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抱着邬映月的手,极力推销自己。
邬映月失笑。
她掠过心头泛起的酸涩,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嗯,带你走。”
“真的,你没骗我?”
他仰起头,银灰色的眼眸亮了起来。
“没骗你。”
“那你陪我睡一会好不好,我一个人会有点害怕。”
小孩紧紧抱着邬映月的手,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邬映月叹息一声:“好吧。”
“不过,我可能不能陪你太久。”
苍梧厌的眼睛睁大些许,瞳仁瞪得浑圆:“为何?”
邬映月挑眉:“我夜里要巡逻。”
邬映月也不知道这身体的原主为何那么有事业心,平日除了守着牢狱外,还时不时接点巡逻的差事。
巡逻的工作一月一次,好巧不巧,邬映月一来就给碰上了。
“巡逻......不能让别人去吗?”
小孩的眼底掠过一丝不舍。
邬映月笑了笑:“不行,快睡。”
“你要不睡,我可就走了。”
邬映月作势要起来。
苍梧厌见状,赶紧收紧手:“我睡,我睡,我马上就睡。”
他往被子里一滚,双眸紧闭,长睫轻轻颤动,瓷白的脸上流露出几分紧张。
他像是很怕邬映月离开。
邬映月帮他撩开耳边的碎发,手掌滑到背后,轻轻拍起了他的背。
温和舒适的气息将苍梧厌包围,他眉眼舒展几分,终于愿意卸下防备,安心睡觉。
邬映月也有些困。
她靠在床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不知怎的,也跟着沉沉睡去。
-
再醒来时,外面已经是幽寂一片。
室内的灯快要燃尽。
邬映月睁开眼,就看见那点昏黄的烛影在幽暗的墙壁上跳动。
她起身想要去续个灯油,却发现胳膊像是被什么压住,怎么拽都拽不出来。
邬映月心中疑惑,低头一看,发现苍梧厌睡在她臂弯处。
他脑袋枕在她怀中,如瀑的长发散开,一部分被邬映月压在身下。
一部分缠在邬映月的指尖,滑滑的,带着点皂角的香气。
邬映月叹了口气,视线下移,发现他的手还嚣张地搭在自己的腰上。
这睡姿,真和她小时候有的一比。
邬映月生怕自己扯到他的头发,只能小心翼翼地腾出一只手,托住他的脑袋,再把另一只手轻轻抽回。
但因为离得太近,饶是她万分谨慎,却还是不小心扯痛了他的发丝。
“唔.....”
低低的痛呼从他菲薄的唇中逸出。
邬映月吓得心都快悬起来了。
她赶紧揉了揉他被扯痛的地方,见他呼吸再度平稳,才松了口气,悄悄收回了手。
夜已经很深了。
邬映月打开腰间的鬼族令牌,一看,已经快三更了。
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邬映月不敢再耽误。
她利落地跳下床,取下大刀,刚准备出门,就听到有人悄悄走到她门边,偷偷摸摸地叩响了她的房门。
“映月,起了吗?咱们该去巡逻了。”
来人刻意压低音量。
但因为其声线特别,不难听出是小碗的声音。
她低低的“嗯”了一声,推开门准备跟上,走到人面前,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刚刚喊了自己什么。
“你叫我什么?”
邬映月反手关上门,看着换了一身黑衣的女子。
庭间的灯光很微弱。
邬映月低下头,便能看到她那张洗得干干净净的素白面容。
没有夸张的青黑眼圈,没有刻意涂上的大紫唇。
她五官清爽秀气,一双杏眼圆润漂亮,睫毛纤长,扑闪时宛若展翅欲飞的蝴蝶。
“我叫你映月啊,怎么了?”
圆脸女子见她有些不可思议,不由抬起手,摸了下自己的脸:“怎么了,我没洗干净吗?”
“奇怪,我明明记得搓了两三遍诶。”
“你是不知道,我一清醒就看到自己的眼睛成这样了,照镜子的时候差点没给我吓晕。”
女子叽叽喳喳的说着,完全不给邬映月回答的机会。
邬映月看着她活力四射的模样,不觉弯了眉眼:“你是阿晚,对吗?”
圆脸女子一愣,眼底掠过浓浓的震惊:“你难道才知道吗?!”
“映月,我真的要伤心了!”
桑晚记得自己一醒来就被困在一具身体里。
那个时候,她不能控制身体。
只能缩在角落,看着这具身体的另一股意识和面前的少女对话。
她记得这具身体喊她小月。
她似乎和她很亲近。
就算对面的少女神色淡淡,却还是会热情地贴上去。
桑晚当时觉得这人好傻。
可后面观察着,观察着,她忽然发现一个令人震惊的秘密。
眼前的少女,似乎就是她的师妹,邬映月。
只是她不明白,她和映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桑晚不太理解,便只能缩在身体里旁观。
她看着原主跑到房间,对着镜子满意地欣赏了一会,便跑到榻上去休息。
再然后,她就获得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她成了这个地方的“小碗”。
小碗,小晚,同样的读音,但写起来却天差地别。
桑晚怎么也不能接受,自己有一天,需要顶着一个这么随意的名字生活。
好在,这只是在幻象里。
桑晚收回思绪,她双手叉腰,佯装生气的看着女子。
邬映月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没忍住笑弯了眉眼:“早就知道啊。”
“之前只是猜测,觉得小碗的性格有点像你。”
桑晚有些怀疑:“有吗?”
“看到那么差的品味,你也会怀疑我?”
邬映月耸了耸肩:“这锅我可不背,我只是说你们性格像。”
“好吧好吧,”桑晚大度地摆摆手,她把腰间的令牌拿出来,捧到邬映月面前,“这上面说,咱们今晚都要巡逻。”
“三更快到了,我们走吧。”
邬映月点头,刚要答应,就听到屋内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动。
“哐当当——”
有什么东西倒了下来。
桑晚皱了皱眉,有些奇怪地嘟哝道:“映月,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邬映月心虚地摸了下鼻尖:“没有啊,你听错了吧。”
“哐当!”
又是一声巨响。
桑晚狐疑地看向邬映月的身后,眼底闪过几分警惕:“你真的没听见吗?”
“那声音,好像就是从你房间传来的。”
邬映月不知道要如何跟她解释苍梧厌的身份。
“呃......内个内个......”
“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过去吧?”
她灵机一闪,作出一副紧迫的模样,拽着桑晚就要走。
桑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映月,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桑晚回过头,刚想去开门细看,就瞧见那扇紧闭的门从里面打开。
一只雪白的小手探了出来。
桑晚脸色一变,把邬映月扯到自己身后。
“我就说了,这鬼族指定闹鬼!”
话音刚落,桑晚又看到一颗圆溜溜的脑袋探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剪裁粗糙,但意外合身的黑色衣服,微微卷曲的漂亮长发垂到脚踝。
乍一眼看,还以为是个小女孩。
桑晚的神色软了一点。
“是个妹妹鬼,应该没什么攻击力吧......”
桑晚煞有其事地拍了拍邬映月的肩膀,想示意她不要害怕。
然而下一秒,她就看到那小孩仰着脸,冲她身后的女子脆生生地喊了句:“姐姐。”
童声稚嫩,但不难分出性别。
桑晚瞪大眼,怒骂道:“谁是你姐姐?”
小孩一愣。
他仰着脸,呆呆地看着牵手的两人,可爱乖巧的小脸上,浮出了一点疑惑。
“你牵着的那个,是我姐姐。”
桑晚冷哼一声,刚想说他痴心妄想。
结果一低头,就看见一张漂亮得无可挑剔的脸。
月光轻柔。
借着一点银辉,桑晚看见他线条流畅的脸型,瘦瘦尖尖的下巴,大而澄澈的银眸,挺翘的鼻子,和殷红小巧的唇。
桑晚霎时睁大了眼:“映月,你从哪捡来的小孩?”
“看起来好乖!”
邬映月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两下。
原来乖小孩和小孩鬼之间,只差一个漂亮的长相。
不过,要怎么和她解释师兄的身份呢?
邬映月正犯难,却没想到一低头,就看见桑晚殷切地牵住自己的手,双眸中闪烁出母性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