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廷圣旨的严令震慑之下,扬州的官场风气陡然一变。往昔里那些惯于阳奉阴违的各级官员,此刻皆被那圣旨的凛凛威严所摄服,不敢再有丝毫的违逆之举。他们深知,这一次,天子动了真怒,若再心存侥幸,必是万劫不复之境,故而纷纷收起往日的敷衍塞责,全力配合起查案行动来。
而盐商们,这群平日里精于算计、逐利不休的商贾之辈,见此情形,也慌了手脚。他们深知自身在两淮盐案中的所作所为难以逃脱干系,为求能在这场风波中保全自身,便赶忙将那些曾经秘而不宣、深藏不露的账册、信件以及各种证据纷纷翻找出来。他们满心期望着,能借此表明自己虽涉足其中,但不过是些微末角色,或是受了他人胁迫,以此来博取朝廷的宽宥,在这汹涌的政治风暴里觅得一线生机。
高恒目睹着这一切,心中满是苦涩与无奈。他精心构思、处心积虑谋划的种种计划,本以为能够在这复杂的局势中为自己开辟出一条生路,却不想如今竟全盘皆乱,陷入了如此被动的僵局之中。更没想到和珅年纪轻轻,行事居然如此老练。他深知,若再不想出应对之策,自己必定难逃严惩。思来想去,他决定剑走偏锋,尝试用收买的手段来拉拢和珅。
他找来漕帮的凌世天,神色凝重地嘱托道:“凌大侠,如今你我皆身处险地,唯有设法说动和珅,或许方能转危为安。我听闻此人虽狡猾多端,却也并非全然不讲情面。你且带上我精心准备的这些珍贵礼物去找他,这些宝物皆是世间罕有,价值连城,或许能入得他的法眼。”说着,高恒命人将一箱箱装满了奇珍异宝的礼盒抬了出来。
凌世天看着那些礼盒,面露难色:“大人,这和珅可是清差大臣,他真的会接受吗?”
高恒若有所思,缓缓开口道:“他和珅,出身寻常,家中贫寒,自幼苦日子过惯了。年纪轻轻便入了官场,哪曾见识过这世间真正的奢华与富贵。他在这官场之中,虽靠着几分机灵劲儿和那见风使舵的本事,勉强站稳了脚跟,可到底根基尚浅。如今这两淮盐案局势晦暗不明,各方势力交错纵横,他一个毛头小子,心里定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权衡利弊,生怕行差踏错一步,断不会贸然得罪任何一方势力。你且带着这些珍贵礼物放心去找他,那些个奇珍异宝、金银细软,他怕是平日里见都没见过。这等诱惑摆在眼前,他定会好好思量一番,知晓该如何抉择才是对自己最为有利。”
凌世天领命而去,带着礼物求见和珅。和珅的临时行辕位于瘦西湖附近的一座园林。冬日的瘦西湖,湖波在冷风中微漾,残荷于瘦水间伶仃,寒枝瑟瑟,与亭台楼榭一同在冬雾里朦胧,似透着幽冷的墨韵。
虽值冬日,但扬州的草木仍有几分绿意,却也在薄霜下失了生机,假山石凉,曲径幽寂,唯腊梅初绽,为这行辕添了一抹冷香与幽情。
和珅听闻漕帮之人来访,他知晓漕帮和高国舅的关系,心中已然猜到了几分来意。待见到那些珍贵的礼物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但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和珅微笑着对凌世天说道:“凌大侠,这是何意啊?本大人奉公守法,只知按朝廷旨意办事,可不敢收受这些东西。”
凌世天赶忙说道:“和大人,您说笑了。高国舅深知您在这两淮盐案中的辛苦,这些不过是一点心意,略表敬意。还望大人您多多关照,高国舅说,只要您能在这案子上稍加通融,日后定有重谢。”
和珅听后,假意沉吟片刻,然后哈哈一笑:“凌大侠,你且回去告诉国舅爷,他的心意我和珅领了。请国舅放心,我和珅也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定会妥当办事,不会让他为难。”
凌世天以为和珅应允,面露喜色,匆忙拜别。和珅面不改色地收下礼物,待侍从将其安置妥当,屋内仅余和珅与亲信。和珅缓缓踱步,神色渐转阴鸷,他目光落在那些礼盒上,冷笑道:“这些物件,看着倒也眼熟,分明是从前钦差刘墉行辕里搜出来的。”
亲信一惊,面露疑惑:“大人,这是何意?”和珅停下脚步,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哼,那刘墉之前在扬州查办事务,谁能知晓他是否清正廉洁?如今高恒妄图用这些贿赂于我,我又怎会如他所愿。待时机成熟,这些便是刘墉从高恒处收受贿赂的铁证。”
和珅重新坐下,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桌面:“在这官场之中,风云变幻,人人都在为自己谋算。高恒以为可以买通我,却不知我和珅岂会为了这一时之利,而放弃长远。那刘墉,虽素有清名,但只要有这些‘证据’,他也难脱干系。”
亲信唯唯诺诺:“大人深谋远虑,只是如此布局,可有十足把握?”和珅自信一笑:“本大人自有安排。如今两淮盐案错综复杂,各方势力相互交织,我既要在皇上面前表明忠心,全力查案,又要利用这些棋子,为自己在这朝局之中赢得更多筹码。”言罢,和珅不再多言,继续思索着后续计划。
高恒起初听闻和珅收了礼物,心中大喜过望,自以为这一场风波便可就此平息,自己能够安然无恙地躲过惩处,继续逍遥法外。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却惊觉和珅查案的步伐丝毫未减,依旧雷厉风行地深入调查两淮盐案的每一处细节,将扬州官场与盐商之间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逐渐剖析开来。
高恒大怒,心中的愤懑如汹涌的潮水般澎湃。他在屋内来回踱步,焦躁不已,此时才惊觉自己的军师王同权竟在这关键时刻不知所踪,身边连个能出谋划策之人都没有,仿佛置身于茫茫大海中的孤舟,无助且迷茫。
“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真要坐以待毙?”高恒喃喃自语,额头上青筋暴起。突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了茅山五魁中的陈正灵。他曾偶然发现,陈正灵的身形与李铁铮有着几分相似之处。“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让陈正灵伪装成李铁铮去刺杀和珅,然后将此事嫁祸给李铁铮,如此一来,局面或许会变得对我有利。”高恒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心中暗自盘算着。
高恒心急如焚,即刻差人去请陈正灵。俄顷,陈正灵阔步前来。只见他一袭灰色道袍在风中鼓动,身姿挺拔,健硕的体格将那道袍撑得满满当当,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一头乱发披散于肩,更添几分洒脱不羁,双眸圆睁而明亮,眼神中不羁与狂傲肆意流淌,可面对高恒,仍依礼拱手:“高大人,召贫道前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