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够预料得到这样的变故，即使是薄冰。
被贺中天一脚踢出去的光头男正跪趴在地上，痛苦的干呕着，吐出一点混合着胃液的呕吐物。
薄冰站起身来，看向支宇。
支宇的脸色变得铁青，从进入这里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原先运筹帷幄的样子一点不剩。
“支老板，你说这不是你的手下？”
贺中天呵呵一笑，“我怎么听着他刚刚叫了你呢？对待有利用价值的小弟，用完就翻脸不认人，支老板是不是有些太不义气了呢？”
这就是不给面子了。
薄冰抱着双手，静观其变。
如果他没猜错 这两个人一开始就没打算轻易放过支宇，这么好的机会，不让支宇脱层皮，那都不是这女人的风格了。
“蠢货一个！”
支宇把茶杯狠狠地扣在桌子上，站起身来。
茶水流的满地都是。
地上的两个家伙都被警卫重新控制起来了，曹鑫看向支宇，好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支宇的眼神回到了殷风主的身上，“城主有话不妨直说。”
“我只是在想，这盆子还需要我给支老板扣上吗？”
女人品了口茶，动作优雅至极，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二选一。要么支老大聪明一点，体面地解散你那交运集团，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妨碍到政府建设；要么......”
殷风主一双龙凤目抬起，毫不相让地看向支宇，“借着保护伞破坏法律、威胁重要在职干部的黑社会集团，被政府一锅端起、数罪并罚......想必百姓也会拍手称快的吧？”
“毕竟......该收集的证据都已经齐全了，这时候，支老板再想推出个替罪羊，似乎有些不可行呢。”
贺中天站在殷风主身边，推了下眼镜，又和气地笑道，“当然，我想支老板一定不会是那个‘聪明人’的。”
支宇僵住。
薄冰闭了下眼。
支宇这是自作聪明，敢对李岱动手，也不知道是不是蠢到家了。
殷风主正愁没有理由收拾他呢，这不是自己往刀尖上撞吗？
支宇实在是安逸的太久了，以至于脑子完全变得迟钝了，真以为还是自己做山大王的时代了。
光是凭借着打打杀杀就能当上一代枭雄的时期早就过去了，一直将自己的成功归结于实力、而不承认其中有运气的家伙，连自己的未来都看不清楚。
现在出了持刀硬刚殷风主的这档子事，事态就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黑车夜场整改了，即使是支宇死咬着牙说自己不认识手底下的人，说这是曹鑫的人为了表忠心擅自自作主张，也绝不可能轻易的金蝉脱壳。
但是，总感觉哪里不够和谐？
薄冰整理着脑中的思绪。
换个说法，能走到这一步的支宇，真的有这么蠢？就算是和殷风主闹得不好看，但是在这种公开场合里，连周旋一下都不会？
非要挑这个时间闹事，还要说别人给他扣屎盆子，这不就是自己往化粪池里跳吗？
似乎是在对峙。
这场冷战很快就有了结论。
“等到现在只是因为时机不够成熟”，殷风主摇了下杯子，看着上面原本还漂浮起来的茶叶，随着水位的降低降到杯底。
女人坐在灯光的正中间，语气淡淡，“支老板不会真以为，上面是怕了你们这些地头蛇才不动手的？”
这话就是把支宇定性成“地头蛇”了，如果不接受第一条建议......那么等待着他的也只有铁面无情的洗牌了，殷风主现在明显就是逼迫支宇做出选择。
“我......”
支宇听懂了殷风主的话中话，像是一下就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人瘫坐在了椅子上。
良久。
“知道了，我会考虑一下的......”
“老大！”
曹鑫想要迫切的说些什么。
“小曹。”
支宇抬了抬手，制止了曹鑫之后的话语。
旁边站着的曹鑫只能随着支宇的动作闭上嘴，一同沉默下来。
“我就知道，支老板一定是聪明人”，殷风主站起身。
旁边的贺中天提着茶壶，挂着笑容走过去，和和气气的又给支宇拿新杯子倒上一杯新茶，“支老板，小市场的茶叶，比不上您珍藏的好茶，您别嫌弃。”
短发女人喝了一口自己杯中的茶，示意支宇。
“以茶代酒，我们合作愉快。”
薄冰几乎想发笑。
以茶代酒。
——现代版的杯酒释兵权。
薄冰带着一身的疲惫往外走。
后面的事情也不是自己一个小老百姓能参与的，自己也不是目击证人，只当是看了一场好戏。
支宇和曹鑫已经回去了。
当时支宇就差没拿那杯茶狠狠地砸在殷风主、又或者是贺中天的脸上了，想到支宇当时如鲠在喉的表情，薄冰都有些忍俊不禁。
好吧，自己有时候还是挺恶趣味的。
薄冰想。
他慢慢悠悠的上了个洗手间，解决了一下刚刚看戏狂喝茶的膀胱，吊儿郎当地走下台阶，低着头摆弄薄云天的自行车。
出了这档子事，自己肯定是要先去看看李老三的情况的，别说为了李家那一窝，就算是看在李老三和自己的交情上，也得去看看情况。自己的急救止血是没有问题的，但之后的恢复和抗感染怎么样就不确定了，那都得看医生的技术和李老三自己的运气。
唉，时也命也，听天由命。
薄冰摇了摇头，刚伸腿跨上自行车座子，就听见旁边有人在叫他。
“薄冰。”
青年回过头，发现一辆和李老三不同款的红旗车停在不远处，后边的车窗降下来，露出女人的脸。
是殷风主在叫他。
薄冰点了两下地面，溜到车边，“殷城主，叫我有事？”
“上车，带你去医院看看李岱的情况。”
女人言简意赅。
薄冰顿了一下，“城主先走，我等会骑车子过去。”
“等你骑到医院，怕是都猴年马月了”，殷风主勾了下唇角，“车子塞后备箱。”
看薄冰没动。
“怎么，还需要我下车帮你？”殷风主朝他打了个响指，催促青年动作。
“哪敢让领导亲自动手。”
薄冰回过神来，下车，把车子塞在后备箱里，自己坐上副驾驶系上安全带，“那就先谢谢领导，愿意顺路捎我一程了。”
后视镜中的短发女人淹没在阴影里，朝他笑了笑。
薄冰突然有种熟悉的毛骨悚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