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骁自从在小沛偶遇徐州别驾糜竺,
就与他一同赶往刘备势力治所——下邳。
这一路上,
依旧残留着数月前,被曹军蹂躏的景象,
却比刚到小沛的时候已经好了太多。
乡野路边倒毙腐烂的尸体,已被妥善处理。
一些因曹军屠杀,而被荒废的大小城池,正在修缮。
被战火摧毁的村庄,如今也有了些许生机。
不少流民百姓,正在下级官吏的指引下重返家园。
官府还会给他们发放粮种,以及短期口粮,
鼓励他们恢复劳作,垦荒种地。
那些乡间村落中的残破房屋,
也正在被大规模修缮,
村民们忙碌的身影穿梭其中。
不少人脸上虽然还带着疲惫,
眼神中却透露出希望的神采。
霍骁目前还未在吕布,曹操的治下,
看到这样的场景,
从来都是百姓畏官府,畏军队如虎!
只要不被掠夺屠杀,
这些百姓就会温顺如绵羊,任人盘剥。
而刘备治下的百姓,
以霍骁这个现代人角度来看,
似乎才有了一丝为人的感觉。
曹操奉行霸道,刘备却践行王道,
这两人谁才是这个乱世值得投效的明主?
霍骁心中隐约觉得,已有了答案。
下邳州牧府中,
在糜竺的引荐下,
霍骁终于见到刘备本人。
刘备此时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
中等身材,面容方正,剑眉星目,
脸上颇有些历经沧桑的感觉,
但却难掩其眉宇间的英雄气概。
不过后世流传“双臂过膝,耳垂及肩”这种贵人异象,
以及“刘大耳”的诨名。
让霍骁不由得嗤之以鼻,
人家就是手长点,耳垂大点,
不至于记载那么夸张吧!?
暗骂一句史书忽悠人,
霍骁恭敬地向这位未来的昭烈皇帝,
现在的徐州牧大人拱手下拜。
刘备挂着亲和力十足的笑容,
让其免礼看座,一副礼贤下士的派头。
而听糜竺说眼前之人,
是吕布麾下陷阵校尉,
前来商讨共同应对曹操的大计。
从刘备脸上却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好一个喜怒不形于色,霍骁暗暗观察。
过了一阵,刘备才缓缓开口:
“霍校尉有所不知,徐州饱受曹操摧残,军民死伤十数万之众,我徐州上下的确深恨此人。”
说到此处,
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刘备,
也表现出一阵愠怒。
“但我刘备刚经糜子仲(糜竺),陈元龙(陈登)等陶公重臣推举,执掌徐州,保境安民自是第一位。况且我已下令开仓放粮,赈济百姓。如此军粮不足,徐州恐怕短期无力再兴刀兵!”
虽然跟陈宫几人,
已经提前预判过刘备态度,
霍骁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失落。
但刘备并非政治白痴,
徐州糜家,陈家等大族扶持他上位,
是希望他安定徐州,
而不是马上又把徐州拖入战火,
况且对手还是那穷凶极恶的曹操!
刘备敏锐地从霍骁脸上察觉到了失望表情,
他有些歉意地说道:
“非我不愿与温侯戮力讨贼,而是徐州百废待兴,无力再战。但我刘备保证,兖州之事,如不可为,温侯可来我徐州容身。刘备愿奉上小沛,赠与温侯囤兵,我两家一齐兴兵抗曹!”
这段历史,
似乎目前还是按照既定轨迹发展。
吕布从兖州败退后,
会先接受刘备赠与的小沛,
随后勾结徐州曹豹,
趁刘备与关羽出征袁术之际,
反客为主,
夺下张飞留守的下邳,
进而掌握整个徐州!
而刘备失去了发展徐州这片根据地的机会,
即便后来借力曹操,
击败了吕布,重夺徐州,
却又很快被曹操击败。
最后刘备势力开始了十余年漂泊生涯,
白白错过逐鹿中原,争霸天下的大好时机!
而霍骁作为现代人,
是唯一明知这一切,
而且有能力去改变的人!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霍骁这一路行来,已经确信。
吕布虽是天下无双的战将,却恐非明主!
曹老板的霸道,也与自己理念并不契合!
而眼前这位“刘皇叔”,
最有可能成为自己期望的乱世明主!
但让自己抛弃温侯吕布,
抛弃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高顺将军,
以及信任自己的陈宫,张辽等人,
马上转投刘备阵营,
霍骁还是过不了心底那关!
一个折中的办法,
霍骁已经想好。
他要暗中帮助刘备稳定徐州,
作为其逐鹿中原的真正基业!
如无意外,
吕布势力一旦兖州战败,
必定是暂居小沛的结果。
霍骁更想通过自己的谋划,
让吕布无法背刺刘备,夺下徐州。
反而想设计,
将吕布势力并入刘备麾下!
让吕温侯,成为刘备征战天下的重要臂助!
自己自然也就顺理成章地投入刘备阵营。
只是这一切如何办到?
霍骁还没有头绪。
不过自己作为穿越者的优势,
就是可以努力去改变某些关键性事件。
至于成与不成,
或许就像自己的便宜师父左慈所说,
皆为天命!
于是,霍骁不再犹豫。
他先是拱手向糜竺告罪,
然后对刘备诚恳说道:
“请糜别驾,刘使君恕罪!霍骁有机密要事,请与刘使君单独相商,恳请二位成全!”
刘备虽与霍骁并不算旧识,
但从糜竺对霍骁的介绍来看,
此人颇有才能。
而且能被吕布谋士陈宫以及麾下重将高顺,张辽选中,
前来商谈结盟之事,
也说明他并不止是一个普通校尉那么简单。
况且,刘备精于相人!
多年前,刘备因平定黄巾之乱战功,
上任平原相,却被当地豪族刘平嫉恨,
派出刺客假意投靠,意图杀之,
最终刺客却被刘备感化,
反以实情相告离去。
或许这就是大汉老刘家的人格魅力所在,
三百多年前的汉高祖刘邦如此,
一百多年前的汉光武帝刘秀亦是如此,
这汉末三国的“刘皇叔”还是如此。
糜竺看着刘备,
却见自己主公不以为意,
命糜竺与负责警卫的数名心腹侍卫一齐退下,
独自面对霍骁。
“霍校尉,如今只剩你我二人,足下可以畅所欲言。”
刘备脸上依旧挂着微笑。
“那就恕霍骁放肆了,敢问使君,平生之志为何?”
霍骁也不再啰嗦,单刀直入问道。
刘备沉吟片刻,
随即眼神中散发出一股强大自信。
他正色说道:
“刘备身为汉景帝子中山靖王胜之后,眼下汉室衰微,民不聊生,匡扶朝廷,兴复汉室,自是我分内之事!刘备不自量力,愿穷毕生之力,拯救苍生,安定天下!”
好一句“拯救苍生,安定天下!”
霍骁说道:
“使君之志不小,只是如今乱世,诸侯并起,逐鹿中原。曹孟德此等野心家,更是层出不穷!使君可有良策应对?”
刘备沉吟片刻,如实相告:
“不瞒霍校尉,刘备新掌徐州,诸事千头万绪,还未理顺。当下虽有安定天下之心,却无长远之计,若霍校尉赐教,刘备感激不尽!”
其实霍骁故意这么问,
却已经想得挺清楚。
此时,刘备阵营,
虽没有之后的卧龙凤雏,
或者徐庶,法正等谋士组合。
自身的智谋乃至军略方面,
“刘皇叔”又确实不如曹老板。
但当下的徐州阵营中,
有陈登,陈硅父子,
还有未来官至魏国尚书令,
提出九品中正制的陈群!
加上糜竺,孙乾,简雍等“老臣”,
以及军神关二爷,
绝世猛将张三爷。
这样的阵营,
如果好好发展,
未必不能以徐州为基业,
逐鹿天下!
“使君不必过谦,霍骁在兖州,就早闻使君仁义着于四海,英雄莫不归附。如今徐州富庶之地,陶公旧臣若能悉心辅佐,必能成就一番大业,只是徐州四战之地,非其主不能守!使君恐怕更要费一番思量!”
霍骁说道。
“哦!愿霍校尉教我!”
刘备甚是感兴趣。
“恕霍晓直言,使君从平原千里而来,先是屯军小沛,又临危受陶公遗命,执掌徐州不过数月,恐怕眼下许多陶公旧臣还未归附,甚至将使君看做外人,不配执掌徐州!”
霍骁一针见血说道。
刘备沉默片刻,
缓缓说道:
“霍校尉鞭辟入里,我兄弟三人自平原而来,兵少将寡,如今能掌控徐州,一方面是糜子仲,陈元龙等人支持,一方面是我二位贤弟手握徐州兵权,震慑宵小。但那陶公旧将,曹豹,许耽等人,似乎并不乐见于此!正如霍校尉所言,我这个徐州牧,如今还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刘备的仁德与治理能力,
或许能得到徐州百姓,
甚至本地部分世家大族的认可,
但要安定徐州,逐鹿天下,
这还不够!
“恕霍骁冒昧,我闻使君乃汉室宗亲,可有此事?”
霍骁决定单刀直入!
“确有其事!刘备乃中山靖王刘胜之后,汉景帝阁下玄孙!有我刘氏族谱为证!”
刘备正色答道,
提起自己的汉室宗亲血脉,
脸上不禁露出自豪与坚毅!
在霍骁来下邳前的谋划中,
他已想清楚,正如同日后,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以霸道治世。
刘备此时,
同样可以提早动用自己的“皇叔”身份!
主动获得朝廷的“官方认可”!
再以王道治世,
徐州基业必定更加稳固!
可惜的是,历史上的刘备,
却是先失去了徐州基业,
被曹操裹挟至许昌后,
才得到了汉献帝认可的皇叔身份,
还要借“煮酒论英雄”装傻充愣的机会,
才堪堪逃离曹操魔掌。
可见名望再高,
仁德之名再响亮,
没有基业的刘备,
也注定只能四处漂泊,
白白蹉跎时光!
霍骁见刘备,
对自己汉室宗亲身份毫不迟疑,
也心中大定,说道:
“我有一策,请使君姑且听之,使君既有汉室宗亲身份,何不一边稳固徐州基业,一边寻求朝廷支持,为使君汉室宗亲身份正名!如此代天子征伐四方,安定天下,便是使君分内之事,更兼师出有名!何愁天下英雄不蜂拥归附!当今乱世,贼寇横行,诸侯并立,僭越之辈数不胜数,如那淮南袁术,江东孙策等等,只要使君先徐图周边,再以大义之名席卷天下,则天下可定!汉室可兴!”
刘备听完霍骁此言,沉默良久。
霍骁还以为自己的献策,
刘老板没看上,
正在忐忑之际。
刘备忽然拱手下拜,说道:
“先生之言,如拨开云雾见青天!刘备如梦初醒,与先生相逢恨晚!”
“霍校尉”变成了“先生”,
霍骁心中大定,
看来自己的谋划还行。
于是霍骁也不推辞,
认真与刘备探讨了一些逢迎汉献帝,
寻求朝廷宗室认可的细节。
随后霍骁话锋一转,
提到了自己最尴尬的话题,
当下的主公吕温侯。
霍骁隐晦地表示,
吕温侯虽然自身武力强横,
手下精兵悍将也不在少数,
但为人反复无常,刚愎自用,不得不防,
毕竟曹操东征徐州,就是被吕布偷家成功的。
一旦投靠刘备,
为免旧事重演,
霍骁还是决定不为主公吕布遮丑,
把难听的话,先跟刘备私下说了。
刘备经过霍骁指点,信心大增,
对他的信任自然也加分不少。
此人做一个小小校尉当真屈才,
不如拜为自家军师!
霍骁一听刘备想让自己干诸葛亮的活,
吓得慌忙摆手拒绝。
自己虽是穿越者,
但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跟这个时代的顶尖武人,顶尖谋士相比,
自己目前不过中人之姿,
只是恰好能看穿一些历史的迷雾与转折点,
仅此而已!
况且比起动脑子,
霍骁本人还是倾向于以武将身份建功立业。
刘备见霍骁年轻,却不为高官厚禄所动,
虽自曝旧主之短,却又不愿弃之而去。
显然是个真性情的好男儿,
此人拯救天下,平定乱世的理念,
又与自己相合,良禽当择木而栖!
刘备爱才之意大起。
眼下刘备也不确定,
能否将吕布势力收入麾下,
但是他对霍骁这个小小校尉,
却是势在必得,要引为股肱之臣。
于是两人计议已定,
霍骁依旧先回归旧主吕布,
待兖州的战事分出结果,再做打算,
反正刘吕两家结盟已是板上钉钉。
这也算如陈宫等人所愿,
给吕布军留下了一条后路。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
经过这段时间权衡,
霍骁终于决定,心中的明主,
还是刘备这样的人物,
他已约定开始暗中为刘备效力,
助其平定乱世!
另外刘备想拜霍骁为军师的事,
也给他提了个醒,
三国时代的顶级谋士跟武将有多稀缺!
如果能尽早发掘诸葛亮,庞统这些大佬出山相助,
平定天下之旅,一定会顺利许多!
于是寻访人才之事,
也暗暗记在了霍骁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