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客栈后,各自休息调整了半天时间。时间过得很快,太阳渐渐西沉,夜幕即将降临,天空逐渐变得昏暗起来。
夜晚时,终于停雨,彼时阴云犹在,不见星月。
此时,慕蓉起身前往铁匠铺,精心打造了一件独特的法器;无涯则四处奔波,搜罗来了一大堆黄纸,用墨水写出几片遮光符和照明符;而诛颉却悄悄地蹲在钱府的房梁之上,密切注视着府里的一举一动,不敢有丝毫松懈。
夜深人静,已是亥时时分,钱府内的嘈杂声音终于平息下来,但哭喊声却依然持续不断,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止。大堂中的烛光依旧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宛如点点星光。
园内的动静逐渐减少,周围一片寂静。偶尔能听到从房屋中的水池和树丛里传来阵阵清脆的蛙鸣声,给这个宁静的夜晚增添了一丝生机与活力。
无涯和慕蓉先后赶到,三人小心翼翼地窥视着院内的一切情况。他们静静地观察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时刻保持警惕。
眼见四下无人,慕蓉与诛颉两人正要飞身下去,却被无涯拉住了脖颈,“慢着。”
“拦着我们干嘛,速战速决不好吗?”慕蓉不耐烦的拍开了无涯的手。
无涯从锦囊中抽出两张符篆,塞给二人,轻声说:“这是静步符,贴在脚后跟,走路便不会有声响,也不会留下脚印。”
“麻烦,不贴。”
诛颉缓缓道:“还是无涯师弟思虑周全,钱府人众多,若是有人起夜听见声响便不妙了。”
“蓉儿妹妹,你不贴,是想我帮你吗?”
慕蓉百般嫌恶,还是默默贴上了静步符,三人一路摸索,在廊道中穿行。
经过诛颉白日的窥探,已经知晓了钱府大部分方位,而婚房的大门已经锁上,外围贴上了一层又一层驱邪符阵。
很快,三人在房檐上起跳,无涯谨慎地观察四周环境,担心其中可能隐藏着陷阱或机关。他小心翼翼地摘下瓦片一角,然后将其砸向地面。
就在瓦片与地面接触的瞬间,地面突然开始旋转,并迅速展开了一个复杂而神秘的阵法。这个阵法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显然具有某种特殊的力量。
\"这是驱邪阵法,看来他们得到了高人的指点。\" 无涯皱起眉头,语气严肃地说道。
慕蓉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恐怕他们早就料到我们会前来,所以特意设置了这个阵法。\"
无涯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他开玩笑地对慕蓉笑着说:\"要不师妹你进去,假装被他们抓住,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让我和师兄两人趁机进入屋内一探究竟?\"
听到这话,慕蓉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回答道:\"师弟能人多活,怎么自己不去!\"
无涯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连忙解释道:\"哈哈,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啦,蓉儿妹妹别生气。\"
慕蓉没好气地瞪了无涯一眼,说道:\"哼,说的倒是挺有道理,下次别说了。\"
此刻,巳凉城最高的酒楼之上,赫然站着一位带着青边斗笠,身着鎏金淀青长裙的身影,正悠悠站在风口,任凭风扬起她的衣袂。
“晚上不睡觉还真能捉到小贼,还是三只。”她轻轻道,将手中的剑抱的愈发紧。
三人正愁毫无进展,彼时,白日里那门口上打鼾的小鬼幽幽穿过门走了进来。
顷刻间,法阵启动,小鬼被白色光阵包裹,但束缚妖魔鬼怪的锁链却穿过他的身体,落了个空。
“这小鬼怎么跑进去了。”
慕蓉轻喊不妙,“这阵法最克魔鬼了,无身无形,一旦遇上,可是触之灰飞烟灭啊。”
此刻,诛颉还不知两人所见到的小鬼在哪,只看见庭中锁链缠绕,蠢蠢欲动,他从下山以后便知道此二人能看见鬼和魂魄。
慕蓉飞身下去,拉起小鬼的头往阵法外拽,此刻的动静已经惊醒了钱府众人,他们举着火把,从四面八方赶来。
小鬼不知所措,但被驱邪阵法牢牢栓住。
“无涯,师兄快来帮忙啊。”
诛颉见状,抽出短刀,直插入阵眼,想要用刀气斩断锁链,但都无济于事。
无涯在房梁中清清楚楚看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动静,催促二人道:“不好,钱府的人来了。”
不知诛颉从何处来的力气,阵法被他削了几下,即刻崩盘,碎成千万镜像。
接着,慕蓉将小鬼拉上了房梁,小鬼闭目,说不出话,头上的触角感知到身边的平稳,开始有所缓和。
钱府的人包围了院落,钱老爷领着管家冲进了园中。
大队家丁除了婚房里里外外搜罗了一遍,都没有发现有异状,因为此时,无涯已经烧了一张隐身符圈住了房梁一角,凡人肉眼是无法看穿的。
钱老爷吩咐下去,将整个钱府都搜一遍,此刻,钱府火光冲天。“一定要找到那个妖物,若是发现,不问原由即刻处死。”
此事闹到了丑时,三人在房梁一刻也不敢懈怠。钱老爷派人寻找未果,又不敢惊动老太太,想到妖物可能藏匿在婚房中,带人走到门口又不敢进去,最终还是让众人散了。
眼下驱邪阵法已破,大抵没有什么阻碍了,三人在房梁上待了一会,便平稳落在了院内。
“还好,方才多亏了诛颉师兄破了阵法,不然我们三个都要被发现。”慕蓉揉了揉小鬼的脑袋,但在诛颉眼中,慕蓉在对着空气摩挲。
“不妨事,都是我该做的。”诛颉挠着头,对于这种夸赞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蓉儿妹妹,刚才是我烧了隐身符,你怎么也不谢谢我?”
看着无涯那一脸不务正业的样子,慕蓉只觉胃里一阵翻腾,不屑的瞥开视线,“有你没你都一样。”
无涯故作委屈,“这话我不爱听。”
慕蓉撑着腰,对着无涯指指点点,“你不爱听有个毛用,方才你若下来帮忙,我倒是能夸你一句,可你贪生怕死,实在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不骂你你就烧高香吧!”
诛颉害怕这二人再吵出个所以然,干脆拉开二人,走到小鬼身边,道:“这小鬼长什么样?”
无涯缓和下来,只有慕蓉还气鼓鼓的,“奇怪,这小鬼怎的没有面貌?”
无面鬼?这可把诛颉吓了一跳。
慕蓉淡淡道:“他吓你呢,小鬼眼睛是冥目,虽有鼻却无孔,有唇却无口。”
诛颉脑中浮现小鬼的样貌,只觉可怖。
“这小鬼怎么办,总不能跟我们进去查案吧?”无涯淡淡道。
诛颉道:“慕蓉师妹,我看这小鬼并无意识,或许是无意中闯入,不如我们将他放了吧。”
慕蓉点头,顺着小鬼的触角,缓缓再小鬼耳边附语:“回去吧,以后夜里少出来,吓到人了可不好。”
小鬼听话,轻飘飘的穿过门走了。
三人走到了新房前,慕蓉警惕,绕着一周的地面插上一根树枝,一共八条线 各缠上一个铜铃,若是有人触碰能第一时间被她捕捉。
外头的红布还未结,这里想必还未有人收拾过,正好能还原死亡当晚的现场。
无涯打开门,一股恶臭便直入口鼻,让他胃里一阵翻涌,其余二人也没有多好过。
无涯关上门,燃起一张照明符,其余两张递给了二人,再往门上贴了一张遮光符,比较保险。
慕蓉慢慢向梳妆台走去,一边走着一边说:“我方才瞧见,新房边一棵槐树下被石块压住的井,阴森的很。槐树属阴,加以石水,至阴,长此以往不出事才怪。”她缓缓查看新娘用过的口脂、香粉和眉砚。
无涯走正在仔细查看地上的尸血,说道:“血渍如常,没有异样。桌上的吃食......”无涯拿起一块芋糕,轻轻闻了闻,皱起眉头道:“酸了。”
慕蓉瞪了无涯一眼,没好气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想着吃。小心不格愣死你。”
诛颉走到一小方书阁处,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只是看到钱家公子最近看的一本书名为《天工开物》,书下压着他不久前临摹的术法。诛颉转身一看,只觉得那装着卷轴的蓝灰色地缸倒是别致得很。
要知道,钱家可是世代为官,每一代都是金科进榜,是实打实的官三代啊!而这一届的钱家长孙钱酉更是成为了一届史书吏官。
无涯看见地上血迹,在床边的聚成最多,二人死时想必就在此,他缓缓向前,往床榻上一照,一根金丝呈光现象。
“你们快来看。”慕蓉和诛颉应声赶来,拿着照明符细看。
“这是金丝吗?”诛颉疑惑地问道。
慕蓉仔细观察着,缓缓道:“看着倒像是,头发。”
“这是女人的头发!而且绝对不是新娘的。”无涯斩钉截铁地道。
“无涯师弟,何以见得?”慕蓉好奇地问。
无涯对着灯看了又看,发现这根发丝并未有妖气,于是解释道:“那枕上有侧柏叶的香味,说明新郎爱用侧柏叶洗头,而这发丝却有很浓稠的桂花头油香气,一般来说,只有女人才爱在发中涂抹头油。况且,这根头发金黄且弯曲,我对照过新娘一家的青丝,皆是顺直柔顺乌黑发亮,断不可能是这种。”
说完,无涯又将那根头发递给了他们两人查看。
“那满堂中,确实没有金发之人,想必师弟说的不错,这确实不是新婚二人遗留下来的。”诛颉微微颔首,紧皱着眉头。“不过师弟竟然连这一层都想到了,真是令人意外。”
慕蓉脸上满是惊愕之色,心头忍不住一阵发凉:“如果这头发不是那两个人的,那就很可能是第三个人的。但是当时房间里应该不可能有第三个人进来啊。”
无涯皱起眉头,语气也变得凝重起来:“也有可能那个人一整天都藏在房间里,或者用迷药迷晕了丫鬟后偷偷溜进去的,又或许他是突然凭空出现在房间里的呢?”
慕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这么说来,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由非人之物造成的。”
诛颉被吓得跳了起来,满脸惊恐地说道:“难道说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妖魔鬼怪吗?我修炼了十几年,还从来没有和这些东西真正交过手呢!现在想想都后怕。”
慕蓉微微眯起眼睛,心中越发感到沉重。这个怪物为什么要在枕头上留下头发呢?难道它是故意留下线索,想让别人发现它的踪迹吗?还是另有其他目的呢?一连串的疑问在慕蓉的脑海中不断盘旋,让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无涯看着二人凝重的神情不免好笑,缓缓道:“不如我们看看床底下还有什么吧!”
诛颉背过身去,不敢再看。
“看看就看看。来,搭把手。”
慕蓉胆子极大,她紧紧地捏着照明符,与无涯一同小心翼翼地挪开了塌凳。就在这时,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出现了——十几只巨大的蜈蚣和数百只玄驹如潮水般向四周散去。这些玄驹与平日里难以用肉眼捕捉到的普通玄驹不同,它们体型更为庞大,通体呈现出黑红色,让人不寒而栗。
“啊……”即便是一向沉稳的慕蓉也忍不住发出惊恐的尖叫声,随即吓得拔腿就跑。然而,在这混乱之中,唯有无涯表现得异常冷静。他迅速凝聚起一道气盾,那些蜈蚣和玄驹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强大的力量,纷纷主动避开了他。
诛颉则惊慌失措地跳上了凳子,紧闭双眼,根本不敢直视地面。
过了一会儿,无涯轻声安慰着慕蓉:“别怕,没什么可怕的,只不过是一些小虫子罢了,它们已经逃走了……”
慕蓉依然惊魂未定,她用手轻抚着自己的心脏,试图让剧烈跳动的心脏尽快平静下来。
两人再次合力将塌凳完全移开,却惊讶地发现,这塌凳除了表面那层薄薄的漆染之外,里面竟然早已被蛀蚀一空。
他们二人将目光投向床底深处,只见那里黑压压的一片,似乎是玄驹的巢穴。这些玄驹已经将下方的地板撅开,并打通了通往地面的通道。
不出意外的话,这座床榻内部也被蛀空了。
确保没有别的异样后,慕蓉深吸了一口气,但接下来,怪异的风将门窗吹开,外面走石飞沙,屋内的书页卷轴都被卷起。
无涯刚想说一句“什么鬼?”他便觉屋内人影撞撞,四处都有一个含糊的身影在游荡。
慕蓉壮着胆子呼喊:“装神弄鬼,你是人是妖,何不显出原型?”
诛颉缩着脑袋,用短刀挡着头,四面的风将他吹的左右摇晃。“好大的风,感觉头都要被吹走了。”
“师兄别怕,这人只是吓吓我们,并无恶意。”无涯赶紧跑到诛颉身边,牵住了他的手。
似乎被戳穿心思,那人携带飓风离去了,周遭准瞬间恢复了平静,留下一片狼藉景象。
“臭小子,你怎么知道他是人是妖,还有,你怎么知道他没恶意?”慕蓉上前观察诛颉的情况,顺嘴提了一句。
无涯心存侥幸的看着她,淡淡问:“你想知道?”
慕蓉险些要动剑了,还是忍了下来,问:“你敢不说试试。”
无涯随和道:“猜嘟。谁知道被我说中了。”
慕蓉正要出剑,无涯赶紧用剑柄将她的手打了回去,道:“你看见了吗?”
慕蓉疑惑不解,感觉这小子知道很多似的,“知道什么?”
无涯缓缓道:“她这身形,像个女子。”
慕蓉转头看他,“你莫不是思春了吧!看谁都像个女人。你个下流胚子。”
无涯撇嘴,“等我说完再骂,污言秽语,真是难堪入耳。”
“那你说,怎么看出来她是个女子,别说又是你猜的。”慕蓉看在他找了这么多线索份上,勉为其难再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无涯这才解释道:“起身她方才所使,是民间的幻影之术,门窗被打开,吹来了外面的滚滚尘烟,障视了我们的眼睛,她便快速移动,在我们眼中,便是她有多个分身的景象。但只要定力好,还是可以看清她的身形,而且她虽用风沙糊耳,但她步子很轻,很虚浮,是个女子无疑。”
慕蓉揉了揉眼睛,确保自己不会再幻视了,“你懂的还挺多,我猜,是看到人家窄肩细腰,挪不开眼吧!”
无涯诧异的看着她,一脸惊愕,“在你眼中,我是这样轻浮的人吗?真是拿有色之眼视人,迟早瞎掉!”
相处两年多,无涯什么鸟性她一清二楚,以前那般天然无雕饰的她也曾被他的糖衣炮弹蛊惑过,但自打练了清心咒,便再不可能被他这种人蛊惑。
“难不成堂堂风流无涯哥,性情大变了?天说它不信,我也不信诶。”慕蓉站在凳子上,从高向低与他对视。
“夏虫不可语冰。与你议事简直是对牛弹琴。诛颉师兄,你听不听。”无涯转身走到了诛颉身边。
诛颉眼看二人吵的不可开交,也不知如何劝阻,“无涯师弟有心告诉我,我便听着。”
无涯看着气鼓鼓的慕蓉,已经没有说下去的耐心了,静静道:“唉,反正我就是知道。”
诛颉看着二人细微的变化,有些沉默,此刻天外更好东方出现一抹红晕,想必是寅时了,他便催促着二人回客栈修整。
“天快亮了,等天亮了钱府的人照常来往,我们很可能跑不掉。不如我们先回客栈休息,再讨论下一步计划。”
无涯浅笑道:“师兄说的有理,我觉得光有一根头发,还不足以在众多妖魔鬼怪中找到是谁,况且这人是人是妖还未断定,师兄,我们走吧。某个遐想怪就让她自己在这里吹吹夜风,冷静冷静。”
慕蓉知道他是在说自己,但她绝对不会因为这人置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当。
三人回到客栈,直到下午才起,彼时,街道上依旧下着绵绵的小雨,让慕蓉好不快活,坐在窗边,看着乌江上漫起一层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