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绵垂着头离开大门处,她不会允许陌生人踏进这座宅子,即便他们是饥肠辘辘、可怜凄惨的灾民。
人性的复杂多面她早已领略过,饥饿难耐的人连“易子而食”这种事都能做出来。
谁知道他们看到宅子的富庶安逸,会不会生出什么歹念?做出什么疯狂之举?
她不想好心反而没好报!
她做任何事都要先考虑自己和侯府的安危。
何况外面那群人里面,有些明显有问题!
来到正厅,阮绵将其余人挥退,只留下了万管家和袁诚。
示意他二人坐下后,阮绵问:“万叔,你是不是早就发现问题了?”
自她来前院,便看到万叔一直面容冷肃,眉头紧锁,这是他紧张时会有的样子。
袁诚满脸大惑不解,只听万管家道:
“那会儿小厮给他们送吃食,有几人拿到手后却并不急着吃,而是嘴里不住叫嚷,话里话外嫌弃咱们给的是粗粮,指责咱们不仁不善。”
袁诚蹙眉:“怎么会这样?按理说,饥肠辘辘之人,但凡见着吃的,定会立刻狼吞虎咽起来,怎么反而嫌弃?
咱们这棒子饼虽是粗粮,可膳房都掺进了干菜和腥油,我刚还尝了一个,香着呢!”
阮绵颔首,又看向万管家:“还有吗?”
万管家道:“我瞧着有几人总是四处乱转,便特意去问了几处守角门的人。
据他们说,有几人绕着咱们这庄子转了好几圈;还有人故意跟他们套近乎,试图打听咱们这里面的情况。
我正要去向姑娘禀报,恰好姑娘来了前院,看来你也瞧出了些异样?”
万管家很是欣慰,姑娘不是盲目心慈之人,不会妇人之仁,没有见他们可怜,便允许他们进来。
阮绵点点头,其实她也说不清哪里异样,只是凭感觉。
掌家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她渐渐形成了一种能力,看一个人的眼睛,就能洞悉他的心术。
刚刚她仔细观察了那些流民,他们中有的人眼里充满悲切,渴望,乞求,坚韧……而有些人,满眼都是算计和利欲。
袁诚恍然,立刻紧张起来:“这么说,这些人的确有问题,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阮绵紧锁眉头,看向万管家。
只见他也摇头:“我已观察许久,他们的相貌、口音,的确是西北人,也的确是灾民,瞧不出什么问题,但有几个人确实不对劲。”
他曾跟着老侯爷多次赈灾,见过许多灾民,且他年少时家中也遭过难,对灾民再了解不过,而那几人的神情举止都不像普通灾民。
众人一时陷入了迷惑。
片刻后,阮绵抬起头道:“袁诚,你寻个借口去接近那些人,探探他们的底,看他们会不会武功,身手如何?”
“是。”
“小心行事,莫要让他们瞧出来。”
“姑娘放心。”
袁诚领命而去。
阮绵望了一眼窗外,夜空已经完全暗黑,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晃动不安。
她朝万管家道:“万叔,想必你已经命各处加强防范了?”
万管家道:“姑娘放心,已吩咐下去了。各处角门已落了锁,并加派了巡逻的人手,也安排了人专门关注那些人的动向。”
阮绵点了点头,万叔做事向来周全,她不用太过担忧,脑中不由思索这些人的来历和目的。
过了许久,袁诚疾步走进来,神色凝重道:“姑娘,有几人确实会武,而且身手相当不错,他们绝非普通灾民!恐怕来者不善! ”
阮绵和万管家对视一眼,齐齐心头一沉。
“几人?”阮绵问。
袁诚回道:“十五人,不过据小人观察,他们与其他人并不十分熟络。”
阮绵再度疑惑:“哦?这是怎么回事?按理说,他们一路逃难至此,路上相处数月,期间难免相互帮衬,应早就相熟才对。”
“如此看来,他们或许是两路人,那些都是真正逃难的灾民,而这十五人另有目的。”万管家分析道。
阮绵点头同意:“依之前他们所为来看,若他们真的心存不良,那他们的目标极有可能是这座宅子。”
“区区十五人就妄想图谋咱们这宅子,当咱们吃素的不成?”袁诚气愤道。
阮绵道:“倘若他们还有后援呢?刚刚那些人吵嚷着要进宅子夜宿,假如半夜三更,咱们都睡沉,他们趁夜偷袭,来个里应外合呢?”
“这......”
万管家和袁诚齐齐变了脸色。
就听阮绵道:“现在,咱们虽然将他们拦在了外面,可就怕他们贼心不死,还是会发起强攻。万叔,袁诚,安排下去,府内戒严,以备不测。
各管事清点人数,禁止随意走动,各处加强守卫,尤其几个角门,重点防守,解禁前不允许任何人出入,巡逻的人手和班次,你们看着分派。”
万管家和袁诚正欲点头,一个小厮在门外急急道:
“姑娘,有个人病了,听说咱们这里有大夫,想请去为他医治。”
“病的那人长什么样?”袁诚问。
小厮答:“个子不高,很瘦,左脸上有块黑痣。”
袁诚向二人点头,是那十五人之一。
阮绵勾唇一笑:“果然是贼心不死,八成还想着进来。袁诚,你领着黄爷爷去给他瞧瞧,若他执意想进来,便如他所愿吧!”
她的眼中透着狡黠和冷厉。
袁诚立刻懂了自家姑娘的意思,既然已经猜到他们居心不良,放个把人进来,正好可以将事情弄个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