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辇车驶出焉支城,沿着郁郁葱葱的山峦往南行走,渐渐人烟少了,大片的草原在春天的暖阳里生长的茂盛,有许多野花竞相绽放。
心情好了,雁儿想着要到祁连山脚下转转,那里正是积雪融化的时节,大大小小的河流从高耸的大山上潺潺而下,汇聚成更大的河流,一路向北而去,最终消失在漫漫漠野中。
牛羊在小溪边饮水,山脚下,毡房零星散布,青烟徐徐缭绕,雁儿在红柳的陪伴下从辇车上下来,信步往前走去。
在一处平台上,有两顶毡房,雁儿停住了脚步。环顾四周,这山,这水,这草地,所有的景致不禁让她想起自己那些年放羊的时光,倍感亲切。
一位年轻的女人正在挤奶。
雁儿的突然到来,让这个女人有些不知所措,紧张地望着走过来的不速之客。显然从雁儿雍容华贵的装扮上,这女人看出雁儿一定是王府的贵妇人,赶忙跪伏在地。
几年来雁儿已经习惯了匈奴人的礼节,微笑着轻声问道:“是不是我吓着你了?”
那女人不敢抬头。
红柳介绍说:“这是休屠王的阏氏,她就是过来转转。”
那女人有些战战兢兢。
雁儿面带微笑上前搀扶:“赶快起来,是我打搅到你了。”
是雁儿的和蔼让她打消了胆怯,她站起身,想招呼雁儿到毡房里去坐。
雁儿摆摆手说:“不用,我就是出来随便走走。”
那女人便不再做声。
雁儿问:“你家几个人?”
女人回答道:“男人在休屠王的队伍上当军士,公公婆婆转场到大山的夏季牧场上去了,过几天我也过去。”
这时,有个小女孩从毡房的门口露出了小小的身影。
女人看了一眼说:“这是我女儿,叫山丹,两岁了。”
雁儿走过去,亲昵地伸手摸摸小女孩的小脸蛋。那小女孩也不怯生,竟然笑了。
雁儿喜爱这女孩:“呀,她笑了,真可爱。你叫小山丹……”猛然间雁儿的话茬打住了,仔细端详,似乎觉得这孩子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怎么觉得她和谁很像,一时又想不起来。”雁儿在极力从脑海中搜索。
“不会吧,她能像谁呀,她像……”红柳似乎也看出了端倪,一惊,见雁儿仍旧在看那女孩,急忙打岔:“阏氏一定是看错了,这女孩长得漂亮,阏氏就觉得面熟了。”
雁儿摇头:“我实在想不起来了。她的确漂亮。”
“是啊,漂亮孩子谁见了都喜欢。”红柳轻声催促道:“阏氏,咱们回去吧,出来时间不短了。”
“小山丹,我出来也没带什么东西,等下次来给你带吃的好不好?”雁儿向小女孩挥手:“小可爱,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
小女孩竟然不怯生,竟然也懂得摆手。
“真可爱!”雁儿边走边回头。
平台下几个侍女在静候,雁儿下了坡,走一段路,回头望去,那女人抱着孩子在目送。
后来他们在草原上停留了好长时间,看天色不早了,这才往会走。
待回到城里,雁儿还没忘记那个小女孩,她对红柳说:“那个叫山丹的小女孩我总觉得和某个人想象,特别是那眉眼额头似曾相识,就是一时想不起和谁长得像。”
红柳说:“别想了,过些日子再去看看呗。阏氏莫不是想要那女孩将来长大了给阿多木娶亲?”
雁儿笑了:“她比阿多木大一岁。”
红柳说:“那有什么关系,草原上根本不讲究年龄大小。”
雁儿说:“你也不小了,我看得把你嫁出去了。”
红柳只当雁儿开玩笑,随口应道:“好啊,看阏氏要把我嫁给哪样的人。”
说笑归说笑,雁儿没有注意到,红柳自从陪着去山里转了一圈,特别是见了那小女孩,且又被雁儿反复提及像某个人,她的神情隐隐有那么点紧张,虽说和雁儿在说着话,但多少有点心不在焉,不时向外面张望。
到了天黑以后,看雁儿把小王子阿多木哄睡着了,听到雁儿说“你也去歇着吧”,红柳嗯了一声,转身就出了后庭大殿。
夜色下,红柳离开焉支城,急匆匆走在车马道上。待到了城外见没人了,红柳撒腿奔跑起来。
再一次赶到白日来过的那个牧民毡房外,红柳在毡房面见了那个女孩的母亲。
红柳急切问道:“你就是伊娜阏氏的亲戚吗?”
那女人虽说有点迟疑,但还是点点头,神情很紧张。
红柳顿时把什么都明白了,难怪雁儿阏氏觉得小山丹像某个人:“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那女人说:“我们被划归休屠王,前不久才从漠北迁徙过来。”
红柳说:“现在我对你实话说了吧,当初在漠北时是我把孩子交到你婆母手里的。今天阏氏突然来,我想不到你们会在这里。”
那女人更紧张了。
红柳说:“阏氏似乎认出这孩子了,你们赶快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
那女人听明白了:“我明天一早就走,再不回来了。”
红柳说:“这就好,雁儿阏氏知道了倒不要紧,一旦让漠北知道此事,多少人都会跟着遭殃。”
“我知道了。”
“行,那我回去了,我是偷着跑出来的。”
这一路跑了个来回,红柳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好在事情办妥了,她回到自己的住处这才感觉累瘫了,躺在铺上动都不想动。
一个多月后,当雁儿再次提出想去草原上转转,红柳问,“去哪,是到焉支山里还是进祁连山?”
雁儿说:“去祁连山。”
红柳说:“阏氏是不是又要去见见那个小女孩?他们应该转场走了。”
雁儿说:“随意走走吧,能见着他们当然最好了。你不觉得那孩子很可爱吗?”
红柳说:“那是你也要做母亲了,看见孩子就亲切。”
雁儿说:“倒也是。不过我老觉得山丹长得像一个人。”
红柳说:“我看她倒有几分像你。”
雁儿说:“那好啊,……她像呼衍?”
红柳一惊,急忙岔开:“怎么可能,我没觉得。”
车辇在行驶。
到了目的地后,雁儿和红柳从车辇上下来。
草原上空空荡荡,曾有的毡房不见了踪影,只有毡房前的那块大石头还留在原地。
红柳抬头望去:“看,她们走了。”
雁儿怅然:“那就是得等秋天时才回来?”
红柳说:“应该是吧,啊,也不好说。如果那边草场好,说不定就不回来了。”
愣怔中的雁儿多少有点遗憾。
“那你给我打听着。”雁儿吩咐。
“行,我知道了。”红柳应着。
草原上的叶儿碧绿,河边的湿地上野花绽放的艳丽,紫的,黄的,粉的,在清风里摇曳。信步走来,雁儿采一束捧在手里,望着远方眼里充满了凝神。片片花瓣被她无意识地扯下,满地花蕊飘落,有的花瓣被河水带向了远方。
风中有蒲公英的花絮飘了起来,雁儿有了舞动的欲望,将手中剩余的花瓣抛向空中,慢慢旋转。花絮与花瓣交织在一起,漫天飘飘洒洒,那情那景犹如仙女散花,美极了!
红柳在欣赏,满眼都是羡慕。
雁儿慢慢舞动,旋转。
那边休屠王丘林骑马过来,勒住缰绳停在那里,他被眼前绝美的景致震撼了。
红柳急忙施礼,丘林示意不要打扰了雁儿的好心情。
少顷,丘林从马背上下来,把皮鞭和缰绳都交给红柳,向雁儿走去。
雁儿还在轻轻舞动……
丘林带着微笑欣赏着……
舞累了,雁儿停下来,脸上挂着细细的汗珠,看见丘林,她在微笑。
丘林走到雁儿跟前,爱怜地一把拦腰抱起,望回走几步,将她放上马背,自己跳跃而上,一纵缰绳,马儿跑了起来。
空旷的山野里,雁儿在尖叫,雁儿的欢声笑语在四处回荡。
那愉悦的声音被在山里随意浪荡的四王子艾多斯听见了,看见父王纵马把他年轻漂亮的阏氏带向山湾那边,他青春的心在涌动,也只能仅此而已。在原地呆立许久,艾多斯这才打马驶远了。
之后的一天,艾多斯再次见到了外出的雁儿,不知是有意还是偶遇,他出现了。当时雁儿在红柳的陪伴下漫步,迎面艾多斯策马驶来,看见雁儿他翻身下马。
“给阏氏请安。”艾多斯行礼。
“来焉支山这么久了,很少见到你。”
“我很少去王宫。”
“有时间还是去多看看你父王。”
“好的,我记下了。”
雁儿对他的态度并不热情,就因为当年在牧场遭受他的欺辱。如果不是当初在西行古道上他赶来增援消灭了月氏人,也就是那举动改变了以往对他的一些看法,不然她根本就不想和他交流。
“忙吧,我就是随意转转。”
艾多斯望着雁儿走去的身影,少许后才转身上马,又不忘回头望一望。
红柳说:“这个艾多斯王子总喜欢往阏氏身上看。”
雁儿不敢承认:“哪有?别乱说,我现在是他父亲的阏氏。”
红柳说:“那没关系,谁叫阏氏这么漂亮。”
雁儿说:“我发现你这死妮子现在什么话都敢在我面前说了。你不知道,这个四王子过去在漠北很淘气。”
红柳说:“其实我们匈奴男人,除了自己的嫡母外,庶母给晚辈做阏氏的很常见。”
雁儿说:“乱来,这是什么习俗呀,那成什么了……”
“的确就是这样。以后……”
“以后怎么了?”
红柳自知失言:“没什么,我乱说的。”
雁儿白她一眼:“我看你就是乱说。”扔下红柳肚子往前去了。
红柳的本意是雁儿这么年轻漂亮,休屠王都一把年纪了,迟早会走在前头,到那时不管哪个王子继位,一定会让雁儿做了他的阏氏。这话她没胆量说出来。
这天夜里,丘林忙完公事回到后庭大殿,他告诉雁儿:“我听浑邪王兰诺说,扎齐儿公主从他们家出走了。”
雁儿一惊:“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丘林说:“那女子性子太野,小小年纪就和草原上的孩子们打架,听说拿刀捅伤了一个牧民的男娃逃走了。”
雁儿着急了:“她去哪了?”
丘林摇头:“兰诺阿爸、阿姆找遍了草原也不见她的音讯。”
雁儿忧心:“天哪,她去哪了?她还小。呼衍绮托付我要好好照顾她,当初我就该把她接来才是。”
丘林说:“阏氏不用着急,我让人再四处找找。”
雁儿说:“提起扎齐儿,我突然想到了阿依,王爷,你能不能把阿依也接来呢?”
丘林问:“阿依是谁?”
雁儿说:“她是我在草原上放羊认识的,是现在皋林王家的女奴?”
丘林明白了:“哦,那个女子我知道,我记得那女子也是个汉家女。”
雁儿点头:“是,正是。”
丘林问:“你怎么想起了她,就因为她也是汉人?”
雁儿说:“那孩子从小经历了太多的苦难,我想让她开心一些。”
丘林答应了:“行,我来想办法,让下边的人拿银两换来就是了。”
雁儿说:“就拿王爷给我的珠宝去换吧,我替阿依谢谢王爷的恩德。”
丘林说:“对我还这么客套。给你的你就留着吧,我自有办法。”
既然是宠爱的阏氏央求的事,休屠王得认真去对待,他派自己的卫士长昆仕率一队人马前去寻找出走的扎齐儿公主,顺便把阿依接来。
昆仕出发后四处打听搜寻扎齐儿未果,后来看到离皋林王家的牧场不远了,就去接阿依。阿依本就是个奴隶,何况还有休屠王的面子,那皋林王大方地直接相送了。昆仕顺便说起扎齐儿出走的事,皋林王也略知一二,说别看公主年纪小,又是个女孩子,可她在这一带的草原上可是个人物,野性十足,脾气上来就敢动刀子,无人不晓。皋林王又说,小孩子没有方位感,走着走着可能就乱走了,既然你们寻找了这么多地方,不妨往东去找找,看左贤王贺兰那里能不能有消息。
看来只能这样。
这时候的扎齐儿漫无目的地正在草原上流浪。
饿了她就去找人要吃的,牧民一看是个蓬头垢面的叫花子,又加上年岁小,出于怜悯都会管她吃饱。有人问她,你家在哪里?她回答的干脆,父母死了,哪还有家。吃饱了她从不向帮助过她的人说感谢之类的话,也不向那些好心人告辞,说不见就找不到人了。她也从不在野地里过夜,知道有狼。有时就蜷缩在牧人的羊圈里睡觉,挤在羊群堆里暖和。和羊睡在一起这对游牧人很平常,一点都不奇怪。一早被牧羊人发现了,她从地上翻起,张口就是“给我些吃的,我要饿死了。”其实没那么夸张,之前她还在别的牧民那里羊肉吃得肚子都滚圆了,仅仅过了一夜罢了。她找人要吃的从不是央求的口气,且理直气壮,似乎她就是这户人家的孩子似的,倘若有人稍一犹豫,她直接进到毡房自己去寻找了。
一路走来,没人知晓她是匈奴人的公主,从她的举止上也看不出她是挛鞮氏的后人。
这一日她独自行走,看见一大群人马疲惫而来,走在前面的那个人她认得,是阿姆的弟弟贺兰,人们说他是左贤王。他经常去牧场看望阿姐,自然也就和扎齐儿相识了。多少天已经见不到熟人了,看见马背上的贺兰,扎齐儿非常高兴,张口就大声喊了起来:“贺兰,是我啊,你不认得我了?”
贺兰听见了,但他的确没认出这个叫花子似的孩子是扎齐儿,示意护卫前去看看这小孩子要干什么。
扎齐儿看见护卫纵马过来了,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该喊,如果被贺兰给捉回去,那可糟了,她撒腿就跑,却被撵上来的军士直接掠上了马背。
在被带到贺兰面前时,起先贺兰看见这般脏兮兮的孩子根本没想到她会是扎齐儿。
“你认得我?”贺兰随口问了句。
到底是孩子,到了这会她索性不装了,回答的很直接:“你是阿姆的弟弟,我怎么不认得你。”
贺兰惊讶地认出了她:“天神,你是公主,你怎么在这里?”
扎齐儿不说缘由,而是张口要吃的:“我饿了,你带我去吃烤肉。”
贺兰笑了:“张口就知道要吃的,还想吃烤肉,真有你的。”
这时的贺兰率领人马和汉军刚刚打了一仗,没占到便宜,只得掉转马头往回跑。这便偶遇了扎齐儿,把她带了回去。
之后贺兰派人打听清楚了扎齐儿的情况,便征求她的意见,是回阿姆家还是去龙城找兄长莫都大单于。她回答说想要找雁儿姐姐。贺兰不敢颤自做主,把这一情况禀报给了龙城。莫都在得知情况后,知道这个妹妹已经在草原上变得像野马一样,自由惯了,即使让她到龙城来吃喝不愁,但没人能管束得了。既然她提出想去找雁儿,他思忖的结果是同意。漠北距离焉支山相隔几千里,她想到龙城来并非易事,那就让她永远待在焉支山好了,省得又惹乱子。当然他不担心她将来会复仇,一个弱女子成不了气候。
于是,贺兰派手下的人前往焉支山护送扎齐儿公主。
多个时日后,被休屠王派出的军士带着阿依前往左贤王底盘去打探消息,半途被几个人给围住了。
那是一片林地,阿依和昆仕他们几个护卫正在歇息,突然有几个人迅速想他们靠拢了过来。从装束和长相看,那几个人也是匈奴人,穿着打扮像是牧民,但手里举着弯月刀。
“快,隐蔽。”昆仕不明就里,急忙下令。
阿依躲在树后惊恐望去,她的目光停在在那个小女孩身上。
“扎齐儿!”阿依叫出了声。
昆仕问阿依:“你认识?”
阿依点头:“她是公主,我在草原上见过她好多次。”
昆仕又问:“什么,她就是扎齐儿公主?”
阿依肯定:“是,就在兰诺家的,大家说她是老单于的女儿。”
军士们这才放下手里的刀。
阿依从树后闪了出来:“扎齐儿公主——”
扎齐儿抬眼看去,随口说了句:“哦,是阿依,你怎么在这里?”
阿依走过来:“我要到阏氏哪里去。”
扎齐儿来了点兴趣:“你说的是雁儿姐姐?休屠王部落的?”
阿依点头:“对呀,就是要去那里的。”
扎齐儿高兴了:“好啊,我也去找雁儿姐姐,那我们一起走。”
昆仕从大树后走过来说:“公主,还真是你呀。我们是休屠王派来,除了接阿依,重要的是寻找公主,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
对方一位军士走过来说:“太巧了,原来是这样。我们奉左贤王之命专程去送扎齐儿公主到休屠部落。”
昆仕用肘关节和对方碰了一下,以示友好:“太好了,我们这些日子一直在寻找公主呢,正发愁呢。”
对方军士说:“这下好了,我们就不用那么远去焉支山,公主就交给你们了。”
“放心,我们会安全护送公主回焉支山。”
就这样,又是一路风尘扑扑,昆仕河卫士们带扎齐儿和阿依顺利抵达焉支山。
在王宫外面,听说公主道了,许多人在等候。
有人喊了一嗓子:“看,他们来了。”
雁儿抬眼望去:“还真是,那个女娃是扎齐儿吗?”
“是她。”身旁的红柳抱着年幼的阿多木王子,阿多木举着小手似乎在欢迎扎齐儿的到来。
一行远途而来的人从马背上下来,给雁儿阏氏施礼。
扎齐儿不管什么礼节,兴奋地直接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姐姐,雁儿姐姐,我来了——”
雁儿欣喜万分:“扎齐儿,还真是你啊!”
“姐姐,我又见到你了。”扎齐儿扑进雁儿的怀里。
“好啊,总算把你找到了。”雁儿抱住扎齐儿。
“姐姐,我想你。”
“我也是,听说你离开阿姆家了,就让王爷赶紧派人去找你了。你还不到十岁呢,怎么就这么胆大呢?”
扎齐儿有些不好意思:“让姐姐牵挂了。”
雁儿拍拍扎齐儿的后背:“对姐姐还客气。”
阿依羡慕地望着。
雁儿看见了:“阿依,过来。”
阿依怯怯地往前走几步。
雁儿依旧半搂着扎齐儿,看着阿依打量:“长高了,也漂亮了。”
阿依充满感激:“感谢阏氏还记着我这个女奴,阿依给阏氏磕头了。”说着下跪。
雁儿伸手说:“快起来,这是干嘛。”
阿依起来时眼里噙着就要滚落的泪珠。
雁儿也动情:“好了,你们都来到焉支山了,到这里就安生了。”
扎齐儿看见了咿呀喊叫的阿多木:“咦,他是谁?”
“他应该叫你姑姑。”雁儿说。
扎齐儿明白了:“呀,小王子,姐姐你怎么都生娃娃了。”
“怎么,不好吗?”
“好啊,以后我可有玩的了。”
“那可不是你玩的,你这个姑姑太野,阿多木可要离你远点。”
“哦,他叫阿多木,真好听,他将来要飞吗?”
“当然,他是雄鹰。”
扎齐儿过去摸摸阿多木的小手,阿多木以为在逗他玩,高兴地手舞足蹈,咿咿呀呀。
“他在说什么?”扎齐儿问。
雁儿说:“他说姑姑好漂亮。”
“我也喜欢他。”
后来大家进入后庭的大殿里,雁儿这才听扎齐儿述说了一些事情的原委。
“姐姐,你不知道,那些坏孩子骂我,说我母亲的坏话,我忍不住拿刀捅了他。”
“你啊,才多大,还是个女孩子就动刀。”
扎齐儿说:“伤了人后,我害怕阿姆说我,索性跑了。”
“你啊,太任性。那这么多天你都在哪?”
“我一个走在草原上,饿了找人要吃了,困了睡在羊圈里,那儿暖和。”
“天哪,你都经历了什么,那后来呢?”
“后来就遇见了左贤王贺兰的人马,他们正和汉军打完仗撤下来,我被带到了他的部落。”
雁儿问:“又打仗,那后来呢?”
扎齐儿:“这次左贤王败了,他告诉我说雁儿姐姐在焉支山,我就来了。他给我安排了几个卫士,我们一路往西走来。路上不时遇到溃败下来的匈奴士兵,我们担心被汉军追击,找没人的地方走。后来我们装扮成牧民的样子,靠打猎生存。再后来就遇到了阿依他们,总算到了焉支山。”
雁儿听明白了:“这里就是你的家,以后你就是这里的公主。”
扎齐儿说:“当公主多没劲,我以后要做马背上的将军!”
雁儿笑了:“你呀,越来越捣蛋,比小子还野性,哪像个公主。”
扎齐儿的性子已经养成这样了,只好由她去了,在雁儿看来只要她不太出格就行。
她遇见在马背上奔驰的四王子艾多斯,要求他带她出去玩,艾多斯答应了,与她共骑一匹马快跑。马儿已经扬蹄飞奔了,扎齐儿还嫌慢,不停地用手拍马背,“快,快!”
艾多斯说:“喂,小姑娘,你疯了。”
她大声狂啸:“这算什么呀,再不跑快我拿刀子扎。”
果真她弯腰从皮靴里拔出小刀。
艾多斯吓坏了,一把箍住她的手臂:“你不想活了,摔下去怎么是好?”
“嘁,四王子原来这么胆小。”扎齐儿根本不在乎。
艾多斯知道惹不过:“行,你厉害,我以后躲着你。”
从这以后艾多斯果真看见扎齐儿掉头就走,她喊都喊不住。
可他躲不开,不定啥时候她就出现在他身边。
一见面她对艾多斯说:“喂,四王子,咱们比刀法如何?”
艾多斯不明白,问:“你个小姑娘整天就知道动刀,怎么个比法?”
扎齐儿说:“我头上放一个野果子,你用飞到扎,就这样。”
艾多斯说:“那太危险,我可扎不准。”
扎齐儿说:“那你把野果顶自己头上,我用飞刀扎。”
艾多斯不相信:“你能扎准?”
扎齐儿说:“大不了扎到你眼睛好了。”
“得,我不陪你,爱找谁找去。”说着跃上马背跑走了。
“喂,你还号称勇敢的四王子呢,就这胆量?”说着她随手一甩,飞出的小刀扎向不远处的一棵树,谁知一个倒霉的小松鼠正好爬树上去采果实,被钉在了树干上。
“找死!”扎齐儿得意地狂笑,片片树叶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