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窗,手肘撑着窗台。
身后屋内被刚入的光,照的没有任何一分的藏身之地。
呆站在窗前,享受这一刻。整个屋内唯一能能给人一点稀薄的美感的时候,就是每天清晨起床开窗的第一秒。那仅有的,转瞬即逝的焕然一新感。
贫穷也好,可怜也罢,借着光都能在屋内看的清清楚楚。
薄如蝉翼是个好词,用来形容衣物那便是昂贵的象征。但如果用来形容过冬的棉被,不免的就有些残忍了。屋内床上的棉被虽然称不上薄如蝉翼这么夸张,但称上一声“轻薄”绝对的绰绰有余。再看铺在床上的垫子,其上那狰狞的不规则褶皱,林锋昨夜有怎样痛苦的经历,不言而喻。
没有什么人在乎这些细节,估计林锋自己也只有再一次入夜的时候才会在乎。窗旁,他站在那里,透窗而入的新风,推着屋内浑浊的气息向外,带来了让人能继续待着屋内的理由。熬了一夜,原先令人瑟瑟发抖的冷风,此刻也能捎带着适应,而忽略掉风中的寒意。
窗外正对着条路,路上乡土气息浓的令人发昏,泥土味道不用下雨就能闻到。路上无行人,如果过上几辆马车,乡土气息应该能更浓郁上几分。林锋屋内的浑浊,许是长期为了躲避尘土而关上窗导致的。
这破落的小屋应该算林锋的祖宅。有多久年头不知道,但是林锋自从出生就在这屋内了,但如今一家也只剩他一人了,算来起码也传了三代,至少他还在这屋内看过他的爷奶,称上一句祖宅也不过分。如果他还能有一代,那就是四代了,那这房子称一声祖宅肯定是当之无愧,不过就目前看来,他这个情况,想传第四代有些难度。
混在这种地方,一天一天过自己的日子。再看一群人过着比他稍好上一些的日子,一天又一天。
斜对角那个看着稍好些的房子,此刻窗还紧闭着,几分钟前天还没有现在这样亮,还暗着。此时应过早。屋内的人还没有起床。林锋又吹了会儿风,抽出木条,卡住了窗缝,转身离了窗台。
这样的清晨,一个人也没有,醒来又难再回眠,只能干坐着。
窗沿处响起了声。一只猫儿,跃上了他的窗台,在他的窗台轻盈的过,不巧的碰了他的窗扇。
闲着无聊,招猫逗狗。林锋想上前逗猫,可他连点吸引猫的手段都拿不出。桌上的碗里盛着的是昨晚未喝完凉透的水,只能看着猫儿走过自己的窗台,跃向另一处去。
跃下窗台的时候,还碰掉了卡着窗缝的木条,无奈笑笑,猫儿也算是找了份事给他解乏。
不过猫儿如果能亲口说话,只会怒骂一句“晦气”,从此再不经过他的窗前。没有一点吃食,还被绊了脚。
挪步到了窗前,安上了木条,在窗前又愣神了一下,再像刚刚那样趴在窗前消磨时间,确实也没多大意思,主要也是现在的冷意明显了许多,他受不了吹上这么久的冷风。
偏偏这时候又有这般多的时间需要消磨,无所事事的令人有些心燥。
人生做什么有意义,做什么没意义。常有人感叹,所谓时光飞逝,如同白驹过隙,林峰从没过这种感觉,他绝对是觉得自己的时间多的像夏天窗外的蝉叫声,说是蝉的生命很短,可是一到夏日,每天的都能被它无休止的吵个不停,林峰人生中经过的每一个夏日。同一处位置,同样的叫声。永无止境。
又望了一眼斜对角的那一扇窗,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林锋把椅子拖到了窗边,挪了挪,找了个窗边墙背的位置,既吹不到风,又能看到窗外。
时不时看看斜对角的窗,林锋觉自己这样傻的不行,但这也不是第一次傻了。
头倚在窗边墙上,不知过了多久,林锋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说是回笼觉难入眠,实则只是不够无聊罢了。
只觉得脑袋被震了一下,睁开了眼,窗外一个微胖小子,正拍着其中一扇破窗板。头伸进另外半边开着的窗,露出他标准的蠢笑。
窗外大路上还是安安静静,晨间的阳光透过的窗户微微换了角度照了进来,开始有些暖意地洒在他下半身上,林锋站了起来,头往后仰,折着自己的颈部。听到了咔咔的声响,仰着头,阳光罩在面上,舒适无比。
林伟在窗外说着什么,可他像是在另外一个世界,两人间好像隔着什么。林峰没仔细听。
林峰父母双亡,自己一个人住家,但凡多点钱,他也算是小说里的标准模板了。
林锋和林伟俩人都等同于“无业”。偶尔零活散工,维持生计。读书考取功名不是他们这种人该干的事。年头不好。当个学徒都没有人收。连着泥工,瓦工。都得子承父业。生怕教了学徒。抢了他儿子的饭碗。
他们两人早早没有进取之心也是有原因的,毕竟早早的就知道了自己的没有未来的结果,谁都会失去追求。心灰意冷。没有了上进的欲望,但是有世俗的欲望。只可惜兜里往往没钱。欲望往往得不到满足。只能被迫的清心寡欲。
他俩做散工,领了一天工钱第二天就花的没影。没有拖家带口的林锋更是极限,他甚至都没存点,留点给自己买上一床新的棉被。林伟还是得交上一些给上家里,还比不上林锋那么“潇洒”。
林伟觉得林锋实在太“潇洒”了,他心里还是有些牵挂的事的。比不上林锋。虽然他也觉得自己的生活没什么盼头,但起码他还是在乎家里那盏为他而亮起的灯。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这辈子林伟应该现在有个家,以后还可能有个家。林峰就没什么看头了。结婚这种事不是攀高枝,就是门当户对。你要想找个和他门当户对的。几率太小。毕竟孤儿女孩的结局,要是被人收养了,要么是死了,要么就在青楼里。
说到家的事情,林锋对家的印象都快模糊的不行。他父母的长相他倒是记得,不过是上香时候脑中回忆巩固的。没什么特别的记忆,住的房子还是现在这个房子,倒是一成不变。他时常也会羡慕邻里的同龄小孩,羡慕他们哪来这么多童年记忆,回忆起来话是一串一串的,一到他这,总是什么也没有。时常逼的他自我怀疑是记忆不行,还是脑子撞到过,失了忆。
童年的记忆在成长的不断冲刷和青年的记忆的“鸠占鹊巢”后,变得越来越是稀薄。当然,对林锋而言。在他的记忆中,除了父母的长相,其他的似乎也没多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