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双翅小香猪x残疾雌虫反派崽子(24)
就在九游和988对峙时，屋外忽然传来电闪雷鸣的声音，没一会阵阵大风呼啦吹来，差点掀飞窗边的花瓶。
九游立刻过去关上窗，看着外面疯狂摇晃的树木怔怔失神。
不知道看了多久，也许才几秒，他就忍不住问988：【你说他会害怕吗？】
988默默地将实时播放阿尔生活轨迹的任务记录放给九游看。
画面上，虫崽子正抱着臂走下台阶，然后踮脚缓缓地打开别墅门走向后花园。
他说：【因为气走老师，他被莱克责鞭了一顿，身上还带着伤……】虽然是一周前打的。
话才说一半，九游就一个旋身冲出地下室，谨慎地将掩护放回原位后迅速飞向某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地址。
等他赶到目的地，阿尔正抱紧屁股下的树干瑟瑟发抖，时不时抬手抹脸上不知道是泪还是雨的水渍。
他顿时感到心脏一紧，担忧瞬间冲破近乡情怯的感受，快速飞过去。
但快凑过去时他又放缓速度，故意发出声音避免吓到阿尔，才慢慢靠近让阿尔能借着别墅的灯光看见自己。
阿尔眯着眼看见九游过来却还是像被吓到似的，快速把脸埋在树叶间，瘦小的身影在风雨中不停颤抖。
九游拍打着翅膀企图飞近就见阿尔迅速往后挪了挪，差点掉下去。
他只能停下动作，劝道：【别怕！我先不过去好吗？我没有恶意，这里危险，我们下去好不好？】
阿尔还是抱着树干与九游无声对峙好一会，才转过头问：“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九游咽了咽唾沫，隔着两米距离平视阿尔，回答：【我叫九游，低阶污染物，不会有严重辐射，你别怕。】
阿尔听此沉默了会，突然说：“我叫阿尔，是贝勒米家的虫崽。”
说完他又道：“我没怕你。”
九游长得实在不吓虫。
他只是不会飞，又羞于把自己困在树上的一面暴露出来，才一躲再躲。
九游看着阿尔好奇的目光，笑了笑：【真是个好听的名字，我们下来好吗？我带你下去。】
阿尔沉默一会，思考后还是点点头。
九游小心翼翼地把阿尔送回房间的阳台上，让988扫描检查完阿尔的身体状况良好后，他正想离开却注意到阿尔苍白的脸色。
因此犹豫片刻，他还是没直接飞走，而是快速从阳台边拿下虫崽连体睡衣，偷偷观察阿尔身上的伤已经结痂后才让阿尔洗完澡后换上。
他自己则擦干水渍坐在床边却感觉屁股下有些咯，伸手就摸到个纸团。
他下意识地铺开纸张，就见分数旁边画了个大大的6。
恰好阿尔换好衣服出来，他见九游按着试卷看，立马冲过去抢回试卷，恼羞成怒道：“你干什么？”
九游顿了顿：【抱歉。】
他道完歉就和阿尔大眼瞪小眼，尴尬的氛围在一崽一猪间逐渐弥漫开来。
但没一会，雷鸣声再次响起，阿尔就下意识地抖了抖。
他火速爬上床，又强装镇定地解释道：“刚才有阵风。”
九游嗯一声，顺着阿尔的话说：【有些冷，我们靠近点好不好？】
阿尔直挺挺地坐着，嘴里却飞速应声：“好。我是说，靠在一起就没那么冷。”
他还在嘴硬就又听到阵阵轰隆声，吓得眸里浮出泪意，立刻缩在九游的怀里，僵硬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正要后退些却忽然感觉两耳和额头一暖。
他眨眨眼就发现九游已经帮他捂住耳朵，并用脑门抵住了他的额头。
只听九游说：【我蹄子暖，给你温温耳朵。作为交换，尔崽就让我靠一靠吧，刚好有些累了，好不好？】
于是他张张嘴，犹豫后往前挪些，揉揉自己的小手也捂住九游的耳朵，嚅嗫道：“我的手也暖。”
九游见此表情一怔，含着复杂情绪的眸子逐渐荡开柔软温暖的涟漪，缓缓地将眉眼间凝结的忧郁怯意扫散些许。
他道：【谢谢尔崽，我感觉舒服多了，尔崽真好。】
这就好啦？
阿尔想着有些窃喜地低头憋笑，但他第一次憋笑没经验，再忍下去恐怕就要笑出声，只能赶紧转移话题道：“你还会讲话？”
九游听此弯弯眉眼，垂眸看了下自己路上有意无意关掉的翻译器，回应道：【对，这是我的心声，只有你能听到。】
阿尔闻言诧异地瞪大狗狗眼，歪头无声地询问：为什么？
九游正靠着阿尔享受难得的宁静，他低声说：【因为我们有缘分。嘘，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别告诉别的虫。】
阿尔听着眼里逐渐泛起几分兴奋的情绪，他居然也能拥有朋友间的秘密。
他想着暗暗蠕动身体又往九游那边靠近几毫米，忽然开口道：“那好吧！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说完他眼藏期待地偷觑九游。
环境太黑，九游已经看不到什么东西。但他能听出阿尔语气中的雀跃，就歪头蹭蹭阿尔的小脸，轻声应好。
话音刚落，阿尔就没忍住打个哈欠，他困了。
九游见阿尔闭上眼，正要收回蹄子离开，阿尔却快一步按住九游的蹄子，道：“明天我们一起吃早饭怎么样？”
九游沉默两秒，说好。
阿尔又道：“那我们一起睡吧，明天一起起床。怎么样？”
九游又沉默了，许久他才应下，然后默默地躺在阿尔身边。
阿尔见此扭头偷偷伸出两个食指把嘴角往下拉了拉，才转回头略突兀地开口道：“我刚才不是故意凶你，我就是不喜欢写试卷，我讨厌那个老师。”
九游伸蹄摸摸阿尔的脑袋：【我知道，尔崽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阿尔听到九游如此善解人意的话，有些别扭地勾勾脚趾，才低低解释道：“那个老师一点也不好，他老是拿奥里和我比较，还背地里嘲笑我。”
他说着想到那个老师过分的贬低，不知不觉间委屈起来：“我才不要他教。”
九游见此连连拍抚阿尔的手臂：【好，不喜欢我们就不要。】
阿尔听到九游的附和，忍不住问：“你不觉得我这样很不好吗？雌父雄父他们费心给我请老师，我却不认真上课。”
九游摇头道：【老师被请来就是为你服务的。如果他不能让你信服并教会你知识，那就说明他不适合当你的老师，这没有什么不好拒绝的。】
【就像我不喜欢吃香蕉，它不符合我的口味，我就可以不吃，或者选择吃别的。】
阿尔听此闷闷地嗯一声，抓抓被单，突然生出更多的倾诉欲。
纠结好一会，他开口道：“那个老师总要我飞，可我就是飞不起来，他就会用看垃圾的眼神看我……每次那些虫都会用他教训我的话来嘲笑我。”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飞起来是什么感觉，甚至会害怕站得太高。今天我去树上其实也是想学会飞的，可我没敢跳下去。”
他说完顿了顿，偷偷往后退些，才继续道：“而且我还害怕打雷。他们都说我雌父是最英勇的雌虫，打退污染物潮后昏迷半个月还战胜病魔醒过来，并顺利生下我。”
“可我在雷声中连坐着都发抖。我是不是太懦弱了，完全没有继承他勇敢的品质。”
九游安静地听着阿尔倾诉，最后才轻声劝慰道：【所有虫都有害怕的东西，我也有。】
【但你看，不使用翅膀，你还能爬上树。害怕雷声，你却能在雨夜中坐得稳稳的、以最大限度保护自己不摔下树枝。】
【害怕让你对未知抱有警惕，也使你三思而后行，懂得根据自己的长处选出合适自己的路。就像鱼根据自己的需求选择放弃在大地行走、转而投身于海洋乘风破浪一样，你只是选择了条和他们不太一样的路。这并不可耻。】
【这只是本能，仅此而已。】
【当然，害怕也不代表不勇敢。害怕促使你生出自我保护的欲望，而守护恰恰就是勇敢者应有的品质。】
【你的雌父能保护帝国内的虫是勇敢，你能好好地保护自己，也是另一种勇敢。】
不知道为什么，阿尔总觉得自己越听越想哭，他想可能是因为九游说话时吐出的气息太温柔了，挠得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
他迅速移过去用力抱住九游，良久才低声问：“那你害怕什么？”
九游闻言愣了愣，思考一分钟才回答：【应该是孤独吧。】
他想不起自己生前是怎么样的，只是从成为鬼魂开始就打心底隐隐排斥寂寞。
所以上岸后就算被顾延坑来养崽，他也只是嘴上嚷着不快，其实心里没有多少意见。
对他来说，好像只要有羁绊，是怎样的工作都不重要。简单来说，有点佛系。
但也因为重视羁绊，他才会如此珍惜每一次相遇，以致次次全力以赴，总觉做得不够。
阿尔听到九游的回答，想了想，才抬手学着九游安抚自己的样子拍拍九游的背：“没关系，我会陪着你。”
他抬手拍着心说九游肯定是怕没朋友孤单所以才跑来一直帮自己的，又补充道：“就算你以后不干什么，我也和你做朋友。”
九游不知道阿尔在想什么，可他无疑从阿尔身上汲取到足够的力量，心里凝结的郁气也短暂地消散许多。
他不由地蹭蹭阿尔的发顶，绽开笑容道：【好啊，那就谢谢我们尔崽了，尔崽真好。】
接连被这样毫无保留地哄慰夸赞，再矜傲，阿尔的耳朵也偷偷地红了。
他把脸埋在九游怀里，好一会才小声说:“九游也很好。”
九游含糊地嗯一声，把阿尔的碎发拨了拨，才低低道:【那，晚安。】
阿尔嘟囔着回:“晚安。”
围观许久的988见九游多年降雨的心情终于转阴，心里霎时松口气，缓缓下线。
“啪嗒——”
在时间流转的嘀嗒声中，微风拂过枝桠，轻轻拍打窗户。
九游突然睁眼，替怀里的阿尔拉拉被子才再度闭上眼。
与此同时，窗边摇落的两片树叶随风飘向空旷的街道，相互贴合着划出道漂亮的弧度。
一个合适的时机也许不是能轻易决定的，但当岔路口的那头，有只幼崽开始哭泣。
迷路的旅者定会全力奔赴，至死方休。
————
翌日，九游醒来时做足了心理准备，甚至想好要是贝勒米家那些虫出现自己要怎么应对。
毕竟从未来的会面来看，他们似乎都不认识自己，更不应该在此刻就结识自己。
但他显然想多了，贝勒米家其他虫都不在，是的，又不在。
九游感到庆幸的同时又觉得愤怒与心疼。
他同阿尔吃完饭，散步后陪阿尔看了会动画，就见阿尔在收到贝勒米家夫夫发来的晚归短信后露出落寞的表情。
沉思两秒，他暗暗将离别的时间又往后延一些，挂起笑问：【想不想出去逛逛？】
阿尔听此眼睛一亮：“去哪里？”
九游俯身让阿尔爬上自己的背，答道：【你随便说方向，我就负责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晚餐前回来好吗？】
阿尔重重点头。
接下来九游带阿尔高空掠过首都，俯瞰军校，还去隔壁山脉看了看未开花的绒棉花树。
阿尔有些遗憾地摸摸树枝：“听说绒棉花长得像雪，我一直想看看。”
九游见此侧头碰碰阿尔的手臂，哄道：【等有机会我带你去别处看花，那边还能看到真正的雪。乌拉山脉，看起来就像绵延的雪锦，又白又亮，鸟群从上面结伴飞过……噢你会喜欢的。】
阿尔听着九游的描述露出向往的神情：“好，那一言为定。你要带我去看雪和花！”
九游见阿尔笑弯了眼，轻轻拍掉对方衣领处沾着的落叶，温声道：【一言为定。】
看完景色，他们回到别墅刚好用上晚餐。
吃完饭消会食，分别洗白白再躺回床上，阿尔习惯性地看一眼光脑就突然变得很激动：“他们明天上午就回来了！我介绍你们认识啊。”
九游闻言一愣，呆了会才把钻过来的阿尔拢进怀里，轻声道：【睡吧，晚安。】
“晚安。”
阿尔应声后亢奋地游会神才沉沉睡去，九游却迟迟未眠。
他睁着眼突然对988说：【你说我干脆一直留在这会怎么样。】
988回答：【何必问我。】
九游听此莫名地笑了笑。
他忽然有些分不清自己此刻是睁眼还是闭眼，夜色太浓，也许早已蒙蔽他的双眼。
但他知道，有那样一条路，不管看不看得到，他都必须去走。
因为假使他非要留下，就会造成一个悖论——在某些时刻不该存在的我却代替了该存在的我强行留下，进而导致本该存在的我也变得不该存在，最后通通消失。
举个例子，十二岁的阿尔会因为思念离家出走遇上九游，但要是九游根本没离开，他就没理由出走并遇上九游。
那么九游那次回溯的轨迹就将不复存在，会被这一刻(第三次回溯)开始的时间线替代。
可是没有前几次的回溯，九游根本不会有第三次回溯，在此刻和阿尔相遇。
他们的时间线虽错开了，可重叠且已知的部分却都严格遵循着某种规律在运行，一旦某个特定的结点被抹去，他们交缠在一起的时间线就会被强行撕开。
所以他不能轻举妄动。
九游思考到天色微明才小心地松开阿尔，从领结里摸出几颗糖放在床头，又依依不舍地轻吻一下阿尔的额头，才悄然离开。
他回到地下小房间时，见希尔达和莱恩都在闭关就坐在窗边发了会呆，然后默默地拿起光脑开始随便翻出个阿尔喜欢的动画看起来。
但他刚点播放，莱恩就忽然拉开门走出来，希尔达也捏着药剂迎过去。
两虫异口同声道。
“做出来了！多功能版隐形衣，还能当空间背包用，加上了认证功能，防水防电防小偷。”
“试验成功了。新型安抚剂会先提供给保护我们的势力，市场上新旧互参，慢慢麻痹那边的势力。”
九游立刻关掉动画，竖起耳朵：“！！！”
等一下，没听错吧。新型安抚剂，就这么出来了？
成功迈出一步的希尔达罕见地和颜悦色，愿意与莱恩废话起来。
九游也终于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些信息。
原来因为有股势力一直暗杀研发安抚剂的虫，军方不得不将计就计，让希尔达失踪，住到军方建造的地下屋里研发，所以才有了飞行器事件。
九游顺着思路往下想，很容易就能猜出后续，那股势力渗透太深，帝国难以在短时间内把他们清除，只能一直瞒着安抚剂问世的消息。
照希尔达这样的研发速度，造出终极安抚剂可能真的不用太久，三十年足矣！
他想到这有些飘飘然地坐在椅子上挠挠脑袋，却不小心碰倒桌边的光脑。
于是他连忙跳下去捡起光脑，勉强冷静后垂眸就见光脑被自己误触进入了后台Id页面。
他没将此放在心上，随意一瞥后想起当初那个论坛似乎是在今日发出的，就点开引擎搜索起来，却怎么都找不到。
他顿时皱皱眉，思考后和莱恩旁侧敲击有没有想要宣泄喜悦的念头，就见莱恩去叫虫拿大餐来，完全没有发帖的意思。
莱恩都没这想法，希尔达和其他虫就更不可能做这种事。
百思不得其解下，九游忍不住疯狂刷新引擎页面，心说自己不会又无意间干了什么让贴主不发了吧。
他正忐忑地想会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就又不小心误触了光脑界面，情绪逐渐变得烦躁，他立刻伸蹄子就想关掉光脑，可凑近时却发现那串Id有些眼熟。
他动作一滞，连忙凑过去眯眼一个个字母看过去，全部看清后就整只猪顿在原地。
由于当初怕退出后找不到论坛，他默背了贴主的Id不知道多少遍，根本不会记错的。
而现在发生了什么，那串Id与眼前的Id居然完全重合！
九游感觉自己原本就被各种情绪冲昏的脑袋变得更加乱了。
他立马趴在桌上深呼吸平复心情，不断回想自己到这个世界后发生的一切，试图捋清自己的思路。
最开始，和二十八岁的阿尔相遇前，他为什么会出现奇怪的预感，深觉必须见阿尔一面。
第一次回溯，为什么在军校里那么碰巧地出现自己刚好可以藏身的洞，为什么跳跳蛇会那么巧合地出现，帮自己逃离军校并顺利与阿尔会面，之后又彻底消失不见。
第二次回溯，为什么那些店员见到自己和阿尔出门买东西却毫不意外，像是早有所料，甚至相馆老板还问了句“来了？”，自己带着阿尔出相馆门后为什么会感觉到窥视感。
第三次回溯，为什么自己能够恰到好处地想起希尔达这个名字并护住快被追杀虫噶掉的希尔达。
假使只有一两个巧合，也许能将之归于幸运，但当巧合以诡异地形式围绕着自己高频出现，那就要考虑它是不是真的巧合了……
再仔细想想，如果自知会犯下滔天大错并提前了解自己犯错的过程，且这些事必然发生，你会做什么？
九游思忖着嚯地一下坐起身，飞速登录论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