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琅打完水给她,就又转身进了庖屋。不多时,炊烟袅袅自烟囱开始生起涌出。贺楼嫦站在庖屋外走廊,即檐廊下的石廊座前洗菜,也已洗得差不多了,便端进去给他放着。
“会烧火吗?”璇琅正拿着木锅铲翻炒荤菜,见她一直眼巴巴地望着。
“不会。”贺楼嫦老实摇摇头,但是她会开荒种粮,这还是流放服役里学会的。
本来是有洗衣做饭的活安排给女子干,可他们当中男丁人数不够,便让女子也去干,洗衣做饭都留给那里的老婆婆们做了。可她们刻薄又贪婪,吃食本来就少,大家抢食也很厉害,她干完活回来,能喝上一口热汤就不错了。她经常饿的不行,就偷偷去挖野菜、番薯吃。
“那你把方才洗好的菜,嗯,折断吧,断得细碎些。”虽然有刀,但就怕她会切到手。
“嗯好。”两人各做各的,但毕竟都是在准备同一顿饭,气氛十分和谐。
贺楼嫦弄好配菜,就坐在灶台一旁,看着璇琅忙活。他十分娴熟,哪怕要一边烧火一边炒菜,也不紧不慢、有条不紊的。
要不是亲眼所见,她真的很难相信,这样一个精致又贵气的人,怎会对于这些农务活如此娴熟、精通呢?
她看着看着,刚想开口,那少年抢先出声,“怎么,学会了是吧,那要试试吗?”
“……”贺楼嫦微微张了张嘴,忍不住好奇道,“你怎么总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猜猜看?”璇琅笑笑。
“……”贺楼嫦默默垂下头,这个,要么是己方心思浅的,或毫不设防;要么就是,对方于己极其了解。
可他们从前,素未谋面,至少贺楼嫦十分确定自己此前对此人没有任何相关记忆,也无法将他想象成那种,因为喜欢或是别的什么情愫而去默默且深入了解别人的人。
他看起来就不同寻常,她现在一无所有,连身份都是他给她虚假伪造的。
所以,他就是城府深,轻易勘破她的心理防御,逐渐让她依赖上他、离不开他,满足他的某些需求?
还是说,单纯是她……傻。贺楼嫦有些郁闷地拿过柴火,往灶口里添柴烧火。
“拿过火钳,烧火棍也行,把柴火再往里边推放些,火堆中间部分架空些……”璇琅时不时出声提点她,适时把控着火候。
“可以不用再加柴了。”璇琅转身去将面团搓成条状,又拉成筷子粗细、掐成一尺状,接着放入水中浸湿,再搓成韭叶那般薄,然后在沸锅的蒸汽上用手快速捏成扁条状下锅。
“这便是水引么?”贺楼嫦稀奇地瞧着。
“嗯,煮熟后淋上鸡汤,便可以了。”
“好。”最后摆桌上菜的时候,是两菜一汤、面为主食。
璇琅的厨艺真没得说,贺楼嫦用得十分满足,小小打了个饱嗝,口腔里回味着午膳的鲜香醇厚。
两人小坐一会,便开始收拾餐具。依旧是在檐廊下的石廊座上,摆着三两木盆,璇琅打好水,便将餐具、厨具洗了第一遍水,贺楼嫦便接过来过清水,男女搭配着干活。
默契的安宁、静谧的午后,绿意蝉间鸣、亭院花带语、远方鸟飞栖……点滴足迹、悠闲处世,让这里的烟火气息,真真是山间源里有人家、寻常馨日画里头。
贺楼嫦脑中突然就萌生出“一直这样下去也很好啊”的想法。这边,璇琅放好东西,就过来牵起她,“随我来,今日要针灸了。”
“呃?嗯。”贺楼嫦听话地跟着璇琅进了东边偏房。可他接下来的话,又把她震得不轻,“把衣服全褪了,上去趴着躺。”
贺楼嫦红着脸久久不动,虽说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赤身裸体了,但这、这青天白日的,也不像那药浴还有着深色药汁遮挡一二……
最后还是璇琅直接上手,将她脱了个精光。
“……”贺楼嫦,她就知道。
“莫要再羞恼了,你我日后是夫妻,要多多习惯。放松些,等下扎错了怎办?”璇琅瞧着她装死般,死绷着身子,心下好笑,“头不要闷得这般紧,会岔气。”
贺楼嫦一顿,埋在枕头里的头部微微松离些。但当璇琅的手划过她的肌肤时,她又猛地埋得也绷得更紧了,实在是,这太羞耻了……
璇琅见状,不再逗她,直接点了她的睡穴,给她调整一下姿势,然后开始布针。
一直到日头西斜,方才结束。贺楼嫦仍在昏睡中,璇琅轻轻给她穿好衣物,便抱着她回房。
夜幕降至,贺楼嫦方才“又双叒叕”被那股浓郁的药香勾醒了。可这次她刚睁开眼,就被床头前不声不响的黑影吓了一大跳。
“……璇、璇琅?”借着稀薄的月光,贺楼嫦些许颤声唤他。
璇琅?万俟玺璇听了神情莫名,那个“他”,莫不是想听人家姑娘唤“璇郎”罢。可不待他唾弃完那个“他”,他自个儿就已经脱口而出,“我在。”
少年一滞,不由得心下暗骂一声。那床上的少女缓下神来,又忍不住蹙了蹙秀眉,有些埋怨,“你怎么就这般模样杵这,灯也不点,净吓唬人。”
“……现在点上了。”万俟玺璇顿了顿,对着瓷油灯凝气曲指弹射而去,房内瞬间亮了起来。
贺楼嫦自顾自地起身穿鞋,往外间厅堂走去,却发现璇琅还是杵在那,“璇琅?”
万俟玺璇听着有些脸热,但也没反驳,“他”虽不等同于他,但他们都是同一个人。自然,“他”的,未来妻子,合该也是,他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房门,贺楼嫦有些疑惑,他此时怎么,怪怪的?要知道自从他们“说开”后,他可是手一得闲就过来牵她。
更有,他在她面前,可从没这副,带着些愣头愣脑的模样。
所以,“璇琅,你怎么了?”
“没,我没事。”万俟玺璇转头看向另一边,飞快回了她,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不愿说便罢。贺楼嫦正准备坐下用饭,却瞧见那少年精致白皙的面容上,带着薄红。
贺楼嫦微微瞪大双眸,不、不是,是她眼花了吗,璇琅竟还会,害羞?!而且,现在他羞个什么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