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府。
政事堂中。
李斯与王绾相对而坐,眼中带着肃然。
“王相,南海三郡是监国打下来的,而且官吏从一开始,便从兰京抽调,如今三郡之地已经构建了官府,然后国府派遣吏员南下.......”
李斯有些不满,看向了王绾:“绾兄,你可知道这代表什么?”
“这是昌文君的建议,陛下也没有反对!”
王绾笑了笑,朝着李斯意味深长,道:“以你的眼界,自然可以看的出来,监国手中掌握的力量太强大了。”
“镇抚奉天六郡,已经是一个极限。”
“这还是因为丰田六郡乃是苦寒之地,如今也是多了一个产粮之地。”
“但是,百越之地不一样。”
“若是百越之地被兰京的人接管,到时候,咸阳的政令,只怕是比不过兰京的命令。”
“而且,监国此番南下,并非只是为了百越。”
“还有南蛮以及极南地。”
“皇长子还在咸阳.......”
喝了一口秦酒,李斯眼中掠过一抹嘲讽,道:“就算是接管南海三郡又如何,就算是全部都接管,又如何?”
“先不说国府的官吏储备够不够,就说只要监国一天不回来,整个百越,南蛮,极南地,派遣南下的官吏能够忤逆不成?”
“他们这样做,除了往死了得罪监国,还能做什么?”
在李斯看来这些人,简直是愚蠢。
但是,他对于始皇帝的态度,也是有些迷茫,在他的认知中,始皇帝不是一个忌惮自己儿子的人。
要知道,看似嬴北埕权势极大,但手中掌握的军队,依旧是不及坐镇九原的蒙恬。
始皇帝连蒙恬都没有忌惮,又何须忌惮嬴北埕。
抿了一口酒,李斯看向了王绾,道:“绾兄,你说陛下是图什么?”
“给皇长子希望!”
王绾喝了一口秦酒,看向咸阳宫,意味深长,道:“给皇长子最后的希望,你也清楚,一旦监国荡平南蛮,以及极南地,到时候,携带大胜之势北归,必将会气势如虹!”
“整个大秦帝国,几乎有一半都是监国打下来的,大秦太子的人选,将会彻底的选定。”
“所以监国荡平极南地之前,这是皇长子最后的机会,就看皇长子能不能抓住了。”
“唉!”
这一刻,李斯不由得长叹一声,道理他都懂,但是,他内心深处,确实是有些接受不了。
因为他负责土地新政,始皇帝这样做,将会让土地新政增加无数的坎坷。
最重要的是,那一日,他与嬴北埕闲聊,嬴北埕让他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大秦,他认为,只要大秦君臣齐心合力,必然能够实现。
如今的内斗,不过是对于大秦帝国的消耗。
.......
章台宫中。
始皇帝看着扶苏,神色有些平静:“你的弟弟们,都在南方,为帝国征战,老六也去了。”
“你不要记恨老六!”
“老六新婚不久,便率军南下,为帝国收拾烂摊子。”
“这本身便是你这个身为长子的责任。”
“昌文君的提议,寡人之所以没有拒绝,便是给你一个机会,这也是最后一个机会,若是你抓不住,以后就安心的做一个大秦皇子。”
“等到渭阳君百年之后,接替宗正令!”
扶苏灌了一口秦酒,这一段时间,他内心深处,很是压抑,各种声音不断地涌入他的耳中,让他有些茫然。
有好意,也有诋毁。
“父皇,在儿臣与老六之间,你更偏向谁?”
这一刻,扶苏抬头,死死地盯着始皇帝:“儿臣请父皇说心里话!”
“在两年前,寡人更偏向你,甚至于,从一开始,寡人就认定了是你!”
“只是你表现得有些差强人意,寡人希望可以打磨你,让你的弟弟们,成为你的磨刀石。”
“甚至于,为了表明态度,寡人让蒙毅与你相交,让蒙恬与你相交,将大秦近一半的兵权交给了你。”
“但,事实证明,你让寡人失望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老六异军突起,不管是前往燕地,还是后来荡平萁子朝鲜,建立天水郡!”
“他都表现得堪称完美!”
“从一开始,寡人的打算是,以你为大秦太子,将老六封在天水郡,但是,后面的事情,你也看到了。”
“老六打下了奉天四郡,手握数万大军,后来更是攻占了东瀛郡,加上北城与奉天成为粮仓,老六的实力已经不容小觑。”
“无奈之下,寡人将老六调回咸阳.......”
喝了一口酒,始皇帝深深地看了一眼扶苏,一字一顿,道:“寡人可以告诉你,你们兄弟之间,寡人更看好老六。”
“以你现在的表现来看,很难是老六的对手。”
“儿臣知道了。”
扶苏长身而起,朝着始皇帝,道:“父皇,大秦储君的位置,就交给老六吧!”
“儿臣知晓,父皇是为了儿臣好!”
“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老六已经无法后退,如今的老六,占据奉天六郡,如今更是攻占百越三郡。”
“若是处理不好此事,帝国将会面临着分裂。”
“既然如此,儿臣愿意后退一步,毕竟,上将军也会听父皇的。”
“儿臣身边除了上将军之外,也就只有楚系,但是楚系自从昌平君之后,早已日落西山。”
“诸子百家大秦化,彻底的让博士学宫成为了一个笑话,儿臣就算是想要和老六争,也没有实力去争。”
看着眼前的扶苏,始皇帝欣慰的笑了。
不是因为扶苏面对大秦二世的皇位不动心,甘愿放弃,避免了兄弟相残,而是扶苏终于站在大秦皇长子的身份来看待问题。
“哈哈哈.......”
这一刻,始皇帝大笑一声,拍了拍扶苏的肩膀,道:“寡人很开心,不是因为你放弃了储君之位,而是因为你终于开始站在大秦的立场去想问题。”
“这么多年来,寡人一直想要改变的不是你的妇人之仁,而是你的立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