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一年一月二十六日,农历腊月三十,星期二,天气大雪。
今天是大年三十,我们整个河西可以说是户户飘香,别的不说,孙娟一个人张罗了一大桌子菜,整整十个,说真的我经历了几个世界,就连我自己所在的那个世界都算上,都没吃过这么丰盛的年夜饭,一个猪肘子,又是炸又是煮的,弄了一个地道的扒肘子,这个是我做的,利用扒肘子的酱汁我有卤了不少肉,一只鸡,去水库里砸冰窟窿还钓了一条鱼,多钓不行,一条,大家也就睁一眼闭一眼过去了。
今年挣得多了,我和大哥,我们俩商量着两家买了一头猪,一百八十多斤,我们两家分了,家里的四只公鸡我也一只不拉的全都送走了。没办法谁让咱是副大队长呢,和很多人想象的不一样,这个年头是鼓励消费的,只要你的消费是用自己的劳动换来的,自己花钱用于平时生活,不丢人,上面甚至鼓励。
作为公社,大队里的干部,你手里钱多了,就得适当享受一下,你得带头,你不花钱,我不花钱,国家怎么进步是不是。为了发挥这个带头作用,我们哥俩合资买了一整头猪,杀了准备过年,但是对外不能这么说,因为现在不让过年,都只能说杀头猪,吃点肉给家里人补补,明年好努力奋斗。
所以,今天是大年三十,我们也是各自在自己家吃自己的没有到三哥家,找爸妈吃年夜饭。去年因为刘菲菲和刘甜甜的事,我们没怎么过年。但是有过年的,一家人又是放鞭炮,又是吃年夜饭的,结果被某个王八蛋举报了,第二天一早,全家就被抓走了,在公社待了七天,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抽抽了。
其实所谓的不让过年也不对,准确点说,是把春节作为一个普通节日庆祝一下,不要专门为了他打断奋斗的脚步,俗称不放假。现在,清明,端午,中秋,春节都是一样的待遇,五一,十一,也是有的单位放假,大部分都不放,实际上,现在的假期很少,规定的是单休,但实际上大家都得加班,根本没有假期。
但是歪嘴的和尚念歪经,把春节作为普通节日庆祝,也不知道怎么传的,就成了不让过春节了。我们这边也是,大队长还专门开会强调了一下,不要为了一个春节耽误了生产,所以今天哪怕是大雪,不知道去哪里干活的壮劳力们,也去平路意思了意思,明天还得继续干,大队干部领头干。
塑料厂,现在只有一台小型机器,是人家机器厂生产了一台,让实验一下的,所以电力是从猪场拉过去的,维持这么一台机器足够,后果吗,自然就是根本容不下太多工人。车间和发电厂的建设,没有用我们自己人,而是联系的专区的建筑公司。专区有三个建筑公司,一建是五十年代初,市里为了修整城市的房子以及道路,专门成立的一个建筑队改编的。
二建是专区65年整合辖区内所有的工厂的建筑队,形成的一个建筑公司,这个公司,更多的是干一些粗活累活,比如大规模的水利,修路,开山,别的不说,他们爆破工作一绝。原因和这个公司工人来源有关,他们名义上是建筑队整合的。但是实际上,这些建筑队在改名叫建筑队之前,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字,叫保卫科。
奇怪吧,其实一点都不奇怪,这和保卫科,保卫处的发展进程有关系。一开始保卫科其实就是一个反特机构,别说,内保治安了,连配枪的权力都没有,一般只有几个人,接受厂委的直接两领导,负责联络和协调厂里和驻军的工作,数量非常少,根据厂里的情况不同,重要程度不同,只有全厂总人数的千分之三到百分之三。
但是到了五三年,确定了部队就是来保家卫国的,不再负责地方的保卫工作,原来的治安内保工作全都移交保卫科,原则上保卫科由各厂自建,自养,自用,被称作经济警察,有刑事,民事,经济执法权,老厉害了。但是正是由于他们是由各厂矿单位自建的,所以,在思想纪律上就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一些问题。再加上,他们也有一些特殊的权力,也滋生了一些监守自盗,敲诈勒索之类的人物。
尤其是,地方上有的时候为了解决辖区内的就业问题,往各个保卫科塞了一大堆街头混混,别说让他们抓违法了,他们自己不违法就是好的了。有些地方,为了能赚钱,有些保卫科直接就是当地黑市的保护伞。
这里又得说一句黑市的问题了,黑市不是自由市场,实际上一直到六八年,私对私的小型交易都是存在的,而且是合法的,不是民不举官不究的那种合法,在不少指导意见里面,专门提出规范意见的合法。也就是说不用避人,正常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行,大家相互交易也不用说什么换,光明正大的买就行。
至于粮票交易,都不用找专门的市场,找个饭店,看看门口有没有背着一个包的大姐,或者大妈,直接上去问就行,九成就是粮票贩子,什么市场都不用去。至于其它票据,直接去百货商店或者供销社找售货员换就行,这个有点违规,但是确实是属于民不举官不究。
黑市的关键不在市上,而在于黑上,可以说那个时候黑市上的商品,十成十是违法的。先不说黑市上有可能出现的人贩子,盗墓贼,小偷,抢劫犯之类的东西,他们会来这里销赃,里面有卖粮食的,价格可能比自由市场还便宜,但是这些粮食一般都不是正路上来的,内外勾结从粮库里偷的可能性大。
里面也有人卖肉,但是这些肉,不一定是什么地方来的,有可能就是小偷来销赃了,也有可能是偷猎的来销赃了,甚至卖的可能都不是牲口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