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王妃婆媳请求拜见。
阮绵想了想,命人将她们带到交泰殿的偏殿。
婆媳俩见宫人将她们带来交泰殿,心中不免起火。
交泰殿是皇后见外命妇的地方,她们可都是她的长辈,在这里见她们,就是将她们当外人的意思,这是在明晃晃打她们的脸。
见她们明显脸色不虞,阮绵微微勾唇,一而再害她,还指着她给好脸,做梦呢!
但该有的礼节不能少,大郯皇家重孝道,重亲情,重人伦,像这样的私下场合,长辈见礼后,身为皇后的阮绵必须回礼。
她敛衽福身,姿态端庄娟秀,从容和畅。
顺王妃婆媳瞧着,眼中露出一抹惊艳,早就听闻安远侯府阮氏端庄恭谨,今日见了才知果然传言非虚。
才十几岁的女子,神态举止沉稳从容,端庄温雅,既有一国之母的威仪,又不失女子柔婉,一动一静皆是规矩典范,很是难得。
不由暗忖,这样的女子似乎跟顽劣不羁的皇帝反差有点大。
按理,这种女子恪守规矩礼仪,大多刻板无趣,是笼络不住男人的心的,不知这位是怎么让皇帝对她上心的?
入座后,一众宫人奉上茶盏。
阮绵暗自揣测这婆媳二人见她的目的。
那厮勒令顺王府三日内交还贪墨银款,一月内离京就藩,还被贬成了郡王,应是还想挣扎挽救一下吧?
婆媳二人先是直夸阮绵的茶香,衣裳首饰精美,妆容妥帖精致,阮绵皆淡淡回应,既不疏冷也不热络。
见此,婆媳二人心中愈发不满。
在她们看来,长辈主动亲近,身为晚辈就该笑脸应和。
顺王妃不由沉下脸:
“陛下初登大宝,朝廷上下政务繁忙,他看重你,立你为后,又将后宫之权皆交由你。
你既掌宫务,就应将后宫一切打理妥帖,不叫他分神操心才是。
我前几日才知晓,家中有刁奴与宫里人勾结,贪墨了些内廷的银子。
按理你掌理宫务,出了这等事,也难辞其咎,不过你到底年轻,才能疏浅,偶尔出些纰漏也可以原谅。
但说到底,这都是咱们皇家的事,关起门来说开就行了,何必闹到朝堂上去,叫人家看了笑话?”
世子妃也道:“是啊!陛下年轻,性子燥,因着此事,发了好大火。听闻你一向恭谨稳重,既然陛下肯听你的,你怎么不多劝着些?
咱们都是一家人,应和和气气的,莫一时冲动伤了情分才是。”
阮绵暗暗翻了个白眼,婆媳二人这是软的不行,开始来硬的了吗?
看来,还没看清形势啊!
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让她替他们向那厮求情,可拉不下脸来,所以故意颠倒黑白,倒打一耙,讽她才短,掌宫不力,伤了亲情。
企图以此压她一头,拿住她的错处,逼她乖乖就范。
若是从前,少不得要磨嘴皮子,与对方分辩几句。
现在嘛,既然她们这么不识趣,她也懒得跟她们周旋。
她将茶盏不轻不重往高几上一放,唇角噙着冰冷的笑意:
“顺王府陷害本宫那些手段,皆是内宅常用的阴私法子,想来不是出自皇叔祖父之手吧?
想毁掉一个女子,只需在她的声誉和名节上做文章,自然是同为女子才更了解这些。
两位真是布局精妙,环环相扣,滴水不漏。本宫原本以为,二位今日是来赔罪的,想不到,竟是来说教的!”
她的语气不疾不徐,神态悠然自得,完全没有因对方适才的故意打压乱了方寸。
做下的丑事被毫不留情的直接揭露出来,婆媳二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尽是尴尬。
之前听闻这阮氏恭顺温良,家中又无权无势,本以为凭着长辈的身份,她们三言两句就能将其拿捏。
不料对方竟反将她们的遮羞布扯下,剥得干干净净,一丝不挂。
顺王妃脸上挂不住,轻咳一声,干巴巴道:
“那......那都是误会,身为皇后理应贤惠大度,你别往心里去。”
阮绵冷笑:“大度也得分事,分人,毕竟二位可是冲着要我命的心思来算计我的。
若非陛下信任,本宫此时或许早就身首异处了,这事儿压在心坎儿上轻易是过不去了。”
世子妃还想再说什么,阮绵一抬手:
“二位请回吧,本宫乏了。”
说完起身离开,屋中伺候的一众宫人赶紧跟上。
空荡荡的屋中,只剩了婆媳俩,她们今日来,本打算通过阮氏,劝说皇帝收回对顺王府的惩罚。
想不到阮氏性子这般刚硬,丝毫不顾忌她们长辈的身份,不仅不给她们任何情面,还将她们的脸皮直接摁在地上剥。
婆媳二人又急又悔,早知今日就不该将人得罪死了。
其实即便查出顺王府贪墨又如何,皇帝看在先帝的面子上,也不会多做计较。
但如今,因为她们算计阮氏,惹得皇帝动怒,重罚顺王府,真是得不偿失!
让婆媳二人更焦急的是,她们才入府,便有下人来报,齐霖皙在狱中被几个刚抓进去的地痞流氓给打了......
阮绵并未被那对不知所谓的婆媳影响分毫。
这种事,在大家族内并不少见,身为晚辈本就矮一大截,通常为了家族颜面,血缘亲情,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如今能让他们脱一层皮,已是难得。
来到御花园,悠悠然欣赏风景,此时天高气朗,秋风拂面,满庭桂香氤氲,令人心旷神怡。
抬头望向悠远高阔天空,虽然四周高墙耸立,殿宇重重,但她丝毫没有被困一隅的伤感,反而心中无比踏实和满足。
这里是她余生的栖身之所,这里有信任她,珍视她,爱重她,为她撑起一片天地的人。
往日如履薄冰的小心翼翼,和为顾全大局的委曲求全,似乎已离她很遥远。
因双亲早逝和多年孤独而空洞的心,渐渐被那厮的陪伴和深情填得满满的。
和煦的秋风吹过心田,整个世界变得宁静而祥和,她的眼眶不知不觉盈满了湿润。
隔着朦胧的水气,视线中的殿宇拐角处,突然转过来一道挺拔的身影。
她毫不犹豫提起裙摆,朝那身影奔跑过去。
齐民瞻有力的双臂稳稳接住跑过来的妻子,轻抚她的脊背,温声问:
“这是怎么了?”
他自然瞧见了她的异样。
阮绵将头埋进他的颈窝:
“我想你了......”
所以,不知不觉走到了御书房这边。
“好……”
齐民瞻没再多说,只紧紧抱着她,轻拍她的后背。
一声突兀的低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份甜蜜的宁静。
阮绵抬头朝声音处看去,拐角处,两个高大的身影不知已站了多久。
正是曲云舟和曹景澜,后面还跟着常顺等一众宫人。
阮绵的脸瞬间滚烫,她刚刚直接朝这厮扑过来,根本没看他身后。
而且,她此时的姿势......
她闭了闭眼,以极快的速度调整好心态,两只脚从男人腰间滑下,站到地上,端端正正一礼:
“陛下有客在,臣妾便不多打扰了。”
话毕,转过身,理了理裙摆,从容的抬步离开。
目瞪口呆了许久,曲云舟回过神:
“刚刚,是我眼花了吗?”
画面转变得也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