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夫人吩咐好了,可姜悬珠却偏偏有自己的打算,“母亲,还是让顾妈妈送吧。”她软着声音撒娇。
姜夫人哪里会不遂她愿呢。
于是又变成了顾妈妈送她回院子。
姜弦月见她们这点小事都要磨蹭半天,十分不耐地啧了一声。
姜悬珠见不惯他这副欠欠的模样,直接踩了他一脚,把他那双刚制的鹿皮靴子踩得沾了灰,“嫌烦你自己走,又没人拦你。”
姜弦月被她怼得脸色通红,却是哼哼两声,脚步都不带挪的。
等姜悬珠终于动了身,他才一副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姜夫人见他们两人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离开,脸上的柔意满满。
底下的小丫鬟也说着奉承的话,“小姐和公子的感情真好呢。”
姜夫人捂嘴轻笑,“弦月那小子,也只有悬珠能制他。”
她轻笑着,想到什么,眼底带了些思索。
“去查查小姐最近发生什么事了。”
她想起最近女儿表现出的一些异样,有些担心,是不是被什么人欺负了?
姜悬珠还不知道姜夫人已经派人去查她了。
夜深露重,她披着一件披肩,红昭扶着她不被路上石子绊倒,顾妈妈提着昏黄灯笼在斜前方,还有四个小丫鬟跟在两侧。
姜弦月见她这副作派,撇了撇嘴,迈大步子贴近姜悬珠。
红昭被他挤开,只能气鼓鼓的瘪嘴落到两人身后。
姜悬珠并不搭理他,奈何姜弦月一直戳她的肩膀。
“干嘛!”她蛮横地朝他小腿踢了一下。
那么点力气跟挠痒痒似的,姜弦月丝毫不放在心上。
他压低声音问,“还不快如实招来,那么多银子你拿去干什么了?”
姜弦月有些担忧,倒不是心疼银子,反正攒银子的初衷也是因为姜悬珠花银子大手大脚,怕姜府养不起姜悬珠,就暗自开始攒银子了。
只是她一下子支了十万两,他怕她碰到什么事了,这才一直放不下。
担忧之余他又有些生气,“瞒着母亲也就算了,怎么还瞒着我。”
他自诩是最了解姜悬珠的人,对于姜悬珠瞒着他有事可是很不高兴。
姜悬珠怎么会告诉他实情。
上一次她是看姜弦月傻,应该看不穿顾若若的身份,才让他出手。
可惜是个废物,还得她自己出手。
姜悬珠按下心里的嫌弃,对姜弦月的质问倒打一耙,
“不就十万两吗?因为这点钱你就朝我发脾气?姜弦月你真是长本事了啊。”
她横眉,眼里全是谴责。
姜弦月只觉得冤枉,“我这算什么发脾气……”
他无辜极了,他就心里委屈问了一句,怎么还被戴上了这个帽子。
“你还犟!”姜悬珠漂亮的琉璃眼眸看着姜弦月,里面冒着恼羞成怒的火光。
姜弦月被她这么一瞪,嘴唇动了动,还是妥协了,“哎呀,行了行了,不说就不说嘛,这么凶。”
他面色带着不满,面生恶相,实际语气委屈巴巴的,像是讨不到骨头的大黄。
姜悬珠想到每天只知道啃骨头的大黄,又见姜弦月手欠的打落路边花瓣,嘴角控制不住翘了翘,还真像。
姜弦月是把姜悬珠送到了锦珠阁才转头离开的。
一路上十分沉默的顾妈妈没有继续送姜弦月,而是预备看着大小姐进了院子就回去。
而姜悬珠并不准备简单的放她离开,
“夜深了,顾妈妈进来喝杯热水吧。”
姜悬珠开口道。
顾妈妈抬起头,在昏黄灯光下那张脸上是受宠若惊。
姜悬珠平日里很高傲,很懒得和府里的下人说话的。
顾妈妈唯唯诺诺的称是,这才跟着进了锦珠阁。
锦珠阁她不是头一次来,往日跟着姜夫人也常来。
顾妈妈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里。
花团锦簇,奴婢成群,姜悬珠一回来整个院子里的丫鬟们都忙了起来,一个给她褪去披肩,一个端来热汤为她净手,还有上茶的,掀帘子的,端上小点心的,整个安静的锦珠阁都活了过来。
顾妈妈看着这雍容富贵的院子,和姜悬珠一身被养出来的骄矜模样,只觉得自己当年调换两个孩子的决定正确极了。
她心里的波澜从不表现出来,面上依旧是一副沉默老实的模样。
姜悬珠在丫鬟的伺候下换了身轻便宽松的衣裳,她只需伸伸手,就有丫鬟替她穿上熏了香的衣裳。
过程中她一直打量着顾妈妈,这么一个老实模样,要不是她确信顾若若的身份,还真看不出来顾妈妈的包藏祸心。
不过姜悬珠又疑惑,就顾妈妈这副模样,长得也只能算清秀,怎么就能生出自己这么花容月貌的女儿呢?
还没等她思考出一个结果,顾妈妈轻抿了一口小丫鬟送上来的温水,就准备开口告辞了。
在她要离开之前,姜悬珠率先开口问,“听说顾妈妈有个女儿?”
顾妈妈心头一震,眼神一下变得警惕,她环顾一圈忙碌的丫鬟,低眉顺眼地回答,“是有一个女儿。”
姜悬珠挥了挥手,让丫鬟们都退了出去,只留一个红昭。
她坐到椅子上,半靠着背,眼神晦暗,姿态有些轻佻,“不知顾妈妈的女儿擅长些什么,我这里缺个婢女,想着顾妈妈为人老实,又伺候母亲多年,不如给个恩典,让你女儿来我身边做个大丫鬟。”
做丫鬟什么的当然都是空话,说不定顾若若此刻已经身首异处了。
只是她对顾若若还有些疑惑,会功夫,还会轻功,也不知道顾妈妈是怎么教的。
话说既然当初换了孩子,就不能手脚利落点把那个孩子给处理干净了,现在留给她一个麻烦。
要不是有预知梦,她就得落到梦里那个结局了。
想到这里,姜悬珠对顾妈妈的感观有些不善。
她对顾妈妈的感观十分复杂,一方面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方面这个人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调换了自己的孩子。
不过姜悬珠并不纠结,反正她也没准备和顾妈妈相认,希望她也识趣点。
顾妈妈比刚才镇定了很多,她婉言拒绝,“小姐,那孩子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只怕担不起小姐厚爱。”
姜悬珠似信非信,“哦?怎么也不让她学些刺绣、女红…或者手脚利索会点子功夫呢?”
这话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又实在意有所指。
顾妈妈垂着的脸上眼神闪烁,脑子里不知想了多少,依旧拒绝,“那孩子蠢笨,学不进这些东西,整天只知道在屋子里烧火做饭再种点地。”
那孩子不是自己的孩子,她不曾关心过,只每月送点银两,时常三五个月都不回去看一眼,连活下来都是那孩子命大。
姜悬珠在她这里得了答案,却越发疑惑了,那顾若若那一身本领从何而来?
见再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姜悬珠也懒得和她弯弯绕绕的说话了,
“既然这样就算了吧,顾妈妈快回去吧,母亲还需你伺候呢。”
顾妈妈恭敬称是,没有丝毫异样地转身离开了锦珠阁。
走出去了一段距离后,顾妈妈提着灯笼突然停下。
她转身回望,锦珠阁的灯依然亮堂堂的,在夜色的幕布中似被点亮的火树。
她一贯平静的眼眸里翻涌着什么,最终只唇齿间叹出一口气,将灯笼提得更高,一步一步朝姜夫人的院子走去。
姜夫人此刻已经快要睡下,听闻她回来了,还是传召了。
“悬珠回去了?夜里没凉着吧,弦月没有气她吧?”
姜夫人穿着裹衣,已要就寝,却还是先关心了一下女儿。
顾妈妈回答得很顺,“奴婢送小姐进了锦珠阁,又喝了口水回来的,小姐脸色红润,并未凉着,路上公子和小姐说了几句话,并未争吵。”
姜夫人闻言才放心,“这就好,顾妈妈也快去休息吧。”
顾妈妈替她梳着发,“多谢夫人,夫人,奴婢明天想回家一趟。”
姜夫人本就不是刻薄的性子,对自己的陪嫁丫鬟更加宽和,“去吧,我这里有这么多人伺候呢,在家多待些日子,休息休息。”
顾妈妈感激地服了服身,待姜夫人睡后才回到自己的屋子。
府里给下人住的地方算不得多好,但顾妈妈有着夫人的情分在,分到的房间宽敞,光线也不错。
她没有点灯,而是就着方正的窗棂洒进的月光,从地板下摸出来了一个小纸包。
纸包翻开,里面是白色粉末。
将纸包放到腰间,顾妈妈衣服未换,就上床睡了。
锦珠阁里,姜悬珠也蒙上了睡意。
虽然对于顾若若的一些疑点还有些想不通,但她懂得放弃,想不通的事就不想,反正顾若若也翻不了身了。
这么一想,姜悬珠喜滋滋地上了床,红昭守在外间,屋内还有一个青赭。
姜悬珠今日心情不错,冲青赭勾了勾手。
青赭不知道在发什么呆,居然没有看到她的示意。
姜悬珠轻呵一声,“青赭!”
他这才如梦初醒般看向小姐。
姜悬珠见他神不思蜀,有些不满,“买个桃花酥磨磨蹭蹭也就算了,现在对本小姐也爱搭不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