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似水,清冷又淡薄。
月色笼罩下的宋时雨,潋滟杏眼里盛满了腥风血雨。
李叙白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不是被吓到了,而是,那惊艳直击心灵。
他张了张嘴,由衷的赞叹了一句:“宋时雨,你真好看,比我见过的女明星都好看。”
宋时雨微一皱眉,伸手点着李叙白的肩头,呵气如兰:“是么?二郎见过许多美人?跟见过的美人都说过这句话?”
“......”李叙白陡然回神,张口结舌,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了半晌。
“原来二郎是个草包,有色心没色胆。”宋时雨哈哈大笑了几声,慢慢的走近李叙白,纤长白皙的手指在他的肩头狠狠一点,冷薄的在他的耳畔吐出一口气:“二郎,别忘了你到底是谁!”
李叙白出了一身的冷汗,头一回对美女蛇这个词有了具象的认识。
这他娘的李家大嫂,活脱脱的就是一条美女蛇!
就算是修炼成人,也变不成白素贞,只配是葫芦娃里的尖脸蛇精!
李叙白慢腾腾的坐了回去,扬了扬眉,申请桀骜:“我记得又如何,忘了又怎样?”
“......”宋时雨哽住了,蓦然发出一声冷笑:“二郎觉得,若是方才那几人知道了二郎的秘密,会怎么样?”
李叙白认真的想了想,不禁嘶了一声:“大嫂好狠的心啊,他们个个都官迷心窍,要是知道了我这么个垫脚石,不得拼了命把我踩烂了!”
“二郎明白就好。”宋时雨杏眼微弯,在李叙白的对面坐了下来,给自己斟了一盏酒:“二郎今日可有所收获?”
李叙白遥遥的敬了宋时雨一下:“自然是有的,只是不知道,武德司里和于平阁他们一样的人有多少。”
宋时雨微微挑眉:“看来二郎是要赌一局大的了,那我祝二郎得偿所愿。”
李叙白嘿嘿一笑,换了个话头:“大嫂,咱们凑了多少银子了?”
“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宋时雨转身进屋,不多时,便捧了一个狭长的木盒子出来。
那盒子是最寻常的老榆木所制,看起来平平无奇。
“大嫂,这是啥?”李叙白好奇的问道。
宋时雨开了锁:“自己看吧。”
李叙白看了一眼,脸色突变,啪的一声关上了盒盖,用手死死的捂着木盒:“大,大嫂,这么,这么多银票,你就这样拿出来了?”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环顾了四周一眼:“万一被人看到了可怎么办?”
宋时雨见不得李叙白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嗤的一笑,推开他的手,拿出一沓银票,一张一张的数给李叙白看:“御赐之物不太好出手,有些有宫里的标记的,得先把标记抹了,为了稳妥起见,我把东西分开卖给了汴梁城里的典当行,都用的是死当,价钱虽然比卖给寻常铺子少了一成,但是省却了不少麻烦。”她把数好的银票放到桌子上,沉声道:“这里一共是二十万两银票,听起来很多,但是药材和棉花价格昂贵,这些银票根本买不了多少,二郎可想好了,当真要把这笔巨款这样花掉吗?”
听到宋时雨的话,李叙白陷入了沉思。
这些时日,宋时雨四处奔波,暗中出售手里的御赐之物,李叙白也没有闲着,而是利用在武德司当差的种种便利,掌握了大虞朝的一手官方资料。
大虞朝的棉花种植主要集中在福建路和广南东路一带,而江南东路、江南西路、两浙路和淮南东路、淮南西路都有小面积的种植。
总体而言,大虞朝的棉花种植并没有大范围的推广开来,棉花在某种意义上而言仍属于奢侈品的范畴,寻常百姓是享用不到的。
至于曾经大面积种植棉花的西域,由于数十年来战乱不断,和大虞朝的交通几乎断绝,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西域之物流入汴梁城了。
这便直接导致了棉花价格的直线上涨。
而雪灾之后,寻常百姓因缺少御寒之物而被冻死,也就不足为奇了。
李叙白回忆了自己掌握的一手资料后,那颗心蠢蠢欲动起来。
“二郎是有什么想法吗?”宋时雨看到李叙白的脸色阴晴不定,淡声问道。
李叙白思忖片刻:“我在武德司架阁库里曾经看到一份案卷,是一年前两浙路的一桩贪腐案,两浙路从州府到县里的官员,几乎都被一锅端了,而这种贪腐案中的其中一个小案就是州府控制了当地的棉花种植,串通当时宫里的供奉太监,谎报棉花的收购价格,贪污了大笔中间差价。”
“然后呢?”宋时雨偏着头问道。
李叙白压低了声音道:“我查到,从前两浙路的棉农其实有很多,都是做的宫廷供奉,价格也始终都被压得极低,而贪腐案查清后,宫里今年春天便停了两浙路的棉花供奉,可那个时候,棉农们的棉花都已经种下去了,那么,两浙路的棉花要卖给谁?”
宋时雨心领神会:“素来棉花收购商们都有各自的收购门路,收购的契书也是一签就是许多年的,两浙路做了多年的宫廷供奉,今年这棉花怕是要滞销了。不过,”她微微一顿,盯着李叙白道:“你能想到这一层,别人也能想得到,二郎,不会只有你一个人盯着两浙路的棉花的。”
李叙白不以为意道:“可是,盯着两浙路的棉花的,只怕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更多的内情,毕竟不会再有第二个地方,会比武德司的架阁库的文卷更全的了。”
“......”宋时雨愣了一瞬,骤然笑了起来:“你想怎么做?”
李叙白看了下天色,飒然笑道:“现在才五月,听说今年官家有意出京避暑,等避暑回来,我要亲自走一趟两浙路。”
宋时雨微微挑眉,斩钉截铁的拒绝道:“不行,这么大笔银子,我怕你卷了钱跑了。”
“......”李叙白无语了。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这么脆弱的吗,这样真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