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刘季墨也坐了下来,王老爷正在吃饭,只朝他点点头,继续垂头干饭。
他看了一眼王老爷碗里,竟然也是大锅菜,看对方并没有聊天的意思,他便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令他意外的是,王老爷这一行人竟然没有喝酒的,都在老老实实吃饭,吃完喝一碗汤水,然后就各自散去了。
现在做运输都堪比带军队了?
“王老爷,在下刘季墨,正要前往华阴赴任,不知道可否打听一下,华阴如今是何情形?”
王大有闻言失笑:“敢问刘大人从何处来?”
“交州。”
“那么远,路上走了不下一个月了吧?”
刘季墨摇了摇头:“今日是第二十八日。益州地形复杂,多花了些时日。”
他素来是个心里有数的人,出发前就列好了每日的行程,在哪落脚等等,连在何处添衣都有预估。
但出乎意料的是,王老爷听完他的回答以后,笑了一下说:“华阴现在是尤县丞代领政务,陆大人派人去落实政策,如今人应该还在华阴。”
“听闻陆大人的改革损害了地主、商贾、甚至氏族的利益,能出动五十辆马车运送货物,队伍过百人,王老爷想必也是个大户人家,不知道你对这些政策怎么看?”
在一旁当背景板的几位管事纷纷看了过来,好似他提了个什么了不得的问题。
陆真的改革确实是动了这些人的利益,可陆真也切实地让他们有了更多赚钱的门路。
“刘大人说的这一点,早在永新县的时候,王某就想到了,那时候永新县的钱都集中在几个人的手里,要想发展地方,就要有资本,可这些资本在某个人的手里,就不可能用来发展民生。”
刘季墨眼睛亮了起来,这是困扰了他许久的问题,在顺县,哪怕再勤政、再努力,百姓的生活依旧水深火热,也就秋收那几日能够吃饱,可地主们却能躺在家里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田地还不用缴税。
“后来呢?陆大人是怎么解决的?”
“王某有个不肖子,嘴贱惹了陆大人,陆大人拿着赔的钱买救灾粮、建水坝、建工坊,永新县灾后愣是没有再饿死一个人,还安置了灾民。秋收的时候王某本来已经打定主意举家搬迁,可陆大人一纸告示,让王某选择了留下来。”
那张榜一大哥的缴税告示第一次让王老爷心痛,第二次肉痛,可现在想来,自豪感胜过了其他。
刘季墨没有追问是什么告示,王大有迅速略过此处,接着说道:“政策的核心在于让赚大钱的人,承担高赋税,王某觉得这很合理,既然能够赚大钱,那缴纳相应高的赋税是正常的。”
这种相对公平的概念还是第一次听到,刘季墨对陇右充满了好奇,又听说华阴的县令是因为政策推动不给力才调走的,他还没到华阴,便开始在心中梳理这份工作了。
第二日一早,王大有带着运输队往九原府去,刘季墨带着老钟往华阴县走去,两人在驿站门口匆匆一别,各奔东西。
越靠近华阴,村庄就越多,刘季墨干脆撩开车帘看着外面在农田上忙碌的身影,如今正值春耕,不知田改是否已经落实,这些大户、地主会否愿意让利于民?
“吁!大人,有人挡道!”
老钟还以为是遇上劫道的了,这些人笑着靠近的时候他都快抽出腰间的刀了。
“这位老人家,敢问车上是否是华阴新上任的县令刘季墨大人?”
老钟眯了眯眼睛,那人连忙说道:“我们几个是华阴的人,想拜托刘大人一件事......”
“什么事?”
刘季墨撩开车帘走了出来,眼睛扫过几个衣着不凡的人,看衣袍比王老爷的华贵,但这一张张脸却让人觉得不如王老爷那张在外面被风刮得粗糙的脸。
“哎哟!刘大人亲临!我等不胜惶恐!想请刘大人一起用个饭,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
刘季墨看了一下四周,他人还未入城,这些人就拦住了自己,消息这么灵通?还是在这里守株待兔?
“刘某还未上任,不如等刘某入城上任后再拜访诸位?”
何老爷一听急了,这哪行!他们堵在这里就是为了取得先机,若是刘大人进了县城,上了任,那还不是任由那陆大人搓圆按扁?
必须要先对手一步!
“刘大人不必见外,咱们就在这城外喝点酒,大人想提前了解些什么,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季墨看了一下老钟,后者跳下车拿了下马凳放在地上,何老爷等人喜不胜收,刘大人肯赏脸,这件事就成功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便是诱之以利!
财帛动人心,只要有足够的筹码,还怕人不动心?
几家的仆人七手八脚在野外山坡上搭好了桌子、条凳,上面还摆了凉菜,碗筷和酒盏,马老爷在一旁指挥仆人搭个简易土灶热菜,刘季墨走了上来。
“用不着这么麻烦,刘某还要去驿站报到。”
何老爷连忙将人请入座,又将仆人遣走,笑嘻嘻地说道:“刘大人,小的是城南何家当家的,这几位分别是马家家主、吕家家主、以及葛家家主。我们几位在这里恭候大人已经好几日了,每日从天亮等到天黑,终于盼来了大人!”
“是啊是啊!”
“哦?盼我来是为何?”
吕老爷站起来给刘季墨倒酒,闻言抢答道:“当然是盼着刘大人来伸张正义,还我们一片郎朗青天!”
刘季墨扫了一圈众人:“此话怎讲?”
“还不是陆大人推行的政策,竟然要我们给这群奴才每月发工钱!田地还要纳粮!就连在县城里摆个摊也得收税,这样下去,可让我们怎么活啊!”
“是啊,什么都要钱,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但刘大人你来了,这就不一样了!陆大人她不可能时时盯着咱们,只要刘大人愿意帮忙,我们肯定不会亏待了大人的。”
何老爷说完,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悄声地说道:“大人放心,这里隐蔽,不会有人知道的。”
刘季墨扫了一眼金额,竟然是四张一万两的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