上过战场,别跟老子说你不知道打一场仗要死多少人!”
“为一己私欲,你要拉那么多人去死!老子这么多年教你的道理,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是不是!”
一番话,说得温景抬不起头。
温衡狠狠一甩衣袖,转头看向陆乘渊:“这人你带走,该杀杀该剐剐,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
说完,温衡转身就走,竟真是一副不准备再管的样子了。
温衡这番话说得如此之重,陆乘渊下意识地看向温景,一时间犯了难,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温景却好像没事儿人一般,他抬手将唇角的血迹擦干净,这才抬眸看他:“走吧。”
陆乘渊叹了口气:“你这是何苦,元姝日后嫁了我,我自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受那些流言所扰。”
温景扯着嘴唇笑了笑,只道了一句:“我是元姝的大哥。”
他是跟温元姝血脉相连的亲大哥,在他面前,陆乘渊永远是外人。
陆乘渊抿了抿唇:“那天,你见着我来就走了,心里也松了口气吧。”
他的武功纵然高深,但温景更是久经沙场,若温景铁了心要杀呼衍灼,也不是做不到。
温景低笑两声,没答他的话,而是起身道:“走吧,还让我自己去是怎么着。”
陆乘渊扯了扯嘴角。
就没见过这么主动的。
无奈之下,本来已经下值了的陆乘渊,不得不又回了一趟绣衣卫府衙。
温景对牢狱也不陌生,此时已经自顾自地坐到了草席上。
“我明日再去跟陛下禀报,”陆乘渊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你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家里人?”
“我在书房留下了一封书信,劳烦你回去以后跟我夫人说一声,她看了就明白了,”温景定定地看着他,“好好待元姝,这件事,就别让她知道了。”
陆乘渊抿了抿唇。
“嗯。”
他转身离开:“我那有被褥,给他拿过来,他想吃什么喝什么,或者有别的要求,都尽力满足。”
“是。”
——
陆乘渊出了地牢,站在门口久久没有挪动步子。
祁嵘过来看见他,不由长叹了口气:“公子,您这还怎么面对温姑娘啊?”
把人家亲大哥给抓了……
温元姝再怎么豁达,心里也不可能舒坦。
陆乘渊也长叹了口气。
他哪知道呢。
他现在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去。
就算是回去了,正如祁嵘所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温元姝。
但不回去也不成,他还有话得帮忙带给温大夫人。
陆乘渊越想越心烦,干脆直接在院子里坐下了。
这厢陆乘渊正烦着,那厢,秦阁老却叫人给他烫了壶酒,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身边的人已经激动得脸都红了:“温景被抓了!阁老,咱们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个好消息了!没想到,这温景竟比温元姝好拿捏!”
“是啊!阁老,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秦阁老没说话。
等到身边众人都安静下来,秦阁老才缓缓开口:“陆乘渊应该明日就会进宫,把这件事告诉陛下……”
顿了顿,他道:“明日我也进宫,争取抓着这次机会,置温景于死地!”
温景一死,温天明更不足为虑。
温家,也就垮了!
温家一垮,民间议论声起,只需稍作引导,便能将舆论的剑尖对准皇室,到那时……
多年夙愿即将达成,饶是秦阁老都激动得手抖,连喝了好几口热酒才勉强平复了心情。
“明日,你们也准备好,把这消息散出去,”秦阁老道,“非得让京城皆知,还得叫百姓为温家求情才行!”
他这话一说完,众人纷纷不解:“大人,这又是为什么?不应该叫百姓们对温家口诛笔伐才是吗?”
这怎么还帮人家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