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善孝为先。
小时候,老师教导他们时,嘴上总挂着这句话。
罗弈当时没什么概念,心里只想着放学后和同学玩翻纸牌和弹弹珠了,但是架不住老师天天念叨,他便记住了。
如今他早已长大成人,也明白了养育之恩无以为报。
可回过头望去,却发现自己最值得珍惜的事物早已埋藏在黄土下。
时光带走年华,岁月悄然白头。
别让他们等的太久,陪伴是送给他们最好的礼物。
只可惜,罗弈再也送不出去这份礼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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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的黑暗之中,繁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如同散落在黑色绒布上的璀璨宝石。星系旋转着,宛如巨大的漩涡,其中的恒星和行星交织成一幅壮丽的画卷。
广袤无垠的星空上,古典样式的列车滑过一道绚丽的轨迹。
哒哒哒——
优雅的高跟鞋彰显着那完美的足背,清脆平稳的落地声体现着其主人成熟稳重的性格。
白皙的玉手端起小圆桌上的热咖啡至嘴边,红唇微张,漆黑如墨的液体缓缓入喉。
“嗯~好像太甜了?是咖啡浓度太低了吗?”
赤红如焰的秀发下,是那张大家都再熟悉不过的脸。
姬子在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一股知性美自然而然地出现在她身上。
她略有思索地看着杯中浓稠的液体,真是奇怪,明明是一步一步按照指导书上做的啊,为什么尝起来就是不一样呢?
“姬子——”
“啊,帕姆,早上好,”姬子看着从客车车厢走出来的帕姆,微笑着指了指桌上的咖啡,“我刚泡好几杯咖啡,要来尝尝吗?”
“额,不了帕,”帕姆的长耳朵突然一震,生物本能正在向它发出预警,“我只是来向你问好的,客车车厢还有些地方没有打扫干净,我先回去了帕。”
姬子有些遗憾:“好吧帕姆,记得别累到自己了。”
“嗯嗯,作为列车长,我明白的帕。”
帕姆迈着小短腿,面带恐慌,一步迈两步地走回了客车车厢,太可怕了,它仿佛能看到那杯咖啡对着它发出恶魔的咆哮。
在帕姆回去没多久后,一位褐发的成熟男子走了出来。
“早上好,姬子。”
“早上好,瓦尔特,今天起这么早?”姬子调侃道,“昨天晚上你不是还在熬夜看那些特摄电影吗,不多睡一会儿?”
当年把瓦尔特和他那个金发同伴接上车后,原本以为性格比较古板老旧,到现在来看啊,他外表像热心肠的大叔,骨子里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十分喜欢那些酷炫的机甲呢。
“咳咳,我也没看多晚……”
瓦尔特有些不好意思地撇开话题,这么大人了,被直接说出来怪不好意思的。
“列车的下一站是哪里,有决定吗?”
“黑塔空间站。”
姬子说道:“列车的储备资源不太够,该去那里补充物资了。”
星穹列车和【黑塔】空间站很久前就达成了合作关系。
与其说是两方势力的合作,不如说是姬子和黑塔二人的约定。
空间站为星穹列车提供物资支持,星穹列车则时不时为空间站带些奇物回来。
这时候,姬子的手机响起,是她设置的特殊提示音。
“哦,是罗弈更新了啊。”
她略带喜悦地点开屏幕,发现官方发布了一则动态。
‘这两天有所感悟,做了两首新歌,希望大家喜欢。’
两则mV的视频链接紧接着这句话后面。
一旁的瓦尔特看到其表情,疑惑地问:“罗弈?”
“嗯,他是仙舟最近新起的一名歌手,”姬子看出瓦尔特的疑惑,笑着说道,“虽然出道不久,但是他的作品十分优秀,我都很喜欢。”
她自己本人自少女时期开始就很喜欢音乐了,列车上的留声机都是她从某处捡到回来修好的。
“这样啊,”瓦尔特点点头,“来到列车之后,我对音乐方面关注的就比较少了。”
“按这句话的意思,瓦尔特你以前经常听音乐吗?”
“是啊,我和你们讲过,我以前在一家动画工作室担任原画设计师,”他提了提眼镜,“而动画行业中,音乐是很重要的一环,所以我也很关注这方面。”
“原来如此。”
姬子微微一笑:“那你要试试听下罗弈的新歌吗,我敢保证,他的歌曲肯定不会差的。”
“……既然姬子你大力推荐,我也提起兴趣了。”
姬子点开第一首歌曲的mV后,把手机架在圆桌上,以便二人观看。
画面中,罗弈坐在一张高凳上,面前立着一支麦克风架。
暗淡的暖光像是聚光灯一样打在罗弈身上,照射出他脸上怀念的神情。
背后浮现出歌曲的名字——《新写的旧歌》。
合成器的声音像是上下起伏的波浪波动,钢琴低沉的音色点缀着前奏。
当二人以为最开始是段纯音乐时,罗弈他却缓缓开口了。
“比起母亲的总是忧心忡忡”
他停顿一下,似乎在心里慢慢拼凑起父亲的形象。
“是啊”
“他更像是个若无其事的 旁观者”
“刻意拘谨的旁观者”
“遗憾”
“我从未将他写进我的歌”
“然而”
“天晓得这意味些什么”
“然后我 一下子也活到”
“容易落泪的岁了”
“当徒劳人世纠葛”
“兑现成风霜皱褶”
“爸 我想你了”
随着这一句话出口,木吉他清脆的声音和小提琴的演奏拖动听众,让他们来到自己的回忆中。
“到离去 才想到要反省父子关系”
“说真的 其实在回答自己”
“敷衍了一生的命题”
“沉甸甸的命题”
“它在这里 将我拽回过去”
“像个终于灵验的咒语”
“那些年只顾自己”
“虽然我的追求他”
“无能 也无力参与”
罗弈微微低下头,脸上流露着复杂的神色。
瓦尔特和姬子此时都被歌声传递的主题和感情直击内心,陷入沉默。
“只记得 我很着急”
“也许 因为这样”
“没能听见他微弱的嘉许”
钢琴音阶渐渐上升,让人的情绪愈加沉淀。
“我知道 他肯定得意”
“只是 等不到机会”
“当面跟我提”
罗弈闭上眼睛,忧郁地说出这一句词。
突然的小段沉默,使得二人的心跳骤然一停。
钢琴再次进入,弦乐的演奏像是书写着悲伤的心绪。
“思念其实不是”
“不是这个歌的主题”
“我相信不只有我”
“在回忆时觉得吃力”
“两个男人”
“极有可能终其一生只是长得像而已”
“有幸运的 成为知己”
“有不幸的 只能是甲乙”
和弦的进行愈发伤感沉重。
罗弈的感情宣泄爆发出来。
“若是你同意”
“天下父亲多数都平凡得可以”
“也许你就会舍不得再追根究底”
“我记得自己”
“当庸碌无为的日子悄然如约而至”
“我只顾卑微地喘息”
“甚至没有陪他 失去呼吸”
罗弈抓着麦克风的力道愈发加重,强烈的思绪将面容都扭曲到有些痛苦。
这种沉重的感情将每一位听众感染,回想起自己的父亲。
和弦再次返回,似乎思念的情绪就这样消散了。
“一首新写的旧歌”
“它早该写了”
“写一个人子 和逝去的父亲讲和”
“我早已想不起 吹嘘过的风景”
“而总是记着他 混浊的眼睛”
“用我不敢直视的认真表情”
“那么艰难地挣扎着前行”
编曲的进行慢慢变得不再悲伤,而是细润无声,坚定地走上道路。
“一首新写的旧歌”
“不怕你晓得”
“那个以前的小罗 曾经有多傻呢”
“先是担心 自己没出息”
“然后费尽心机想有惊喜”
“等到好像终于活明白了”
“已来不及”
伴奏像是情绪的抽离,断断续续。
“他不等你 已来不及”
“他等过你 已来不及”
丰富的乐器扮演着间奏,推着人向前,不再回头看。
“一首新写的旧歌”
“怎么把人心搅得”
“让沧桑的男人 拿酒当水喝”
“往事像一场自己演的电影”
“说的是平凡父子的感情”
“两个看来容易却难以入戏的角色”
“能有多少共鸣”
……
“一首新写的旧歌”
“怎么就这么巧了”
“知道谁藏好的心”
“还有个缺角呢”
“我当这首歌是给他的献礼”
“但愿他正在某处微笑看自己”
“有一天当我乘风去见你”
“再聊聊 这歌里”
“来不及说 的千言万语”
“下一次 我们都不缺席……”
结尾,乐器的演奏趋于平淡,罗弈的眼中泛着光,饱含情绪。
歌曲再次回到开头,他一下下轻敲着自己的心口。
“比起母亲的总是忧心忡忡”
“是啊”
“他更像是个若无其事的旁观者”
“刻意拘谨的旁观者”
……
最后,他微微含笑,像是聊着天地把这句话说出。
“爸 请你从此安心”
“待在我的歌……”
音乐逐渐消失,灯光熄灭。
歌曲像是一场风一样,吹过,又悄然无声地离开了。
宛若父亲一样。
……
滴答——
姬子沉默低着头,发现衣襟早已被泪浸湿。
抬手想要抹去泪迹,却只能将眼眶模糊,让泪珠滚滚而下。
在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姬子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家人。
这首歌,实在是有些过于打动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