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里地的距离不算远。
马蹄声,打斗声乘着风传了过来,仿佛就响在耳边。
付希神色冷峻坐在马上,目无聚焦,远远眺望。
“什么声音?”身旁的马上传来声音,是于三阿醒了过来。
“我们的人马正在攻打惠城。”付希道,事已至此,根本没有瞒他的必要。
“哦。”老头以挂在马上,改为坐在了马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应了一声。
他的反应太冷淡了,付希看得奇怪,“唐萱儿说她救过你的命?”
言下之意,老头就一点不关心她的死活?
“凉地你打我我打你的,很正常。”老头冲她摆摆手,“那救命之恩,她要了一瓶毒药作为回报,已经还了。”
付希有些惊讶。
这可是医术精湛,毒蛊双绝的于三阿,聪明如唐萱儿,救命之恩居然只要了一瓶毒药?
“唐萱儿要了什么毒药?”付希起了好奇之心。
老头两只手一下一下地去揪马儿的鬃毛。
“那是一种服用之后,让人起不来床的毒药,生机一天一天地枯萎下去,直至油尽灯枯。”
付希脑中灵光一闪,“她把那毒药,用在了她父亲身上?”
唐萱儿这么狠?只是为了夺权,她竟然弑父?
“那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他死了活该!”
老头却破口大骂起来,一张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
“身为父亲,竟然对自己的女儿做那种事,这种人就该……就该……”
身下的马儿被他揪得吃痛,扬蹄嘶鸣了起来。
老头闭嘴猛地俯下身子,双臂抱住马儿的脖子,身手灵活矫健。
待马安静下来,他坐直了身子。
一脸嘿嘿笑向付希看过来,仿佛之前的愤怒没有发生过一般。
“丫头,之前和你一道的那位,是渭城的新城主吧。”
付希也不提他那些骂人的话,点了点头。
“他长得一表好人才,许我的金子,应当不会不作数吧。”老头又问。
“不会不作数……吧。”最后一个字付希只是摆了个口型,没有说出声。
齐湛当时说的是许重金,买人心;他还真没有和她说过一定会支付的话。
但他既然说出口了,就一定会给的吧。
身为上位者,可是最忌讳言而无信,齐湛可不是蠢人,应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真的?”老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她脸上的不确定,两只眼睛居然盯着她。
付希木着脸点头:“真的。”
请看她真诚的小眼神。
一个时辰过去。
两个时辰过去。
付希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前方终于传来马蹄“哒哒”声。
马跑到跟前。
来人却不是齐湛。
来人拱手:“姑娘,主子已拿下惠城,派我来带你们过去。”
于三阿嘴巴张了张,想询问什么的模样。
最终却没开口。
付希把一切看在眼里,没说什么,道了声:“好。”
打马跑动了起来。
入城门。
又进城主府。
一路所见景象,虽然颇为杂乱无章,各要处把守的人员却是她熟悉的面孔。
都是齐湛的人。
踏入正院大厅。
齐湛、望舒、问风都在。
唐萱儿也在。
她低垂着头看不到面部表情,跪在空旷的大厅中央。
之前的白霜拒绝投降,所以被杀了,但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付希疑惑,唐萱儿又是什么情况?
“你来了?”齐湛从高高的上首位上起身,走了过来。
待他走到近前,付希指了指唐萱儿的背影,低声问:“怎么回事?”
她原来以为唐萱儿是为夺权而弑父。
但老头那番话听下来,实情付希已经猜到七七八八。
唐萱儿这样聪明又勇敢的女子,死了倒有些可惜。
齐湛还没说话。
于三阿抢先一步从付希身后窜了出来,“那什么,能不能饶唐小妞儿一命?诊金我给你少……一千金?两千金?”
老头觑着齐湛的脸色,原本伸出一根手指,后又再伸出一根手指。
付希早就看出老头财迷的属性,见他这样,倒是有些意外。
原来老头也并不是不在意唐萱儿嘛。
唐萱儿听到老头的声音,霍地转过头。
眼神很明显地带着惊讶,却不是因为他的求情。
她那日从渭城回来之后,虽然已经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今晚的攻城,依旧打了她一个猝不及防。
战争还没开始,城门已经大开,她甚至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齐湛率领五百精锐为先锋,等她反应过来,齐湛已经直直向城主府杀来。
惠城有东、西两城门。
下属告诉她,西门已经失守,敌方就是从西城门进来的,长驱直入之势。
她当即召集起全部下属,一共六千人,打算避其锋芒,先从东门出,再绕道到西城门。
然后从西门入,从身后杀出来,打齐湛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奈何东门外早有埋伏,带头的人她见过的。
是齐湛的那位军师,好像是叫望舒。
白刃之前留下的那五千余众也被强行拉来了。
她想,既然是强行拉来,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为齐湛流血拼命?
怕是一打起来掉头就逃命去了。
所以她一点都不怕。
可刚一交上手她就慌了。
这些人,是以前白刃的人?
他们交起手来,又凶狠又勇猛,哪有一点是她的人可比的?
她的人出不了东门,反而被逼得一路后退。
当身后响起马蹄阵阵,齐湛另一位下属,名叫问风的,带着人出现。
她知道她败了。
问风振臂高呼:弃械投降者,不杀!
剩余的下属们面面相觑,又纷纷向她投来询问的目光。
她知道他们有些人想降,有些人不想降。
但她,想降。
一为保住这些下属的命。
二么?
想到那人的城,在她手上落到了别人手里,她就一阵畅快。
仰天大笑了几声,她扔下了手中的鞭子,高呼:降!
没人为难她。
她要求回一趟城主府,还有一件小事要处理,那军师应了。
她回到城主府的正院,直接入了西厢房。
从靴子抽出一把匕首,迎着榻上之人怨毒的瞪视。
她面无表情地把匕首送入了他的胸膛。
然后她去了议事厅。
齐湛高高坐在上首,那个轻易就让她一败涂地的对手。
她在他脚下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