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回忆·琴视角)
“这是给我的吗?谢谢,谢谢,你是个好人。”
我将手中的一枚金币交给一个行将就木的流民。
虽然国家之间战争已经相当少见了,但治理不好国家的国王大有人在。
这片区域大旱多时了,而国家的魔女却坐地起价,和那些贵族开始撕扯起嘴皮起来,迟迟不肯降雨,乃至于错过了最佳的时期,成片成片的作物大量枯死。
粮食的价格已经涨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在这个附近,平常1铜币的面包,现在1银币都未必买得到。
紧随着诞生的产物就是流民。
因为他们已经在这个国家活不下去了。流亡在外,试图寻找出路。
“这是给你的。”我点点头。
这时候的我完全想不到这个举动会把我带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
“谢谢……”
直到那一刻前,我依然觉得别人的赞美与感谢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
这让我觉得我活着还是有价值的。
至少通过这些感谢,现在我可以证明,我活着能让一些人活得更好。
这本应该就是这样。
所有遇见的流民我都一个不落下地尽我所能去尝试救助,即便只是绵薄之力。
这些其实并不算出于同情,而是出于某种自我慰藉。
但换来的回报是……
在我夜晚露宿的时候,一帮人把睡梦中的我绑了起来。
等到我惊醒的时候,我手脚已经都被捆了起来,身上的背包被白天帮助过的流民搜刮得一干二净。
“好心人就好心帮到底吧,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呀。”为首的人用垂涎的语气在我耳边低语,“我们也想活下去,一个金币根本不够呀。”
“所以……”我再傻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大,别假惺惺的了。”他的一帮小弟似乎不耐烦了。
“是呀,我们挖了他的内脏卖掉吧,那又是一笔收入。”另外一个人说道。
“恩公,你也看到了吧。你姑且就是活菩萨转世再帮我们一次吧,我们也是被国王压迫的呀。”
“那我又做错了什么?”我说道。
“你?当然没错,有错的是这个世界呀。”他的面孔都扭曲了,“老实人不配活在世界上,凭什么我努力一辈子,还只是活成这样,因为我太老实呀。”
“他们那群狗,那群心脏乌漆嘛黑的魔女,不想让我们活呀。”另外的人补充道。
“那我就得死吗?”此时此刻的我似乎有点难过,但还是出乎意料地冷静。
说到底,无论如何我情绪都很难有很大的起伏。
只是通过回忆去回味这种感觉,我能确定我此时的感觉就是难过。
当时还有一股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感觉让我通过回忆无法确定,因为好像是第一次在我心中出现。
后来我才知道,那种感觉叫后悔。
“对——为了活得更好,我们总要有所牺牲。”
“老大,别废话了,反正他身上没有魔力,一刀子捅穿他的心脏,给我们恩人一个痛快吧。”
他们手中的匕首离我越来越近,我从他们的目光中看到了贪婪与罪恶,瞳孔深处倒映着我的无知与愚昧。
所以……
一直以来……我做的……都是徒劳的,是错误的吗?
我燃烧了绑住我的绳子。
在他们惊恐的神情之下,在众目睽睽之中,我解除了束缚。
“你……你不是没有魔力吗?”
我努力平复我的理智,一旦我开始动用魔法了,那一定就在燃烧我的理智,以及我的寿命。如果可以,我是不想使用的。
这是恶魔的魔法。
就像开闸放水,如果只是打开一个小缝隙,姑且还能将阀门闭上——当缝隙打开到某个阈值,就很难合上了。
这种魔法由愤怒滋生——由罪孽浇灌——由苦难涅盘。
即使不情愿,但无名的怒火还是在打击我的脑神经,一股来自深渊的呢喃充斥在我的耳边。
“看呀——看看你拯救的人,有任何意义吗?”
“你什么都做不了,人性就是贪婪与罪恶的,来,接受我的力量。”
“你的价值不需要证明——用暴戾碾碎他们——他们便认可你的价值。不是吗?额呵呵呵呵呵呵呵~”
明明我一直在努力压制,但真得快要到极限了,刚才动用魔法的那一刻起,我的意志就在逐步被推向暴虐。
“这不是你的错不是吗?”
“你的善意换来了什么?”
“明明他们那么弱小,凭什么爬到你头上。”
“想想看你曾经那么努力在生存,这个世界又回报了你什么?”
“是那群魔女的可笑的嘴脸,还是上位者施舍给你的吃剩的狗食?”
我眼前血红一片,一只手拎起那个老大,那个我施舍过的流民,那个曾经的老实人。
汩汩的血液从我手指溢了出来,我指甲轻易洞穿了他脖颈的肌肤,火元素暴虐而出,将他燃烧成炭,空气中只剩下他来不及说的话。
“饶……”
焦炭无法说话。
“杀光他们——”
这个人的死让我的大脑获得了短暂的清明。我努力夺回我身体的所有权,尽管如此,火焰自我为中心开始荡开,逐步燃尽了我四周,那群群龙无首的流民群早就树倒猢狲散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抗拒我?”
“我不想沦为恶魔。”
“是他们把你逼成恶魔的不是吗?凭什么他们可以杀你,你不能杀他们,谁规定的?命运应该握在自己手里!”
“你给我闭嘴啊——我怎么还没死呀——”我歇斯底里地咆哮着,那种情感应该叫绝望。
我伸手对准自己心脏,开始凝聚大量的冰晶——只要发射准了,我就可以死了。
“对不起,爱丽丝老师。答应你的事情……我做不到了……”
坏死的植株始终不能开出鲜花,枝叶陪同枯萎的花蕾埋葬。
……
是……梦吗?
琴缓缓睁开眼睛,由简陋叶子搭建的临时庇护所外的雨下个不停。
果然是梦呀……
毕竟,自己终究还是没死。只要心脏不是被彻底贯穿,这具身体的恢复能力足以恢复任何致命伤。
代价就是时不时间歇性剧烈疼痛。
在发生了那件事以后,他所谓的“馈赠”行为就从来不是当面将金币交给施助对象了,而是以一种“委婉”的方式进行间接馈赠。
“你还好吗?”伊蕾娜问道。
旅行中雨天是很常见的现象,而现在不能用扫帚赶路,雨就更加耽误行程了,但没有办法。
小雨姑且能用魔法暂且在雨中漫步,像这样的瓢盆大雨就必须好好躲雨了。毕竟魔力不是无限的。
琴刚才有些癫狂的样子有点吓到伊蕾娜了。
你做噩梦做得也太恐怖了。
“没事。”琴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雨。
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伊蕾娜叹了一口气。他不说那也没啥办法不是……
不过,即使他真得愿意说,自己真得能帮到什么吗?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来自哪。”伊蕾娜问道。
“贝阿朵莉切,魔女之都,地狱之地。”琴回答道。
“好像在哪听过……是哪里来着?”伊蕾娜若有所思道,乍一听有点陌生,但仔细想来却又似乎在哪里读到过这个地方。
但她阅读过的书太多了,实在是一时半会儿回忆不起来了。
“你们那有很多魔女吗?”伊蕾娜说道。
“至少上千。”
“啊?”
“而且……都很强,至少比你强得多。”
“我不要面子的吗?”伊蕾娜鼓起脸颊。为啥要跟我做比较,说得我很弱似的。
我堂堂还没成年的时候就是魔女了。
但如果琴说的话是真的……那个国家也太恐怖了,上千的魔女。完全不敢想象如果这些魔女倾巢而出会是什么样的盛景。
好想去看看。
“打消你想去那个地狱的想法——你不会想去的。”琴正色道。虽然他的正不正色表情都是一样的。
“哇哦——你会读心吗?”伊蕾娜惊叹道。
难不成恶魔的魔法里还有读心这种高级魔法?
他眼睛也没变红呀。
“你就差把‘好想去’写脸上了。我郑重地奉劝你,无论你多么好奇,不要对贝阿朵莉切有任何窥视的想法。”琴说道。
“好嘛……”那你干什么跟我说,好奇心都压不下去了。嘛——反正也不知道在哪,想去也去不成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