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里和牙儿坐在了平时休息的那块石头上,说起了那段往事……
“牙儿小姐,虎美人当家的过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起来,这一切其实是个误会……”牙儿小姐叹了口气,“七星里,你应该不知道,我哥哥跟你师父东方瑾曾经是战友吧?”
“什,什么?!!”
故事还没开始,七星里便被吓了一跳。
“这意思是……虎美人当家曾经是白虎军,还是我师父曾经是反抗军?”
牙儿小姐摇摇头:“都不是……听我哥说,十多年前还在打仗那会儿,他们俩都是地方的义军,帮助当时的白虎族抵抗入侵。”
“这我倒是熟,当时战争没开始多久,全族各地就自发组织了义军抵抗外族侵略。不过他们是怎么相识的?”
“不知道……”牙儿回答道,“我哥收养我的时候已经是是一名反抗军了,所以我也不清楚他们具体是怎么认识的。”
“好吧,那接着说吧。”
“嗯,总而言之,哥哥跟东方瑾两人是对很好的搭档,他们经常一起完成各种艰难的任务,可以说是出生入死的战友了。”
真是想不到,自己的师父东方瑾,不仅早就认识了这位白虎军多年以来的头号要犯,而且居然曾经还和他有如此过命的交情!可为什么师父从来都没有提起过呢?
“那后来呢,后来出了什么事?他们为什么分道扬镳了?”七星里越发好奇了。
“据说那一天,哥哥他们的部队正好经过千齿峡谷附近的封侯荫,打算在那里修整一下,结果就突然就听到树林里传来了枪火的声音!哥哥就和东方瑾立马带人赶到了林子里面,发现竟是白虎城的主战派高层的官员们!他们原本在前线亲自指挥白虎众军,结果被敌人杀得片甲不留、落荒而逃,为了躲开追击,就走了小道来到了封侯荫,没想到反而陷入了敌人的陷阱……”
说到此处,七星里的心头猛然一震,方才与刃走当家的一番谈话忽然从耳边传来……渐渐地,两个跨越百年的场景开始在脑海中交错重叠,他似乎已经猜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不可思议地说道:
“难道说,师父他们……”
“东方瑾作为义军首领,义无反顾地从敌军手里救下了白虎官员们,”牙儿继续说,“于是,官员们为了表达对义军的感谢,提出收编他们加入正规军,并答应首领东方瑾,让他做一名白虎军的将军。”
“我师父是怎么回答的?”七星里问着,不禁捏了一把汗。
“他答应了,东方瑾接受了官员们的邀请,打算让所有手下加入正规军……就在这时,我哥哥提出了强烈的反对!”
“咦,为什么?”
牙儿小姐解释道:“哥哥一直觉得,大家组织义军为的是替天行道、平息战争,所以他非常看不起白虎高层那些喜欢挑起纷争、却又腐败无能的好战分子们,哥哥宁愿当一辈子普通的义军,也不想为他们做事。就是这个原因,他指责东方瑾为了名利违背初心,还跟他大吵了一架,最后哥哥带着支持自己的那一些义军战友,离开了东方瑾的队伍,成立了最初的反抗军……”
“可事情不是这个样子的,”七星里抢过了话,“师父他不可能和战争分子同流合污!否则为什么会发生后来的事?我相信他一定是有自己的想法才对!”
“对,这就是我说的误会……”
闻言,七星里茅塞顿开,事情的整个来龙去脉终于浮现在了自己面前,但他却又立马茫然了起来,就像好不容易解开了缠绕在真相的盒子外面的线索,打开来却只发现了另一个被绑得更紧的秘密之盒一样。
“太奇怪了……”七星里托着下巴,疑惑地说道,“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呢?师父跟大当家既然曾经是朋友,为什么会不了解彼此的心意?难道大家的目的不是相同的吗?如今我师父实现了义军曾经的目标,虎当家为什么不肯接受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哥哥自己才知道了吧……”
说罢,牙儿小姐发出一声轻叹。
就在这时,虎美人的声音却不知怎的从身后的枫树林里穿透而过:
“果然啊七星里……”
七星里和牙儿都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眼神惊恐地回过头去,只见虎美人当家正用轻功站在二人背后的一棵树上,看样子已经静候多时了。
“才不过一天,你居然已经打听到这种地步啦?我真是很佩服你……”虎美人嘴上笑着,可话语间却渗出一股莫名的寒意。
“大当家……”
面对虎美人的“夸奖”,七星里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牙儿见七星里如此难堪,便想要解释道:“哥哥,不要怪罪七星里!是我自己主动告诉他的。”
虎美人听完,从树上一跃而下,优雅稳当地落在了他们面前,随后说道:
“怪罪?呵呵,我为什么要怪罪他?”
“咦?哥哥你不是不许我们……”
“傻丫头,那是因为我不相信外人,”虎美人说着,宠溺地扶了扶牙儿的丸子头,“七星里现在哪还是外人?他都把自己当作反抗军了,我们还有什么理由拒绝他呢?你说呢七星里?”
这句话令人不禁感到如芒在背,七星里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只好继续沉默着。
虎美人却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轻佻地笑了笑,又说:
“别太在意七星里,我来这里不是找你麻烦的。我上午既然给了你那样的提示,就表明我已经做好了把过去展露给你的准备,我刚才夸你的那句话是真心的……你确实很聪明,七星里,反抗军的将来需要你这样的人!”
“哥哥……”
牙儿小姐看向了虎美人,眼神里充斥着三分的疑惑和七分的忧虑。
“哈哈!不过,你刚才所说的,有一点我不得不指正一下……”
七星里突然又摸不着头脑了:“哎?大当家说的是?”
虎美人整理了下衣袖,慢悠悠地答道:
“彼此的心意。”
“什,什么?”七星里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刚刚不是说,我和东方瑾既然是朋友,就应该能了解彼此的心意吗?”
此时,七星里想起自己刚刚确实说了这话,于是默默点了点头。
“这你就错了……”刹那间,虎美人的目光仿佛犀利了一下,他接着说道,“偌大世间,不是所有的朋友都能心意相通的,他们大多都隔着一层彼此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这些朋友即便再志同道合,也注定无法走在同一条路上。七星里,你明白了吗?对我和东方瑾而言,这道鸿沟就是我们当年的抉择,所以,我永远不会理解他的做法!”
“但是,但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七星里刚要反驳,却又被虎当家打断,“你想说,不论如何,东方瑾还是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对不对?”
七星里惊叹得说不话来,只得低下头表示了承认。
“呵呵呵呵,那又如何呢?难道他一开始就可以保证自己能成功吗?说到底,他擅自做出了投靠主战派的决定,就已经背弃了我们义军的事业!就从这一点,我绝不会再和他并肩作战了。”
这一下,虎美人把话彻底挑明了,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听罢,七星里愣在原地,脸上似乎依旧写满了不甘,却又说不出口。
眼看自己无话可说,虎美人转过身准备离开,然而,他最后给七星里又留了一句话:
“我知道你很不解,明明事情都很清楚了,为什么我还不肯原谅你师父……你一定觉得我很无情,很不顾大局吧?但我希望你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大公无私,你也不能要求每个人学会原谅……”
说完,虎美人便消失在了树林当中。
黄昏将至,晚霞依然,天边的夕阳宣告着又一天的结束。
七星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独自坐在桌前,对着空白的报告久久不书一字,却唯独盯着桌上的灯火浮想联翩。
摇曳的火舌发出一道道微光,从他明亮的眸子中倒映出来,仿佛从迷宫隧道里跌跌撞撞跑出来时看到的出口的那一束阳光般,令人充满了力量。七星里看着灯火,在那一刻,他竟然也想去拥抱眼前的光明了,于是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却在即将靠近火光的刹那停住了……
他放下了差点被烫伤的手,而后拿起笔杆,开始在冰冷的桌案上奋笔疾书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