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重八早就打听清楚了郭子兴招兵买马的位置就在定远城外的坞堡中。离开怀德寺后,朱重八就朝着既定的目的地一路小跑起来,仿佛早到一日他就能占据更好的位置一样。
到了地方之后,朱重八才看到这个如缩小版的城池一样的坞堡真是大到没边了,其范围绝对不会比不远处的定远县城小太多,但这个坞堡的城墙绝对要比濠州的城墙还要高上不少。单看其外观造型,就连朱重八这种战场小白也能看出其的防御力,绝不会比濠州城低多少。
怪不得郭子兴竟敢明目张胆地招兵买马,即使濠州的达鲁花赤放弃濠州的城防,带着仅有的几千官军来攻,也不可能攻得破郭家坞堡得防御。估计定远县的官员大都被郭土豪收买了,要不然举旗造反这么大的事,要招兵买马都是私下互相介绍拉拢聚起来的,怎么可能让朱重八轻易就打听到消息呢?虽然郭土豪并没有太过招摇地去宣扬他要拉队伍队伍造反,但是他也不怎么在意消息得扩散,应该是他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准备起事了,即使元廷收到消息再调兵遣将也来不及了。
到了坞堡门口,朱重八一看报名的人数不少,他也赶紧跑去排队。轮到他自报家门记录特长时,在门口负责记录的文书问他介绍人是谁或者有没有介绍信时,他就知道自己要悲催了。曾经单人仗剑走天涯的朱重八,今天要马失前蹄了。无论朱重八如何解释,坐在桌前记录的文书就是不信他,还下令让门前值岗的卫兵把他围起来,准备将他当成官府的奸细抓起来严加审问。
如果被当奸细抓起来,严刑拷问后,即使最后证实他不是官府的奸细,不死也得脱层皮了。此时,朱重八外表看似依旧镇定无比,实则心中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的心里瞬间就闪过了好几种念头。怎么办?只靠两条腿撒腿就跑的话,他今天肯定是逃不掉的,因为坞堡中一定会有马。如果逃跑被抓,那就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坐以待毙又不是他的性格,瞬间朱重八大眼一瞪就决定豁出去了。“妈了个巴子!老子听闻各路英雄云集定远准备起事,才不辞艰辛赶到此地,只想着为驱逐鞑子出一份力,挣一份功劳。而今你们二话不说就想把老子当奸细抓起来,以后谁还敢加入你们呢?我看大家都散了,各回各家吧!”朱重八操着粗大嗓门就吵了起来,他只想着制造一点混乱,引起更高职位的人的注意。这样即使被抓也不会轻易严刑拷打他,最多把他关起来,再派人去怀德寺核实他的身份。
三年的流浪生活,使朱重八深谙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道理。只要落到这些底层小吏的手里,他能不能活着等到身份被证实还真不好说。如果能引起高层的关注,他的小命才能保全下来。朱重八也注意分寸,他只管扯着大嗓门在门前吵着,却不敢动手。经朱重八大声吵一吵,队伍前后的人都知道了前因后果,全都停下来看热闹。有这么一大群人看着,值岗的卫兵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只是围着他不让他逃跑,然后派人进坞堡向上禀报。见到有人去禀报,朱重八就知道自己的小命无忧了。
“发生了何事?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突然一道威严的声音从人群的后方响起。原来是出去巡查坞堡外营寨的郭子兴刚好回到了门口。见到来人衣着华贵,气质不凡,还有成队的亲兵跟随着,朱重八一眼看出来人必是大人物,因而收起了撒泼之态,认真回答起来。
“我本是濠州钟离人,名唤朱重八。因至正三年的旱灾没了活路,我在走投无路之下遂入了怀德寺当了和尚。三年前因为旱灾寺中断了香火,高彬师父只得让我等还俗,远游四方去逃难。两个月前我才回到怀德寺中,前两天无意中听闻郭大帅准备在定远起事,才匆匆赶至此地想要加入义军,为驱逐鞑子出一份力。无奈当时没听清楚参加义军的要求,不知参加义军还需要介绍人或是介绍信,因而产生了误会。”
郭子兴一看,眼前的小伙子浓眉大眼的,方正的国字脸上隐隐彰显出刚毅的性格,状貌奇伟,异于常人,而且谈吐也不错,条理清晰,顿时就入了他的眼缘了。“重八,家中可还有什么人呢?”郭子兴越看越喜欢,就像慈祥的长辈问起老朱家的长短。
“家中早就没人了,早在至正三年的旱灾和蝗灾相继发生后,爹娘和大哥当时都饿死了。家里只剩我和二哥、大嫂及侄儿,当时都处于生死边缘,也被迫分开逃生了。至今他们杳无音讯,在这种世道里,多数是都死光了。”朱重八带着淡淡的哀伤答道。再问了朱重八几个问题后,郭子兴当即决定收下他当亲兵。由此可见,朱重八应是大气运加身之人,没了原本时空中汤和邀请信,他竟也能自带主角光环,不但逢凶化吉,还如原时空的轨迹一样,顺利地当上了郭子兴的亲兵。
朱重八得知眼前之人便是郭子兴时,心里暗自兴奋不已,马上抱拳俯身道:“谢郭帅赏识!重八日后必定奋勇杀敌,以报郭公的知遇之恩!”朱重八审时度势,一句话就把郭子兴定位成了自己的伯乐,不但不着痕迹拍了郭子兴的马屁,还向周围的人透露了一个信息----郭帅很是看重我老朱。甭管郭子兴看不看得出他心里的小九九,郭帅只是亲切地拍拍他的肩膀,就像长者对子侄一般勉励了他几句后,就让人带他到亲兵营去安顿下来。
做了郭子兴的亲兵虽然不算是什么官职,但是胜在地位超然,总能常伴在一哥的左右。从此以后,他朱重八就有了更多学习的机会,也会有更多被领导赏识的机会。尤其是现在的他,还需继续苦练提升武力,才能避免当炮灰的命运。当了大帅的亲兵后,自然就不需要像别人一样经常冲锋陷阵,如果他能在多次战役中活下来,不说军功,单是熬资历一项也会轮到他上位的。
刚加入义军就成了大帅的亲兵,朱重八不但没有一丝骄傲自满的表现,反而比任何人都要更认真也更刻苦,全身心地投入到日常的操练与学习之中。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兵器和甲胄,朱重八珍惜异常,每每操练之后,他总会一遍又一遍,仔细又温柔地擦拭他的横刀、皮甲和步弓,就像情根深种的情郎抚摸自己深爱的情人一样。看着朱重八认真刻苦的表现,郭子兴越发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这个年轻人确实是个可造之材。
加入郭子兴的亲兵营才半个月的时间,朱重八就和整支亲兵营的弟兄打成了一片。他为人坦荡豪爽,见多识广又健谈,亲兵营的上上下下在空闲时都喜欢和他聊天,向他请教一些问题。郭子兴越看越喜欢,遂决定给朱重八这个年轻人一个机会,提拔他当一个亲兵什长,不过他这个什长底下的九个亲兵需要他自己从别的营挑人。还没开始打仗就得到郭子兴的提拔,朱重八兴奋异常,觉得自己跟对人了。不过高兴归高兴,对于挑人他也有自己的看法。他不想从别的营中去挑人,因为从别人麾下挑选的精锐可能是人家的心腹,用起来不顺手,挑一些歪瓜裂枣他又不符合他的用人要求。
于是就在郭子兴宣布任命他为什长时,他在感谢郭帅提拔大恩之余又提了要到坞堡大门口挑人的要求。对于这种小要求,郭大帅想都不想就应了他。得了郭帅的允许后,朱重八迫不及待地快步走出坞堡大门,就在门口盯着前来报名参加义军的众人。只要看到合适的,他就能凭着郭帅的手令直接要人。
一直盯了一个多时辰,朱重八也没等到能令他满意的苗子。正当他失望地想要降低用人标准时,突然眼前一亮,前方十来个清一色的青壮迈着大步而来。当众人走近时,他才看清整队人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个个长得虎背熊腰,单看身体素质一项,几乎都符合他的用人要求,走在最前面一个比他还要高壮一些的很像是他的儿时玩伴汤和。好几年没见了,少年人的相貌变化过大,朱重八一时也不敢上前相认。
等到对方在文书面前报出“钟离人,汤和。”时,朱重八才激动地喊了一声“和哥!我是重八啊!”。此时的朱重八一身戎装,汤和在开始报名时,并没注意看他,听了他的喊叫才转头认真观察起来。眼前一身戎装的汉子正是自己的儿时玩伴,比他小两三岁的朱重八。多年未见,想不到在此等乱世中双方都还活得好好的,而且还能在此地重逢,激动得两人都用力地抱着对方,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