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车间、车队学习会上首先说的就是孟大伟的整列溜逸事故,他和伙计连续五天在车间、车队学习会上做检查。
孟大伟说那天中午和媳妇吵架了,下午待班根本没睡着,晚上就顶不住了,在达村车站停车时间长就睡着了。他给伙计说让伙计听着电话,谁知道伙计也睡着了。伙计没想到他会那样说,也不想反驳他,就说那天也很累,坚持不住也睡着了。队长说他:“关键是你没带上小闸,你要是带上小闸,车还能溜?”他低下头不说话了。队长说:“干咱这一行一定要休息好,休息不好就容易出错、容易犯错误。”他又说:“我平时待班就睡不好,很容易醒,下午待班更不行,老是睡一小觉就醒了。”下面就有人附和说下午待班根本没啥用,睡的再好到晚上零点以后还是瞌睡。半个月以后,车间终于决定取消下午待乘,改成十七点待乘,十七点待班,晚上最早叫二十二点十分的,二十点四十出勤,基本符合出乘前卧床休息四个小时的规定,不能再早了,总不能十六点就待班吧,十七点已经早了。很多人就抱怨:十七点就让睡觉,天还大亮着,哪儿能睡着?领导说睡不着也得躺着,没让你十六点待班就不错了。
这次事故被定为险性事故,打破段安全生产一千一百天的良好局面,孟大伟机班下岗半年,所属指导司机和书记全部免职。两个月后,运记增加一个防溜放风功能。
大强今年的理论考试由于粗心大意答错了一个简答题,险遭淘汰,排在最后一名,所以实作考试他很下劲儿,不再打牌,一有时间就看书、操练。有时候在宿舍看书,听到外边有打牌声,他两手就痒得不行,书也看不进去,就去作业线找车操练。
这几天,考司机的已经拿牌专门培训实作,由车间专职教工芦老师对他们就行专门培训。芦老师从教十几年,对韶山型机车和东风内燃机车都很精通,是故障处理书的主编。几天来,从电路到控制原理,再到各种故障现象故障处理给他们一一讲解,还要到车上给他们讲静止检查和高低压实验,给他们出活儿让他们逮。这几天,大强、卿宝、张军三个天天在一起练在一块儿吃饭。
这天下午,三个人从外边吃饭回来,张军问卿宝:“‘情种’,你找咱校友了没?”卿宝说:“没,找人家干啥?”张军说:“干啥?你不准备‘联系、联系’?”卿宝说:“还没想好。”张军又说:“不会吧?都‘联系’好了吧?”卿宝说:“没,真没‘联系’。”张军说:“有关系不‘联系’,等于没关系。”大强说:“咋联系?咱一见领导就躲得远远的,又不想巴结领导,也不想跟领导‘吹牛’,咋联系?”张军说:“他结婚、孩子满月咱不是都去了也上礼了?他应该记着咱。人家肯定是有一定关系的,要不然根本上不了这么快,咱平时见人家客气点儿,有啥事了跑快点儿,有事儿可以去找他。”大强忽然说:“要不是出大事儿,他也上不去,对不对?俺队一出这事儿,俺那个小队长就上去了。”张军说:“那当——然啦!你没听说一出事儿,都是有人哭有人笑嘛。”大强说:“那你说这出事儿也是好事儿,对不对?”张军说:“啥事儿都是有利有弊,有弊就有利嘛。”卿宝说:“什么是社会?什么是现实?现实太——复杂了,谁——也说不清。”张军扭头看看他俩低声说:“唉,李广这人真是有来头的,你俩见他在作业线上练过没?”大强说:“没见过。”卿宝说:“没咋见过。”张军说:“人家肯——定都联系好了。”大强说:“咱也得‘联系、联系’。”卿宝忽然说:“那要是都‘联系’了,都——能过?”张军说:“那不一定,还得看谁关系硬,还得看成绩哩。”大强说:“我听说现在考试都不看成绩,谁花钱多谁就能过,谁关系硬谁就能过。”卿宝说:“听你们这么一说,我都没劲儿练——啦!我一没关系、二没钱,就认识我司机长,咋能过?”张军说:“应该是还看成绩,你得把答案写到卷子上。”大强说:“管——他呢,让过就过,不让过算——啦,大不了明年再考嘛!”卿宝说:“对,就是,管——他呢!”大强说:“听说是最多考三回都让过。”张军说:“那不一定,你宿舍的闫师傅考了几回?”一句话说的三个人都不吭气了。
回到宿舍楼下,看见志峰在前面走,张军问:“志峰,你刚回来?”志峰回头说:“喔,你们去哪儿了?”张军说:“出去吃饭了。”志峰继续向前走,走进楼道,上楼梯时志峰忽然回头说:“哦——对了,你们几个这几天是不是拿牌专门培训考司机的?”“喔,”大强说:“你明年就可以考司机了。”“嗯。”卿宝问:“志峰,现在一天到晚也不咋见你,你还在自考?”“没。”“那你一天到晚在宿舍都干啥?”“看书。”“还——看书?看啥书?”“还是……以前的书。”“还看以前的书干啥?”“没……没事干嘛,以前学过的……不看时间长了就忘了……”“真——是爱学习,”张军说:“志峰要是考司机肯定能一次过!”志峰笑笑没说话。大强说:“那是肯——定的!这么爱学习的人一次过不了就没——人能过了!”几个人说着话上到楼上,大强说:“走,去我宿舍吧?”张军问:“去你宿舍干啥?”大强说:“打牌吧?好——久都没打牌了!手都痒痒死了!”卿宝说:“你们打吧,我水平不行。”大强说:“哎,玩儿——哩嘛,打一回又咋了?张军,你打不打?”张军摇摇头说:“我——没心情,人也不——够啊。”“再找——一个嘛,肯定有人!你打不打?”张军说:“算——了吧,练一天了,一身汗腻腻的,去洗个澡去。”卿宝说:“对,去洗个澡!”说着就回宿舍了。大强说:“哎!真是想不开,不就是考个司机嘛,考不上又咋了?算了,洗澡、洗澡!”说着也回宿舍取东西去洗澡。
张军洗澡回来,忽然想这几天都没回家,今天是不是应该回家了?上次和罗艳闹别扭后,罗艳就回娘家住了,前几天打电话丈母娘说:“罗艳不是不想回去,你新房的气儿太大,对娃儿不好。”他也觉着新房的气味儿太大,尤其是刚进屋那会儿,特别难闻,熏得头都有点儿晕。罗艳这些天都是早上开窗晚上关窗。今天是不是应该回去看看还有气味儿没?于是,他决定回家,明天早上坐汽车过来。
大强回到宿舍,宿舍里就他一个人。他躺在床上不禁想,这回“联系”不?自己理论规章考得不好,实作再考不好,就很难过关了。今年过不了,明年继续考?还得背书?算了吧,这背书的滋味太难受了!人家说考一次司机脱一层皮,那真是不假,真是说的太对了!人生最最难受的就是背书,成天呜哩哇啦地抱着书背,真像是和尚念经,把人都背傻了!没考司机时一见书就头大,要不是考司机,他说啥也不会拿着书看,更不要说是条条框框、枯燥乏味的规章理论书了!背书难受,实作练习也难受!这领导也真是的,早不考晚不考,每年考司机都是五月份报名六月份考理论规章,实作正好赶在最热的七月份,火热的天,一动都是一身汗,还要往蒸笼似的机械间里钻,一钻就是一、半个小时,身上的汗水流成一条条河,像是无数条蚯蚓在身上爬,那简直是人间炼狱活受罪啊!不行,找司机长联系,多花点儿钱,只要能考上,说啥也不能再成天念经啦,再也不受那活罪啦!走,给司机长打电话!
刚出宿舍楼没走几步,他又想,不行,段里电话都是值班电话,让别人听见不好吧?等培训完了叫班后再给司机长说吧,他又转身回宿舍,刚上到楼上,他又想,不行,到那时可能就晚了,听师傅说想联系就要趁早联系,现在可能已经有人都联系好了!段里不能打电话,就去外边找个电话亭打嘛,对,就去外边打!想到这,他又转身下楼先到运转室看看牌,司机长正好在家,他就去街上。
路上,他边走边想,要联系得花多少钱?最少也得二三百吧,买点儿烟酒?听说一般都是送烟酒,二三百可能都有点儿少,那就五百吧,只要能考上司机,多花点儿也无所谓。他又想,让司机长联系也得给人家意思意思吧?
来到街上,找到一个电话亭,拨通司机长家的电话,电话通了,响了半天却没人接,司机长一家人都去外边转了吧?他就挂了电话,晃晃悠悠地往前走。
又走到一个电话亭跟前,他又拨通司机长家的电话,还是没人接,他又往前走。正值盛夏,人们吃过饭大都出来散步,有一家三口的,孩子在前面蹦蹦跳跳,大人跟在后面;有三三两两、搂肩搭背说说笑笑的;有成双成对相依相偎窃窃私语的;也有一个人穿着背心短裤快步健走的。舞厅里婉转悠扬的舞曲环绕着人群撩拨人心,网吧里一阵噼里啪啦声夹杂着欢叫声真是陶醉其中。
两位美女从前面走过来,从大强身边走过,一个身穿大花裙披肩发,一个梳着马尾辫穿着迷你超短裙,一阵香风钻进鼻孔,引诱得他的心里一阵兴奋,想看又不敢很看,只偷偷溜了两眼,看见那丰满的两个“大馒头”、两条修长的大白腿。大强心里一阵阵兴奋激动,真想走过去,伸手去摸……
再往前走,拐一个弯,看见前面一个穿着吊带裙的黄色卷发姑娘一个人在默默地走,白嫩的瘦肩圆滑玲珑,紧翘的屁股一扭一扭。大强真想上去摸她一下,或者打个招呼,第一个想法有点儿太大胆,第二个想法鼓起勇气可能会去实践。
忽然,一阵风刮过,是一个穿着大花衬衣的卷发青年骑着摩托追上那个姑娘,拉她的胳膊让她上车,她一下子甩开他,快步向前走。花衬衣青年就慢慢骑着,跟在她后面,跟她说话。跟了大概五、六分钟,姑娘还是被拉上摩托车,“突突突”地跑远了。大强气愤的说:“我操!真鸡巴死皮赖脸!”
他想起他还有正事哩,就找到一家电话亭拨通司机长家的电话,司机长问他有啥事?他就说了他的想法。司机长说:“这没问题,小事一桩儿!这样吧,你明天下午——现在刚过八点半,要不你现在就买好东西来我家,我给你联系。”“好,谢谢师傅。”大强挂了电话就回宿舍取了五百元到超市买了两条红塔山,两瓶八十多元的洋河酒,又买了一个西瓜就去司机长家。
进了司机长家,司机长说:“我刚才问了,孟主任不在家,明晚再去。”大强说:“好。”嫂子说:“小裴,你买这么多东西?”大强说:“我买的是两份,一份给俺师傅,让师傅办事儿,不能光空口说说嘛。”司机长说:“小裴,你这就外——气了不是,你哥还能收你的礼?”大强说:“这也没啥,师傅带我这么长时间,还不谢谢师傅?”司机长说:“心里知道就行了,师傅可不能要你的礼。”大强说:“就这一回,师傅就别客气了,你不收,我都不敢让你办事儿啦!”司机长沉吟着说:“那行,我抽两盒烟,你嫂子不让喝酒就不要酒了,哪天你给我两盒烟就行了!”大强说:“那我就走了啊,东西就先放你这儿吧,我害怕别人看见不美气。”“行,只要你不害怕你师傅窝藏就行。”司机长“嘿嘿”笑着说,大强说:“那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