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乐知慢悠悠地进了院子里,一路上还在为树下的那个小孩担心,他有没有听话不哭了……想到那可怜伤心的样子,心里还是会忍不住地想去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可转头一想,自己是不是操心太多,不能想了。
肖乐知刚穿过院子走到大门前,周记柳也随后进了院子,回来了,肖乐知看他一脸悲伤愁容,好奇地问道,“周记柳,看你一脸黯然销魂,你干什么了?”
“什么黯然销魂,别乱用成语!”周记柳瞪了一眼肖乐知,就想进屋去。
肖乐知一把拉住他,“周记柳,你愁容满面的,瞪我干什么?”
周记柳回过头看了一眼肖乐知,心里知道她只是关心自己,只是一下子也说不清,深深地叹了口气,想说感觉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说了一句,“可怜的凌然……唉……”
周奶奶走到院子里,看到两人站在院门口在说什么,便喊了一声,“你们俩快进屋,我刚洗了苹果,一人吃一个。”
肖乐知和周记柳听到喊声,便一起进屋去了。肖乐知看着周记柳眉头紧锁,状态也让人感觉怪怪的,还是忍不住问道,“是不是凌然那个小孩家出什么事情了?刚才我从村部回来,看到他在村口树下哭呢,我还上前安慰了两句。”
“后来呢?后来他好些没?”周记柳急切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把舅舅给我的糖果都给他了,我就回家了。”
“好吧,问你也不知道。”周记柳又平复情绪,心想凌然的事情也不是一下子能安慰的。
原来周奶奶已经知道凌然家的事情了,她也知道周记柳刚是去了周天恩家,看到孙子的愁容,想想凌然那个孩子,心里也是心疼,便嘱咐两人说,“你们俩以后看到凌然,一定多关心多照顾。特别是你,记柳,记住了吗?”
周记柳眼神坚定地看着奶奶,回答的也很坚定,“知道,奶奶!”
肖乐知看着外婆和周记柳的神情,想到刚才树下悲伤难过的凌然,心里在想,到底这个小孩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啊?而对于这个她只见过两面的陌生小男孩,除了知道他是周天恩的表弟,知道外婆和周记柳都挺喜欢他的,其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交集吧,虽然刚刚大树下看他难过,心疼了一下,但是也不至于像外婆说的,还要以后多照顾他的程度吧?
肖乐知很不解,于是便开始询问,“外婆,周记柳,那个凌然家到底出什么事情了,还有,我们家跟他们家很熟吗?为什么我们要照顾他?说的他家没大人一样。”
周记柳一听,突然很严肃地声音说道,“肖乐知,好好说话!”
周奶奶虽然心里一紧,但依旧和蔼可亲,但此刻也是一脸严肃,没有了往日的笑容,她拉起肖乐知的手,温柔地说道,“小知,凌然家爷爷奶奶和父母出了事故都走了,你说他可不可怜?”
肖乐知顿时一惊,脑海里突然闪现刚刚凌然伤心难过的脸庞,眼神里全是绝望,脸上全是泪痕,一个人坐在大树下孤独的身影,心里更是惊厥,想到自己刚才还那般随意地说他,心里突然又有了一些愧疚。
她正想说什么,门外传来了周美雪的喊声,“肖乐知,在家吗?”
周奶奶的反应比他们两人都快,迅速起身朝院门走去,“她在,小雪啊,快进来玩!”
周记柳看了一眼门外周美雪的身影,本想过去说句话,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加上心疼凌然的那股悲伤还萦绕在心间,便起身往楼上去了。
肖乐知看着外婆和周美雪两人彼此寒暄热情的样子,感觉周美雪也是她孙女一样。
“小雪,你和我们小知玩,我去忙了啊。”周奶奶转头望向肖乐知,瞪了一眼,“小知,你们俩聊聊天,刚洗的苹果,你快给小雪拿一个,我出去了。”
肖乐知看着外婆那一心撮合她们的样子,心想,搞得自己是个男孩子,外婆给她找了个对象似的,唉……外婆这是多希望自己能交朋友啊!看来不能辜负了外婆的期盼啊,还好这个周美雪也挺好相处。
肖乐知猛地想起一件事情,忙和周美雪商量,“周美雪,你会骑自行车吧?上次我去你家,看到你家那个院子角落里有一个自行车,想是你骑的。”
“嗯,我会,那是我的自行车!”周美雪笑着回答。
肖乐知想到可以摆脱坐三轮车了,很开心,“那太好了,我也准备买一辆,明天就去买,你教我,回头我学会了,我们一起骑车去学校吧。”
周美雪突然“啊?”了一声,表现出有些为难。
“你不愿教我吗?”肖乐知反问。
“不是不是,我当然愿意了!”周美雪马上摆手示意,怕肖乐知误解。
“那你……?”肖乐知本想问,那你怎么一脸不情愿,表现出那么为难,但是她又不好开口这样问。
周美雪知道肖乐知的疑虑,便准备解释,但是周记柳从楼上下来,不悦地看着她,“周小雪,不愿意就不愿意,直说,别找借口!”
周美雪被突然出现的周记柳这样一说,有些委屈又有些生气。
肖乐知赶忙站起身来,恶狠狠地看着周记柳,“她叫周美雪,你干嘛老叫人家周小雪,我们聊天,周记柳,你插什么嘴!”
“我口渴下来倒杯水都不行了呀?你们聊,我不打扰了!”周记柳倒了一杯水,偷瞄了一眼周美雪,看她生气的样子,本是有些伤感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转过身,偷笑了一下,便又上楼去了。
周美雪看周记柳走后,立马解释,“肖乐知,你别误会!教你骑自行车,我是一百个愿意的!但是,骑车去学校,我可能不能答应你。”
肖乐知更是疑惑不解,有自行车还会骑车,为什么不骑车,还省下了打车费,还方便,不是更好吗?但是她还是只说出了三个字,“为什么?”
“嗯……杨青,她家你也去过,我骑自行车,她就会自己走路,回家还好些,去的时候带的东西挺多,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我陪她走过,后来她为了我,我们便一起坐车了,你可能不知道,来回车费可以够她吃一天,所以我不能陪你骑车,你能理解吗?”周美雪期待的眼神看着肖乐知,希望她能明白自己说的,可是又怕肖乐知不明白,低下头轻轻地说道,“你可能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肖乐知听完周美雪的解释,心里一震,这段话冲击到了她,她怎么会不明白呢?她此刻突然明白了……她家条件好,从小衣食无忧,想要什么,父母都会尽力满足她。她也知道还有贫穷的地方,贫穷的人,但她一直以为那是离她很遥远的地方。可是那天看到杨青的家,她才知道,身边还会有这样的家庭,他们因为一些原因,还在困苦之中,比如杨青,比如凌然。
周美雪低着头,一直没有听到肖乐知的回答,便抬头看她,只见她眉头紧皱,咬着嘴唇,神情有些庄重,便小心翼翼地问道,“肖乐知,我说的,是不是让你没听明白?”
肖乐知晃过神来,有些尴尬地回答,“哦……没有,我明白,明白……”她如此聪明的姑娘,怎么会不明白周美雪的用意,杨青买不起自行车,周美雪便陪她一起走,杨青看到周美雪陪她走得辛苦,每周从伙食费里省出来4元钱陪她坐车。两个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彼此的情义。
周美雪听肖乐知的回答,倒是放心了,“你明白就好!天气好的时候,我们都是走路回家,走路很舒服……”
肖乐知认真看着周美雪,突然笑着说,“嗯……那你还是要教我骑车!”
周美雪笑着说“好”。
两人边有说有笑了起来,肖乐知心里顿时也起了一股暖意,倒是有一些钦佩她二人了,竟然萌生了打破这种局面的心思。
天色渐暗,零星的灯火在拔茅地陆续亮了起来。周天恩打开了堂屋的灯,他和凌然还有他的父母一人一方围坐在四方桌前,四人都在沉默,每个人想说什么,但都是欲言又止。
凌然慢慢起身,说,“姑、姑父,哥,我先上楼了。”
周天恩和看着凌然上楼的背影,本就有些瘦弱的身体,这一周下来,又瘦了一圈,除了那脸上的憔悴和颓废,这背影看着都已经佝偻无力了。
周天恩确定凌然上楼进屋后,便开始准备开解自己的父母,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的妈妈需要振作,凌然更需要,所以他必须打破这种局面,让一切重新好起来。
“爸、妈,我们不能再这样了,凌然需要振作,我们需要给他力量!”周天恩边说边起身走到凌花梅身边,拉起妈妈的手,温柔地说道,“妈,特别是您啊!凌然的姑姑,您现在是他最亲的人了,您更要振作起来,我们都需要您!”
“天恩!妈知道,知道……”凌花梅边说眼泪边往下流,她擦了擦眼泪,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和儿子,鼓足中气,神情坚定,“我们都振作起来,伤心难过就到此为止,明天开始,笑对生活,我们要用我们的行动让然然振作起来,快乐起来!”
周大兵也起身,充满精神地说道,“是的,我周一就去给他办转学手续,然然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一员了,天恩,你可得有个哥哥的样子了!”
周天恩看到爸妈的精神气和嘱托,笑着保证,“爸、妈,你们放心,凌然本来就是我弟,以后他就是我亲弟!”
第二日一早,凌然下楼,看到堂屋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早点,有油条,还有他爱吃的煎饺。
周大兵笑容满面地从屋外进来,手里还端了一碗菜,“然然起来啦!你快去喊天恩起来吃饭,我早上上街买了你们爱吃的煎饺!”
正当周大兵说完,凌花梅又从厨房方向来了,手里端了两碗稀饭,看到凌然愣住的样子,笑着喊道,“然然,你去刷牙洗脸,吃你的饭,我去把那个懒家伙打起来。”
“对对,还是你去喊,你下手重!”周大兵赶忙接过妻子手中的两碗稀饭,脸上全是笑容。
“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我下手重?”凌花梅假装不满地瞪了一眼自己的丈夫。
“诶呀,是我说错了,行了吧?”夫妻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调侃说笑了起来。
凌然看着眼前的姑姑和姑父,又回到那爱笑爱打趣的样子,他心里一阵暖,他知道他们希望自己振作,自己开心……
凌花梅走到凌然身边,准备上楼,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着说,“然然,快去刷牙洗脸,煎饺要趁热吃!”
凌花梅还没走到楼梯转角,只听见楼上传来一声,“我起来了,不劳二位尊驾了!”
一家四口,还是一人一方围坐在四方桌前,三个人有说有笑,凌然静静地低头吃饭,有些格格不入,他也想融进他们,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凌花梅突然起身摸了摸凌然的头,笑着说,“然然,明天你姑父就去给你办转学手续,你和天恩一起上喜山中学,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一家人以后开开心心在一起,好不好?”
凌然抬起头,看着姑姑期待的眼神,再看看姑父和表哥,都是笑容满面地期待着他的回应,他终于也露出了笑容,只是眼角的泪水控制不住的留了下来,一声“好”,一家人都默认了从此开心地生活。
亲人离世纵使悲痛,更是痛不欲生,可是活着的人终究还要活着,还要活得更好,这是对逝去亲人的告慰,更是对自己的负责!
凌然看着眼前的亲人,他心里无比温暖,擦拭掉脸上的泪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是很不幸,面对不幸他只能接受,只能坚强,还好他又很幸运,有姑姑一家人爱着他……他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往后要开心地过好每一天,做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