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慈爱地帮她拍着后背顺气,祖孙俩这种温情时刻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
“你已经长大了,顺着自己的心意过日子吧。在咱们老家,离婚的女人要被戳脊梁骨的,不过海市是大城市,实在合不来的话该离就离,其实你俩没孩子也挺好,能够断得干净。”
温锦完全没预料到外婆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还没闹到离婚那个阶段,是我单方面跟他置气。”
气他擅自做决定把胡丽丽带回家,气他白长了一张嘴却说不出甜言蜜语。
“怪不得,应该是你俩闹别扭的事被小寒奶奶知道了,她跑来医院给我挑衅,让我说服你离婚。”
“老太婆,居然敢动我家人。”温锦猛地从床边站起来,“她肯定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吧。”
“坐下坐下,脚底得有根,不能随随便便就被人激怒。”外婆拽她坐下,时不时用宠溺的目光望着她,“你外婆当年骂遍全镇无敌手,她能在我这里讨了便宜去?”
老太太当年的事迹温锦有所耳闻,她嫌生孩子痛,生下妈妈这个独女后便不愿继续生育,好脾气的外公也由着她。
但在小镇人的心目中,没有男孩继承香火的家庭是可悲并且可欺的。曾有手脚不干净的左邻右舍趁着外公不在家试图偷走辛辛苦苦养的鸡,被外婆发现后还当场挑衅,结果让外婆拿着鞋底子追出去几条街,脸上身上被抽得鼻青脸肿。
外婆靠着十几次的大架小架奠定根基,从此没人再敢欺负她。
可老太太不一样,她的帮凶众多,饶是曾有过辉煌的战绩,外婆独自一人对上一群人势必要吃亏。
“您应该立刻给我打电话的,于中洁之流的非常难缠。”
“这名字我熟。”外婆一拍大腿,“是小寒那个后妈对不?装得跟个好人似的,结果一句人话都说不出来,被我骂得差点背过气去。”
“向倩呢?”
“那个干瘪丫头根本没出现。”哥哥曾带着向倩到家里玩,外婆和她见过面,并且对她的印象非常不好,“算她运气好,不然我非得骂到她跳楼不可。”
她非常得意地告诉温锦,众人在场时自己碍于脸面难以发挥实力,不成想老太太把大家轰出门外想要跟她单独谈,被她逮到机会连骂带打收拾了一通。
“可惜身边没人帮忙录像,不然真想让你好好看看,特别解气。”她笑得前仰后合,“那老脸肿得跟发糕似的,估计回家肯定得被老爷子嫌弃死。”
“她就乖乖任由您按着打,事后什么都没说?”这不符合老太太的性子,她一旦吃了亏,肯定得想办法找补回来,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被她盯得死死的,逮着机会就要发起攻击。
“我揍她的时候朝她嘴里塞了块手帕,她连喊都喊不出来。”外婆兴奋得满脸通红,“等到那群人察觉到不对劲破门而入的时候,我先发制人装晕,即便她不甘心,也害怕得灰溜溜逃走了。”
一群人欺负一个重病患者,传出去保准老太太能被唾沫淹死。估计她清楚自己不占理,故而再没敢冒头。
“所以您真的是装晕?”
“千真万确。不过我揍她揍得太狠把力气全都耗光,所以累得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急救室,那群医生护士全被我的演技骗过去了。”
温锦依然有些怀疑,“医院肯定会上心脏监测,您装晕的话应该能够看出来才对。”
“他们明知道我装晕也不敢戳穿,死老太婆有背景,我还有背景呢,都跟祁家沾亲带故,他们两头全不敢得罪,对外只能说我真晕。”
这个逻辑合情合理,温锦总算打消了心中的疑惑。
“您没事就好,否则我马上杀到祁家痛殴老太太一顿。”
“我们是平辈,我动手可以,你动手的话绝对不行,哪怕小寒偏向你都不行。”外婆正色道,“他们就等着瞧你笑话呢,别让人抓住你的把柄。”
“我一个光脚的,压根不怕他们穿鞋的。”温锦解开外婆的发髻帮她按摩头皮,她当初生妈妈的时候在月子里着了凉,动不动就头疼。从小温锦目睹妈妈帮外婆按摩的样子,默默将之记在心里,稍微大一点就有模有样地帮外婆缓解疼痛。
这个习惯已经维持了快二十年。
外婆舒服地半眯着眼睛,“我跟云帆,是不是你的拖累?”
“当然不是。”
“因为我和云帆的事,你在祁家受了不少委屈吧。”
“怎么会?结婚前祁漠寒就很清楚咱家的家境,他要是嫌弃的话不会跟我领证。”温锦安慰地拍拍她的背,“您别胡思乱想,把病治好最重要,祁家的人我能摆平,况且老爷子也站在我这边。”
“年轻小姑娘掉进狼窝,想想日子都好过不了。”外婆握住温锦的手示意她停止按摩,“你妈这辈子最大的愧疚,就是没能让你过得舒心点。”
一提起妈妈,温锦顿觉眼眶潮湿,她努力压抑着不断翻涌的情绪避免刺激外婆,“虽然爸妈离婚,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但我有家人的关心,还能读最好的大学,已经很知足了。”
“我十五岁没了妈,最开始根本接受不了,每天都要去坟头哭一场。”老太太瞧着窗外萧瑟的风景,光秃秃的树干上一片叶子都见不到,春天还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你也是没妈的孩子,想想真可怜。”
“妈妈迟早会回来跟咱们团聚,哥哥的案子也有了眉目,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温锦强颜欢笑。
“如果没了我,你的日子应该比现在好过许多吧,至少不用劳心费神。”外婆的音调很轻很轻,轻到温锦根本没听清。
“您在说什么?”
“我在说,不知道你哥哥什么时候能被放出来。”
“快了。”她的手里已经拿到向家出具的谅解书,如果萧飒那边进展顺利的话,年后哥哥大概率能够脱罪。
“真希望能够再见云帆一面。”外婆的声音里染上了浓浓的沧桑。
“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