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元姝快步走出了温大夫人的院子。
她的步子又快又急,春花小跑着才能跟上:“姑娘,咱们去哪?”
温元姝的步子猛地顿住。
差点忘了春花了。
“……你留在家里,”温元姝道,“我带着两个暗卫出去就好。”
说完,温元姝便又迈开了步子。
然而,一向乖顺的春花却快走了几步挡在了她前头:“不成!”
春花面色倔强:“奴婢也要去!”
见温元姝只看着自己不说话,春花干脆上前挽住了温元姝的手臂:“姑娘去哪,奴婢就去哪!”
她已经不止一次被温元姝抛开了。
都是在生死攸关之时。
所以这次,春花绝对不要放手!
春花太过坚决,挽着她胳膊的手也很用力,温元姝挣扎不开,只好点点头道:“好,那你也去。”
这下,春花才松了口气。
主仆二人又点了几个下人,从京城各处采买了礼物,便直奔京城客馆而去。
外头的使臣来了,都会在此处入住,呼衍灼自然也不例外。
温元姝到时,客馆里外静悄悄的,只有几个下人静静地侍立在旁。
春花给了一锭银子,叫下人带着她们去了后院。
彼时,呼衍灼宿醉未醒。
京城的酒风味各异,俱是上佳,这对于以前只喝过烈酒的呼衍灼而言,是另一番风味,哪怕他已经来京城时日不短,但对京城的酒色依然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温元姝才不管那么多,直接叫暗卫进了屋里,把人叫醒了。
没过一会儿,呼衍灼揉着脑袋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站在院中的温元姝,扯了扯嘴角道:“温姑娘,一早过来有何贵干?”
温元姝抿了抿唇,上前道:“单于在京城遇刺受惊,我这次特意备了礼物过来,还请单于笑纳。”
话音落下,那些下人们就拿着东西走上前。
一个个精美至极的锦盒,里头装的也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药材、布匹、还有许多男子可用的玉佩等物,应有尽有。
这些东西,温元姝可不是瞎买的。
自呼衍灼入京之后,他的打扮甚至一言一行,无不彰显他对大昭的敬畏。
这些东西里,药材能压惊,其他的东西则是有钱也买不到,不管他是自己用,或者是折换成银子,都是好的。
呼衍灼眉梢一动,不由失笑:“温姑娘,你一大早过来扰人清梦,就是为了送礼的?更何况,距我遇刺都过了多久了,温姑娘这关心,来得实在是迟了点吧?”
温元姝抬了抬手,下人们把东西放在桌上,便都退下了。
春花已经悄然攥紧了拳头。
这呼衍灼可不好打发啊……
温元姝却丝毫不慌:“呼衍单于如今是蛮族首领,外人看着风光无限,但是在这风光之下,恐怕也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无奈吧?”
呼衍灼眉梢一动:“笑话,哪怕我带我族归顺大昭,可在关外,我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什么无奈?”
“或许是吧。”温元姝微微勾了勾唇。
二人静立对峙,一时之间分不出胜负。
春花的后背已然浸了一层冷汗。
过了良久,是呼衍灼先笑了一声:“温姑娘不愧是温家之后,这份胆识和魄力,实在是难得。”
呼衍灼抬了抬手:“坐。”
说着,他自己率先坐下。
温元姝与他相对而坐。
呼衍灼打了个哈欠,道:“温姑娘既然特意走这一趟,想必是对我行刺之人,是温姑娘亲近的人吧?”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温元姝点头应下。
“我欣赏温姑娘的坦诚,不过温姑娘此行,怕是要失望而归了,”呼衍灼道,“不说别的,我只问一句,如果遭了刺杀的是温姑娘,温姑娘可会轻轻放过?”
温元姝面上笑意更深:“我不过只是个小心眼的女子,单于却是一族首领,我怎敢与单于相提并论?”
她是个小心眼的女子,所以不会轻轻放过,但一族首领自有一族首领的气度,要是跟她一样小心眼,那可是要受人指摘的。
她话音一落,呼衍灼的面色就变得诡异起来。
温元姝接着道:“听闻上一位单于膝下有一子……可能是单于的哥哥,天生骁勇,能与我哥哥对战而不落下风,上任单于对其很是重视,可上任单于死后,那位也不知为何丧命,单于之位这才落到了您手上。”
温元姝对蛮族的情况如此了解,呼衍灼不由有些意外:“温姑娘的父兄远在沙场,竟然把事情说得这么详细?”
“是父亲写给母亲的家书,我一时好奇才看了两眼罢了。”温元姝不动声色地道。
前世,上一任单于死后,坐上单于之位的不是这位,而是温元姝口中所说的,呼衍灼那位天生骁勇的哥哥。
也就是因为他,所以温家人才不得不再赴边疆,最后全家不得回。
她之前并未深思过,这也是在来的路上,才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呼衍灼轻笑:“继续。”
“单于这位子来得蹊跷,想必是后头有人相助吧,”温元姝道,“此次单于进京,恐怕也是受此人指引。”
呼衍灼没说话,只是脸色略沉。
温元姝像是没注意到一般:“单于或许是为了报答那人相助的情分,所以才进了京,按着那人的意思对大昭俯首称臣,可是这次,他让单于舍弃蛮族的尊严俯首称臣,下一次也许会提出更过分的要求,单于难道一直甘心为他人所用吗?
单于好不容易爬上首领的位子,如今却受制于人,其中滋味不知如何?”
呼衍灼久久没有言语。
过了许久,他才道:“那按姑娘的意思,也觉得我们不该对大昭俯首称臣?”
“既然来了京城,也已经在陛下面前透露出了称臣的意思,若是单于此时反悔,怕是走不出京城,”温元姝说着生杀大事,语气却云淡风轻极了,“我的意思是,与其受人掣肘,不如摆脱控制,少一层枷锁。”
“同样都是俯首于人,我还能介意头上踩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呼衍灼嗤笑。
“单于自是大人有大量,”温元姝道,“可蛮族惨败,比大昭更需要休养生息,陛下仁善,只要单于诚心归顺,自然会给单于相应的帮助,可若是知道单于认了二主,存了二心,只怕这全族覆灭的悲剧,也就在眼前了。”
看着呼衍灼愈发凝重的面色,温元姝笑着道:“所以,单于可以好好想一想,放过我哥哥,温家可以助单于摆脱那人。”
呼衍灼眉梢微动,落在温元姝身上的目光里满是探究。
这么个小小的女子,面对他却毫无惧色,不仅如此,这一次谈话,节奏竟然自始至终都在这小小女子的把握之中。
呼衍灼突然起了坏心思:“如果我就是不愿意呢?”
温元姝又抿了口茶,面上笑意不变:“单于恐怕不能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