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唠叨你什么啦?”
“不知道,没仔细听。”繁音郁闷地说:“嘚不嘚,嘚不嘚,大男人这么能说话。”
“昨天晚上你还嘚不嘚了我半天呢。”我几乎一句话都没说。
“胳膊肘往外拐。”他不爽地嘀咕了一句,任性地挂了电话。
小苗苗上午还得在病床上躺着,下午时,年轻人来了,他今年二十三岁,是一位画家,来的比预约时间早了十分钟,但规矩地在门口等着。
他一进门,我就能看出他的生活过得有些拮据,因为他身上的西装虽然很平整,但剪裁一看就知道是大众款,而不是像繁音的是贴着身材制作的。不过他还这么年轻,没什么钱也是正常。
他的名字叫bernd,长得果然帅得惊天地泣鬼神。我跟他交流了几句,发现他挺健谈的,便慢慢切入正题,问:“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他说:“昨天已经分手了。”
“为什么?”
“因为邀请我来的先生说我必须没有女朋友才能拜访。”他说:“事实上我一直想要拜访繁先生,但从来都没有被同意过,这个机会对我来说太珍贵了。”
繁爸爸平时还挺喜欢参加拍卖会去买一些画作之类的东西摆在家里,他也属于那种不嫌弃作者,只要好看就行的类型。
所以平日里是有一些画家来拜访他的,繁爸爸会挑着接待他喜欢的作者。这位大概是得知了这个消息,请求拜访,但始终没有通过。
我问:“那你爱你前女友吗?”
“在昨天之前是爱的。”他说:“但她丝毫不尊重我的艺术,她认为我画得一团糟。她整天对我大吼大叫,我早就受够她了。”
呃……
我本身比较讨厌这种分手后会把前女友说得一无是处的男人,觉得这类人很没格调。
我觉得这男人人品不是很好,万一把小苗苗骗了就不好了,便先将他打发走,然后打电话问繁音的意思。
繁音听我描述完,说:“拜托,咱们的目的是打发小孩,不是给她挑老公。”
“那也不能把这种人品不好的介绍给人家吧。”
“老头儿的人品搞不好还不如他呢。”繁音不悦地说:“你别以为他是什么老实人。”
“不行。”我说:“我可是介绍人,不能明知道人不行还介绍给人家孩子。”
“你真是闲得发慌了。”繁音的语气很郁闷:“我妈怎么还不给你分配工作?”
“不知道耶。新衣服还没回来呢。”
“随便你吧。”他说:“总之把她给我打发了。没事别老给我打电话,学着独立点。”
不打就不打!
我继续让老陈找其他艺术家,然后在家里看基金会的资料。
韩夫人前几天告诉我,说念念对新环境不太熟悉,因为被丢在那边太久了,对韩先生也没什么印象了。最近就不建议我们去看她,先让她跟韩先生熟悉熟悉。
好想她……
突然,门被叩响,是小苗苗,她站在门口局促地说:“姐姐,管家叔叔说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我见她穿得少,忙说:“你快进来,好点没有?”
“我已经没事了。”她的表情老实巴交的,这让她看上去更显可怜又可爱:“管家叔叔说,刚刚来的年轻人偷走了一只杯子,按规矩要拉走砍一根手指,也不用交代。”她恐怕是被这件事吓到了,喏喏地问:“真的会砍他的手指吗?”
“不会。”我说:“肯定只是吓唬他的,我去看看,你先回房去休息。”
“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呀?”她问。
“不要了。”我说:“你回房去休息。”
“可是我不想回房间里呆着。”她说:“管家叔叔说后院有小动物可以看,我能不能去看看?”
“能,找个女佣带你去吧。”
我就说那年轻人不靠谱,刚来这边喝了杯咖啡就顺走我们一只杯子,给他插个翅膀还不上天了?
年轻人被拉去后院地下室了,等我赶去时,管家已经把他的小手指剁了。
那人又哭又叫,不停地说他知道错了,但已经太晚了。
这是繁家对待小偷的一贯做法,后果也是他们自己去解决,我也就没说什么,出去到草丛另一边找小苗苗。这边是星星长大的地方,后院有很多可爱的小动物,小苗苗拿着纸笔在给小动物画速写,看来小丫头还挺多才多艺的。
因为繁爸爸和繁音晚上八点回来,我便对米雪说:“再不回家你妈妈要着急了,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我妈妈不在家。”她小声说:“照顾我的阿姨总是给我吃冷饭,我一吃就胃痛。”
“那你在这里吃了饭再走吧。”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我对可爱的东西没有抵抗力,真的。
“谢谢姐姐!”她立刻高兴了。
厨师很快便做好了饭,端上来后,米雪问:“姐姐,你怎么不吃东西呀?”
“我晚点和我老公一起吃。”
“噢。”她放下刀叉,说:“那我也不要吃了。”
“你吃吧。”我说:“他很晚才回来。”
“我想见繁先生。”她说:“想给他看我的新作品。昨天一直下雨,我都是藏在怀里才没有淋湿的。”
“小妹妹。”我说:“你先回家去,我公公的艺术能力有限,他正在帮你找专门的艺术家指导你。”
她连连摇头:“不是的姐姐,我、我、我不需要老师。”
“那你需要什么?”
她咬住了嘴唇,半晌才可怜巴巴地说:“我爸爸已经很久都没有看过我了。”
呃……
我又心软了,可怜的孩子。
“繁先生、哦不,繁老先生,他和我爸爸一样戴眼镜,也和我爸爸一样笑眯眯的,很温柔的样子。”她说:“他也像我爸爸一样,很喜欢我的作品,虽然我知道我做得不好,但他还是夸奖了我。”
这……
“所以我只希望等他回来,给他看我送给他的作品,我前几天一直没有睡觉在做,就是想送给他。”她脸上有着这个年纪应有的害羞和真诚,看上去特别动人:“希望姐姐你能不要赶我走。”
她的要求也不算过分,但繁音说不要给她希望是对的。可如果这孩子是因为繁爸爸有点像她爸爸,那这就不是我们猜测的那样了,于是我问:“你只是因为我公公长得像你爸爸,才希望来拜访他吗?”
“嗯。”她老实地点头:“我妈妈也很忙,我总是自己呆在家里。这边华人很少,长得像我爸爸的就更少了,我……好希望能经常看到我爸爸,可我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那你就先留到晚上吧。”说完这话我其实有点后悔,但孩子身家清白,应该没事。
我给繁爸爸打了个电话说这事,繁爸爸立刻说:“我就说音音那家伙想得太肮脏!”
“那我可让她留下来了。”
“留下吧,我派人联络她妈妈,既然孩子病了,就让她在咱们家休息休息。”繁爸爸说:“这小孩子也是可怜,和咱们音音小时候一样,没有爸爸。”
刚挂电话,我的手机又响,是繁音。
我接起来问:“干嘛?”
“为什么不给我打?”繁音又找茬。
“你都说不准给你打了。”真讨厌,精神病又犯了吗!
“我说的话你哪次听了?”他不悦地说:“我晚上不回去了。”
“干嘛去?”
“嫖。”
“好好说!”
“有个仓库着了,我去看看。”繁音说:“当心点,最新消息,因为加拿大那事,条子又开始调查过去林家的事了,他们最爱往咱们家放卧底,现在开始,不认识的人不准进来。”
“那小苗苗算不算不认识的?”我说:“她那么小不可能是警察吧?”
“目前看来不是的,但也多加防范,别让她去不该去的地方。”
“那下午还来了一个小偷。”我把小偷的事讲了一遍,心里很紧张:“他会不会有问题?”
“在咱们家偷?”繁音说:“叫陈叔把资料传给我,搞不好是个职业小偷,这种家伙最容易给条子当线人。”
我更紧张了:“那剁了他的手指怎么办?”
“没事。”繁音说:“别担心。”
挂了电话,我心里惴惴不安的,有些紧张。虽然繁音的语气还算轻松,但他这个人即使面对更危险的情形,也表现得挺轻松。
接下来我和小苗苗聊了一会儿,她也没问我什么不该问的,一直在给我讲她的创作。
晚点,繁爸爸回来了,我们一起吃晚饭。米雪很高兴,刚一开饭就把她珍藏的礼物包拿出来,递给繁爸爸说:“这是我想送给您的礼物。”
繁爸爸接过来,笑着说:“谢谢。”
可能是因为他没有拆,所以米雪的表情有点失望,问:“您不想看看吗?”
繁爸爸便拆开,里面是一幅精美的双面绣。
繁爸爸立刻就喜欢了,说:“哎呦,这么漂亮。”
米雪高兴地问:“您喜欢吗?”
“喜欢,谢谢。”繁爸爸对管家说:“去拿支票簿。爷爷没有什么好东西,就给你一点钱去买糖吃吧。”
“啊……”米雪似乎有点失望,说:“您不用给我钱的,我只是想给您送礼物而已。您喜欢我就很高兴了。”
“只是一份小礼物。”他一边说,一边在拿来的支票上写了个九千。
九千多块欧元,对这么个小孩子来说,应该是一笔不菲的价格了。如果这孩子不要,那要么是她太单纯,要么是她其实有不好的目的。如果她要,那其实就简单多了,至少这让她更像个小孩子。只是九千块家里明明有现金,我有些不明白繁爸爸为什么要用支票。
繁爸爸把支票递了过去,米雪看到之后下了一跳,说:“怎么会这么多呢?”
“不多。”繁爸爸说:“买不了什么东西,拿着吧。”
米雪便点了点头,不高兴地说:“那谢谢您。”
接下来繁爸爸显然轻松了不少,和米雪聊了一会儿艺术类的话题。米雪吃完饭后又不太舒服,便留在这里了。
晚上我先睡了,睡到一半时忽然听到电话响,接起来听到繁音的声音:“窗户上有杀手。”
我立即被吓醒:“那我怎么办?”
“滚到床底下。”他强调:“快!”
我手脚并用地冲到了床底下,说:“我藏好了,要不要拿枪?”
那边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蠢蛋!”
“喂!”
他还在笑:“谁让你接电话时候不认真点,就‘嗯……,是谁呀’”他模仿着女人的语气,“这样。”
“那你也不应该这样吓唬人啊!”
他只笑,说:“我明天也没法回去。”
“仓库出什么事了?”
“有个外来户想进来抢咱们的肉吃。”他自信地说:“但我担保他们连汤都没得喝。”
“怎么突然间这么多事?”好烦躁。
“就是因为条子盯着咱们,所以咱们最近不能轻举妄动,他们才想趁机来抢。”繁音说:“所以我最近忙……你怀孕了么?”
“这才几天怎么会怀孕?”
“注意一点,我很准的。”他忽然问:“你还没爬出来?”
“没有。”
他笑起来:“爬出来吧,免得着凉,搞得我的宝宝不好着床就不好了。”
“嘁。”
我正要往出爬,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还没反应过来,繁音已经在那边吼了起来:“怎么了!”
“玻璃上有颗子弹。”
“什么子弹?”
“好大的子弹,好像是穿甲弹。”我认得的子弹并不多,但也看得出这子弹是穿破防盗窗钉在了玻璃上。
“灯开着么?”
“没开。”
“夜灯也关了。”繁音的语气比刚刚温和多了:“呆在床底下,我联络爸爸。杀手在远处,放心吧,近处他们过不来。”
吓死我了。我一直都觉得繁爸爸家肯定是安全的,但对于狙击手可能不同吧,子弹之所以没有击穿玻璃,第一是因为防盗窗很坚硬,第二应该就是杀手的距离非常远,子弹的力量已经消弱了许多。
我流着冷汗探手去拿遥控器关夜灯,与此同时,听到刺耳的警报声,看样子它惊动了别墅里的警报。
接下来没有人联络我,也没人来找我,我就缩在床底下。
一直等到天色大亮,房间里终于进了人,是管家,对我说杀手已经抓住了,现在在后面。繁爸爸在处理杀手,米雪一直哭,繁爸爸要我去安慰她。
看来已经安全了。
我去找米雪,发现她正在繁爸爸的房间里,而且穿着睡衣坐在床上。
我连忙过去问:“你怎么在这里?”
“昨天晚上我的窗户突然好厉害地响了一声,我好害怕,就来找爷爷了。”她抽泣着说:“对不起……”
她毕竟不是这个家的人,肯定也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吓得找人求助也不奇怪。但我还是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大概是因为她的睡衣太薄了吧。
我把米雪带回她的房间,却发现她的房间状况更惨,玻璃已经碎了,便把她带去了其他客房。
她在,我也不好给繁音打电话,但繁爸爸肯定跟他有联络,我先等繁爸爸就是。
在这期间,米雪问:“姐姐,昨天那是枪吗?”
“不是,是有人扔石头恶作剧。”
“哦。”她掏了掏睡衣口袋,说:“可是我捡到了这个。”
是一枚金色的弹头。
我看着她,没说话。
她恐怕被我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紧张地问:“怎么啦姐姐?”
“没什么。”我问:“你在哪捡到的这个?”
“在画上面。”她说:“我带你去看。”
“不用了。”
我派了个佣人盯着她,自己到她的房间里去看。
她的床对面有一副画,那幅画上的确有个洞,我把那颗穿甲弹弹头镶进去,尺寸看起来是合适的。
大概是因为她出现的时候太突然,我的确有些怀疑她,虽然她的一切都很正常。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
是繁音。
我连忙接听,听到他说:“昨天我这儿也受了袭击,没顾得上联络你。”
我忙问:“那你怎么样了?”
“没事。那家伙是画家的双胞胎弟弟,果然跟条子有来往。”繁音说:“把老陈控制起来,他有问题。”
“好。”我安排就是了:“那小女孩怎么办?”
“先控制起来,别让她离开家。我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下午就能到家,等我回去之后,把家里筛一边再考虑要不要放她走。”繁音说:“别怕,没事的。”
“好。”
老陈这个老管家又是有问题的,这不由让我对整栋房子全都产生了一种不安的恐慌,便拉着小苗苗呆在我的书房里,自己盯着她。
最近我有在想我养父的话。在猎场时,繁音说林家的那些人发展得非常快,所以他们的背后一定有大财团在支持,否则仅凭那些残疾人不可能搞到那么多武器装备。
而他们这样高速发展,其他家族,比如苏家是不会不盯着他们的,毕竟那是一支威胁。
还有一个信息是,大哥没有救我的命。按道理说,他应该明白这样会让我养父不高兴,毕竟我们在名义上还是兄妹,就算他是手心,我是手背,我养父也不喜欢自己的孩子们自相残杀。
我养父还说了,这部分的事情是由大哥负责的,那么把这些信息结合在一起,那就是……难道背后支持他们的是大哥?
如果是大哥在背后支持林家,那么他很清楚复仇计划。有大哥的支持和庇护,林家可以高速发展,而大哥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里,才不敢出手?
而且,如果真的是大哥,那么多年前繁音和Amelie遇刺的事恐怕大哥也很知情。而大哥这次要撤职,势必要把这些全都抹去。也是因为这样,我养父才对我说,那些已经查不出来了。
我不清楚这个想法对不对,因为我隐约觉得还有些什么我没有参透的事,但信息实在是太少了,我组合不出更多的可能性。
如果真的是大哥,那我真的不明白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林家那种一心复仇的家族,帮助他们发展真的有意义么?
我没有再往下想,因为来电话了。
是管家转接进来的,说:“是警局,他们希望米小姐过去一趟,周女士昨晚车祸,现在依然在抢救。”
怎么全都来得这么突然?
繁音要我留住米雪,于是我说:“打发掉,不去。”
“知道了,太太。”
挂了电话,米雪问:“姐姐,是什么事?”
“没什么事。”我说:“是我的姐妹找我去逛商场。”
“这样啊。”她问:“我可以给我妈妈打个电话吗?”
“我之前已经给你妈妈打过电话了。”我撒谎说:“你们家阿姨说她在出差。”
“噢。”她失望地垂下了头:“我妈妈总是这样,答应我哪天回来,却从来都不算数,老是骗我。”
“别难过了。”我说:“她只是希望你有更好的生活。”
“如果她希望我有更好的生活,就不会跟别的男人约会,害我爸爸跟她离婚了。”她咬着嘴唇说:“最开始是我发现的,我还对她说,希望她不要这样了,我不希望我爸爸生气。可她还是这样子,终于被我爸爸发现了。我爸爸肯定觉得我跟她一起骗他,也不要我了。”
我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得摸着她的头,希望能安慰到她。
把老陈送过去不久,繁爸爸就出来了,来到我们门口,对我说:“灵灵出来一下。”
我连忙出去,繁爸爸身后的佣人替我进去盯着她。
“我已经把所有备用监控都打开了,下午音音就回来,中午你先别休息,到我的书房去看监控,发现有人私自进出或者放人,立刻就毙了。”繁爸爸小声交代:“这孩子不用专程盯着,就扔她在这个房间里,把门窗关好。发现有跑的意思,就做了。”
连繁爸爸的态度都这么严肃,那情况的严重程度已经可想而知。
我连忙点头:“我记得了,但是陈叔是警察吗?”
“还没交代。”繁爸爸说:“爸爸晚上就回来,有事别打扰音音,直接打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