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不曾许你的妾室位置,我许你就是。便是惹些个非议,我也并不在乎。你自去求去,不必再多非分之想。”
秦渊目光落在了姚雁儿身上,这可恨的妇人!难道他有些耐心,与她磨这个。
“李竟虽是鲁莽武夫,倒也有官职在身,且又圣前得宠。故此那所谓的侯府正妻之位,也是难以割舍。只是那所谓的朝中新贵,毫无根基,宛若浮萍,那所谓的恩宠便也只需轻轻一吹,顿时就烟消云散。表妹素来聪明伶俐,便是尚在闺中,就是懂得为自己打算。当时就瞧出了李竟不堪大用,故此舍得清白脸皮名声,宁可婚前下跪,与我为妾。我从前当表妹是糊涂的,却没有想到表妹竟然有这层心思,原本也是我将你给小瞧了。”
秦渊一边这般说道,一边自个儿也是恍然大悟。果真一个人原本不能变了许多,只是自己从前十分自负,且被这妇人怯弱的情态迷惑,竟然瞧不出这美人皮下的诸般算计。
秦渊素来是讨厌自己身份的女子算计什么的,厌恶她们为了争宠,能够不达目的誓不摆休。如今却似乎觉得并不讨厌姚雁儿这番算计,只觉得这美貌又张牙舞爪的猫儿却也别有情趣。
“如今表妹已为人妇,怎么就没有当初的狠辣决绝,慧眼决断了?是担心所谓的名声,还是舍不得所谓的侯府正妻的荣耀?那李竟若是能继续得宠,圣前招摇,我秦渊也不敢如此自负,只说让你舍了正妻的尊荣,却是跑来跟我做妾。只是那李竟如今只恐也要在圣前失意,别说再有什么前途,只恐父上传下来的爵位也是会保不住了。如此一个人物,我这聪明的音娘难道不知道权衡利弊,分析一二?”
说罢,秦渊更做了一件轻浮的举动,那就是他轻轻的撩开了姚雁儿的面纱,让姚雁儿的容貌暴露在自己跟前。这几次见面,秦渊每次都见姚雁儿戴着面纱,遮住了自己的容貌。虽然他也不是不清楚姚雁儿的容貌,可是也是禁不住心尖发痒。
有些东西,原本能时时在手上把玩时候,倒也并不觉得多稀罕。一旦成为别人的,没有触碰权力的时候,倒很有冲动去撩拨触碰一番。
那面纱一撩开,女子整个面容顿时暴露无遗。却也是雪肤樱唇,绝美之中透出了一丝楚楚可怜。秦渊虽然是熟悉眼前这张面容的,可是他手指捏着面纱,心里却不由得滋生一丝砰然心动。
这叫什么?秦渊内心唾弃自己,这就叫犯贱!可是那又有什么,自己喜欢什么就拿到手里了才是最好。
美人如春水一般长眉轻敛,一股淡淡的恼怒之意顿时用来。然而女子却也是容色凝定,并无局促。
姚雁儿心下却也是越发觉得讽刺,秦渊如今对“纳兰音”生出了几分兴致又如何?实则仍然是没有半点尊重和信任。从前纳兰音对秦渊的感情,那可真是真正儿不掺假的,秦渊却认定这无非是一种手段。只是要姚雁儿去解释原主对秦渊的深情厚谊,她亦是绝不乐意。
“若说妾身喜爱算计什么,如今却并没有什么心思算计到秦世兄身上,故此秦世兄亦是没必要如此多心,认为妾身一举一动,无不存了什么算计心思。无论是世兄自以为我精心设计的偶遇巧遇,又或者脑补我为了了凄然心酸,十分后悔没在你跟前作个妾,妾身只能说一句你想得太多。有时候设想许多根本没有存在也不会发生的事情,那就是一种病。生了病,那是要吃药的。”
姚雁儿语调轻轻浅浅,唇角更是轻轻上扬,透出一股俏皮和轻蔑。
李竟宛如珠玉一般的脸颊之上,却也是顿时透出了一丝深刻的恼恨之意。这妇人,实在是太逾越了,莫要仗着自己有几分兴趣就如此放肆。
他指尖轻轻用力,刷的一下,姚雁儿面纱就被撕裂了大片,且姚雁儿那张蛊惑的面容亦是遮掩不住。
“纳兰氏,莫要仗着自己口舌了得,就如此肆意。我虽然对你有几分兴致,可是你却不必玩得太过火了。”
姚雁儿反而笑起来:“还是,有人不肯接受,我纳兰氏音娘已然对他无意,宁可一厢情愿认为我对他仍然是心心念念?妾身不过蒲柳之姿,素来庸俗,世兄不必在意我这等庸脂俗粉,伤了你的清贵。”
她宁可不断刺激起秦渊的怒火,也想要压住自己肺腑那股子的恶心劲儿。这个秦渊,让她好生厌恶,厌恶他自以为是。
以秦渊这样子性子,姚雁儿原本以为自己这话说出口,他必定也是极怒的。岂料秦渊反倒平静下来,甚至添了几分悠闲之态:“音娘平日里不是怯弱之极?怎么如今,却是这般的牙尖嘴利?倒是当真让人觉得好生好奇。这等表里不一,如今瞧来倒是十分有趣。”
秦渊面上却也是浮起了一丝淡淡的苦恼,伸手揉揉太阳穴:“只可惜,我却不能许你正妻之位,便是许了你,你也不肯相信。我家族之中,对我婚事,自也是早就有所安排,自然也绝不会容一个成过婚的妇人成为我的正妻。既是聪明人,自然也是懂得权衡利弊。只可惜音娘诸般算计,却不肯相信李竟会因此失势!”
说到李竟,秦渊眼底深处一丝厌恶和嫉恨顿时一闪而没了。
姚雁儿轻轻的侧过脸蛋:“所以秦世兄,便打算趁着侯爷有难,就霸占人家妻子?想不到秦世兄人品居然是这般高洁,果真是世家教导。”
秦渊眼中一瞬间流转一股暴怒和冷锐:“世家家风,也容不得你评断,更非你一个区区妇人所能口齿无礼的。这天下的俊男美女,漂亮人物,本来就合着该世家享受。”
随即秦渊那说话口气,亦是由咄咄逼人,变得温柔款款:“如今我倒是乐意给世妹一个机会,师妹善于作伪,表里不一,连我也是被世妹那些个怯弱情态给迷惑,不曾识得世妹的内慧,这也确实是我不是,亦是难怪音娘心中不喜。就不知道音娘可是能把握机会,握住眼前机会。”
“那日听音娘提及了蜀中锦缎之事,我方才知晓自己从前可是看低了你了。那些个闺阁女子,虽有谈论所谓的天下大势,不过是刻意卖弄,提高身价罢了。却也不过是纸上谈兵,毫无用处。如那些清流女眷,自以为在家织几匹粗布就是心系百姓,简直是无聊透顶。不似你这般,对于蜀中之事到底有几分见解。那些个目光短浅的人,只道所谓清流是皇上扶持对抗我们世族门阀,却不过一叶障目。”
秦渊素来就是个聪明剔透的人,只越是如此,这般人物就越发目下无尘,难以将别人放在眼里了。
“那些个清流,不过靠着唇舌之利,宛如跳梁小丑。靠着斩几个贪官污吏扬名,蛊惑些个无知的百姓。这些个清流,民间虽有所谓的赞誉之声,可是也不算什么。他们自以为自己在朝廷之上,攻击世家阀门,有来有往且旗鼓相当。其实在枝蔓雄厚的世家看来,他们不过是狂犬乱吠,跳梁小丑罢了。容得这些人张狂,无非是给当今圣上些许颜面,陪他玩玩罢了。朝中几股势力争胜靠什么,靠的是丰厚的财力支持!靠的是兵权,靠的是实力!那些所谓的名声,所谓的清流,也不过是虚的。”
“若当今圣上以为靠着所谓的清流就能压制住世家,那亦是反而让我等瞧得轻了。江南富庶之地,是世族地盘,便是五姓子相互间不见得便一心一意,却也是不约而同,此地绝不能让皇族插手。江南所纳赋税,占据国库大半,世家门阀只要掌控了江南之地,便亦是掌控了天下钱粮。而朝廷若想势力渗透入江南,自是难入登天。岂料不过区区几年时间,圣上就开辟了蜀地,扶持蜀锦,增加赋税,把原本一个荒芜之地,竟然弄得这般有声有色。我瞧所谓的天机阁,暗中就有朝廷扶持。所以蜀地对于圣上而言,可谓极是重要,也对那些个从蜀地来的纨绔子极为看重,人前人后颇显得恩宠。”
“这蜀地,以后就是圣上钱粮之地,放心尖上一般,到了此时此刻,又怎么会容许一丝纰漏?就算李竟是他一手扶持,用来做样子千金市骨的纯臣,难道皇上就会因为区区一个李竟,竟然放弃蜀中大好形势,如画江山?”
秦渊侃侃而谈,分析得极是精准。姚雁儿虽然恼他自负轻狂,冷漠寡情,却也是不得不承认,秦渊不止面若珠玉,亦是颇有见地,眼界果真不俗。
秦渊似是叹息,轻轻说道:“朝堂风云变幻,也不是一个没有人脉的新贵子弟能玩弄得起。音娘既然聪慧,自是心有决断。”
那女子目光清润,若有所思,虽然并未开口评论什么,可是亦是那灵动的目光却无半分茫然。果真是个有心思的,不是寻常的蠢物。秦渊心里更添了几分热切热络,身边养个蠢物有什么好的,可是要灵秀些。
姚雁儿心下冷笑,亦是难怪秦渊一副极为恩赐的模样,大约确实也是当做莫大恩惠。一个失势侯爷的夫人,大约能做他妾室也是极为值得庆幸的。
“音娘一贯愚钝,可不似秦世兄所说的那般聪慧,故此这份所谓的好意恩赐,妾身也是无福消受。”姚雁儿想也不想,顿时断然拒绝。竟似没有半分拖泥带水,不留半分余地。若是姚雁儿有意,是一定不会说得这般决绝。
秦渊一怔,随即心中顿时透出了几分恼怒之意。他自认自己虽然对姚雁儿并无十分真情,却也是推心置腹,坦诚以待。可惜眼前这个妇人,还真是用这些个虚话应付,却无半点真情实意。不知为何,秦渊又想起姚雁儿人前说的那些个虚话。难道姚雁儿对那李竟当真有那么些个真情实意?这妇人狡诈多智,未成婚前便是毫无廉耻,他怎么也不肯相信,一旦成亲之后姚雁儿竟然是多了几分真情实意。
只是一想到此处,秦渊心里就更增了几分恼怒愤恨。
那女子面柔心狠,且亦是惯于做伪,怎么会对那个粗鲁的武蛮子生出几分喜爱?实在是绝无可能!
“瞧来音娘当真不信李竟会丢了侯爵之位?既然如此,音娘随我一遭又如何?”
秦渊目光之中,亦是透出了几分锐利之色。那女子乌黑发丝若云,虽然仍然有几分纤弱之态,可是却又一丝弱不禁风的美态。若只是那等未经人事的处子,又如何会有这般风情和美态?倒是比之少年时候,更多添了几分风韵。不知怎么的,他此刻倒是想将姚雁儿待在身边。就让姚雁儿瞧瞧自己胸中大志。
“妾身已经是已婚妇人,与男子随行,只恐有辱名声。”姚雁儿不由拒绝。
“我何时允了音娘说不行?音娘若是顾及名声,不知当众被我强迫,这名声可在?”秦渊只瞧着姚雁儿,虽然唇瓣含笑,眼睛之中却是透出了几分冷凛之态。
姚雁儿压下了心中恼意,秦渊身为世家子,难怪便能肆意妄为。也许自己身边,也该养几个会武功的丫鬟,免得被如此无礼。
“世兄果真是翩翩君子,让音娘好生佩服。”便是对上这些个糟心事儿,姚雁儿神色仍然也是淡淡的。无论姚雁儿心里如何恼怒,面上却也是一副软绵平和。
秦渊容色也温和些个:“音娘放心,我再如何,也不会硬要一个女子。只是要你随行罢了,又如何不方便?”
姚雁儿只抿唇轻轻一笑,几缕秀发轻轻垂在脸边,心下却也是好生不屑。
秦渊所谓底线,不过是自以为是的自负罢了而已。姚雁儿伸手轻轻抚摸鬓发间发钗,那玉珠流转,却也是越发莹润剔透。
一名容貌俊秀的婢子前来,极恭顺道:“秦公子,尘少已然等候。”
姚雁儿心忖那尘少必定是苏尘,传闻中苏家那位极为俊美的公子。姚雁儿只觉得那日匆匆的瞧了一眼,那绝代的风华却也是难描难画。
秦渊眸色亦是流转了几许古怪,竟似有一股莫名激荡之意。
溪边曲水流觞,男子一身雪衣,随意坐在几前,且几前亦是摆着一具古琴。那古琴亦是颇有古意,隐隐有被烧焦样子。容世兰则在一旁奉茶,一身素色的衣衫,越发衬托得她清纯脱俗。
姚雁儿骤然一见,亦是不觉眼前一亮。眼前的男子,容貌更是让人眼前一亮,仿若仙草芝兰,清秀无比。这样子男子,亦是让人想到流水潺潺,高山明月,沧海珠暖,月下生辉。苏尘轻轻抬头,一双暖色的眸子更是要姚雁儿微微一怔。那双眸子也并不是纯粹的黑色,反而隐隐透出一股子琥珀之色。这双眸子,只是微微一触,竟也让人仿佛觉得心口酸楚。
那一身雪色的衣衫间,唯独腰间那块九龙玲珑佩做装饰,雕工精细更是栩栩如生。一阵清风拂过,那玉佩似也流转清音,与山林间风声叶声融合一道。
容世兰瞧着姚雁儿亦是到此,本来如雪净颜之上也是透出了几分淡淡的讶然之色。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眸子深处也是透出了一丝鄙夷之色。这姚雁儿亦不过是个已婚的妇人,却也是不知检点,仍然是招惹些个狂蜂浪蝶,不知羞耻。
苏尘倒是容色温和,并无半分讶然之色:“秦世兄请坐,夫人亦是请坐。”
容世兰在一旁奉送上清茶,一股淡淡的茶香却也是就此弥漫。姚雁儿心中却添了些许测度,苏尘如今虽是白身,却亦是隐隐掌控世家命脉,只是竟然不知却是这般人物。瞧着倒是温文尔雅,风雅秀润,竟然不见半分压迫之力,然而一举一动,却分明能让人如沐春风。只是如此柔和皮相,也许并非苏尘的本来面目。否则区区一个人畜无害的人物,又如何能掌控世家,宛如世族少年领袖?更不必说这般嫡仙一般的人物,竟然也惹得容家世兰的倾心,让容世兰甘愿放弃骄傲,在身边侍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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