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那封书信,徐娇找不到,一定还能有能干的人能找到的。而这个人,应该是属于昌平侯府的。他们找到了这封信,收买了徐娇,然后给别人说,那封信原本是她悄悄的寻回来的。
纳兰锦华禁不住寻思,纳兰音的命也是极好的。虽然膝下无出,可是这样子李竟的情分才显得十分珍贵。可不似那徐进风,亲近呵护自己,不过是一场算计。那一年,院子里的围墙塌了去,她听到了那一声声柔和的箫声,一颗心儿都是醉了。她一步步的走过去,最后却是万劫不复。
她耳边听到了姚雁儿柔柔说道:“母亲虽然待我不好,可是却也是并没有那么多的歹毒心肠,原本也,也是我不的不是,不该舍不得那些个财帛。”
姚雁儿一副极为纯孝的样儿,一张口,就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纳兰锦华身上。
纳兰锦华却也是心里冷笑,她说这些话儿,虽然口口声声是为了萧玉开脱,可是难道不是有意将自己激一激?她们纳兰家的女儿,血液里都是有毒的,一个个都是那么的狠心。母亲舍弃了自己的女儿,而这个女儿又毒死了自己的儿子。而如今,眼前这个看似纯孝的妇人,却想将自己亲娘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然而就算明明知晓,这也不过是纳兰音推托的话儿,她心里就是禁不住恼恨,生出了许许多多的怨恨。是了,自己什么都完了,难道让别的人快活自在?若是可以,她实在很想拖着姚雁儿一起去死,可惜如今,她却也是并没有这样子的本事。
萧玉脸红一阵,白一阵,并不好看,却什么话儿也是没有说。大约萧玉也知晓,若是自己说出了什么话儿,她大约也是得不到什么好处。真是可笑之极,事到如今,萧玉竟然将全部的期待放在自己的身上。盼望自己能饶了她,让她能侥幸脱身。
可是,她是不愿意的。
也许萧玉并不知晓,她虽然恨极了纳兰音,却也是更恨萧玉,恨得咬牙切齿。其实徐进风是个很粗鄙的人,然而当初却让她动了心,纳兰锦华一直都是不知晓是怎么一回事儿。直到那一次,徐进风饮醉了酒了,方才说了那么一番话儿,却也是萧玉处处指点,让他勾引得纳兰锦华不能自己。她方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瞧走了眼,竟然对那个粗鄙的男人动了心了。实则自己又与萧玉哪里来十分要紧的仇怨?无非是她做姑娘时候,骄傲任性了些,不欢喜时候顶撞了几句。无非是她并不在意兄长风流,甚至替纳兰明安置了两房美妾。无非是她生得年少娇美,萧氏却也是肥胖丑陋,姿容极丑。无非是这些,萧玉却毁了她一声,断了她亲缘,坏了她荣华。
母亲死了,萧玉却允了她上门,别人都说萧玉是个厚道人,心肠很慈和。可是她心里却也是很明白,萧玉那个样儿,无非是想要瞧着她落魄样儿。瞧着她夫君卑躬屈膝,在她跟前好似奴才一样讨好。
直到那一日,那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到了自己跟前,一撩开,她就瞧见一个衣衫华贵,面容陌生的妙龄女子便这般瞧着自个儿。那女子说的话儿,蛊惑了她的心神,她只觉得那些个话儿句句都是匪夷所思,可是一句句的都说到了自己心里头了。她痴痴的,似乎方才觉得,她原来如此厌恶自己的人生,不但厌恶她的夫君,甚至也不喜欢自己那个儿子。然后,她的人生,萧玉的人生,却也是变了,变得彻彻底底的。
“与那萧氏无关?若是与萧氏无关,我如何能得那些个糕点?那些个糕点,原本也是萧玉送来的,只说与音娘做的那些个糕点十分相似。我再拆了那糕点,将那砒霜之毒搀和在这糕点之中。萧氏如何不明白?只是昌平侯既然宠爱妻子,若不将这些个事儿闹将出去,如何谋算自己女儿,如何能得那么些个财帛?我原与她说了,我药死自己儿子,她算计自己女儿,一并谋算那些个财帛。”
纳兰锦华冷冷的瞧着萧氏,瞧着萧氏失魂落魄的样儿,心里蓦然升起了一丝快意。
萧玉胸口不住的起伏,尖声说道:“纳兰锦华,你当初做出那么些个不知羞耻的事情,只当京里上下有谁不知道呢?却也是不肯仔细瞧瞧你那样儿。我心疼玉儿,你言语蛊惑,我一时糊涂,也是信了去,哪里想得到,你竟然是这般狠辣。”
“没有错,我儿子是我亲手害死的,可是你也不是给了我财帛,原本还想我买了几个泼皮,做了这个事儿。事后,谁也是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儿。可我也没那么蠢,更不似你那般糊涂,我谁也不信的。那一天,我买了酒,下了些安神的药物。他们父子两个,你一杯我一杯的,很快就喝醉了。我糊了窗户,点燃了烧炭,他们两个也就这般昏昏沉沉死了,要是不仔细检查,一点儿痕迹也没有。我再将砒霜从他们两个嘴里灌进去,再在一边,摆了那放了砒霜的糕点。别人检查,也会觉得他们两个是中了砒霜剧毒才死的。萧氏,你说我是狠辣的,可是你却也是一点儿也是不遑多让。我害死儿子,虽然是亲自下了手,你舍了自己女儿,这么一遭,音娘必定是要自尽的。”
纳兰锦华冷笑不已,话说出了口,便似没什么顾忌,只尽数说出来。
“回方大人,那一日,是我说动萧玉,可也要她心肠硬,为了图些个财帛,连个女儿也是并不放在心上,更不如何的在意。我们买通了许娘,那一天,毒是我自己下的。萧玉嘱咐许娘,要紧时候喝止这件事情。我那时,干脆也是在徐进风的杯子里添了毒药。原本我也是想毒死了徐进风,激起众怒,让音娘处境不堪。那一天,我先将内里绣好字的香囊给音娘,准备作为揭破时候的证据。可惜却也是没有想到,徐进风那厮没有喝下毒酒,就已经是被许娘拦住了。其二就是音娘竟然十分厉害,早将那香囊给换了内面去。其三就是我不小心,反而,反而哼,被有心人算计了,吃了那加了五食散的糕点。”
姚雁儿静静的听着,这些个事儿,她早就猜测到了几分,只是如今让纳兰锦华说出来,那感觉自也是并不相同了。其实那时节,她便猜的到是萧氏安排的。那个许娘,原本也是个有体面的,如今的纳兰锦华什么都没有,又能靠什么说动那许娘,来替她做事儿?她那个时候,就觉得这些个事儿一定与萧玉有干系,直到她瞧见萧玉发上那钗,更猜测出几分,知晓萧氏多半也是缺了银钱的。
纳兰锦华说出了这么些个话儿,很多人都惊得呆住了。这妻子害死丈夫的固然也有,能狠心如此处置自己亲儿的却也是一点儿也不多。萧玉眼前隐隐发黑,只盼能晕了过去,心里却一阵又一阵的恐惧。她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纳兰明,虽然萧氏素来就瞧不上他,却在这一刻,只盼望能从纳兰明那儿得到了些个安慰。
纳兰明却忽而在萧氏跟前说了几句话,萧玉面色顿时变了,禁不住愤愤的瞧着纳兰明。原本也是夫妻一场,却也是不曾料得到,纳兰明却也是个狠心的。
纳兰锦华喃喃道:“其实,我原本也是没这些个念头的。直到那一日,一个女子忽而出现在我跟前,赠了我金银,又说了许许多多的话儿。挑拨萧玉的心思,说动萧玉舍了音娘,那些个话儿都是这个女子给我说的。我原本也没想到,萧玉居然肯答应。”
姚雁儿心儿砰砰一跳,她想起了那一日,文姨娘死了,侍候文姨娘的紫燕偷偷来和她说的那么一个话儿。文姨娘虽然很有野心,然而最初,文姨娘也是没有那么些个心思的。只是她却在外头结识了一个人,偷偷和那人在宅院里面见面,最后终于动了心,竟然对自己亲生的女儿巧姐儿动手。
如今瞧来,实在是太相似了。文姨娘如此待巧姐儿,纳兰锦华如此对亲儿子,萧氏如此待自己。这样子的手腕,狠辣绵密,实在也是让人不寒而栗。她疑心聂紫寒,却总没有十分肯定。可是纳兰锦华却说了,寻到她的,说了那么些个话儿的竟然是一个女子。
背后的毒蛇究竟是什么样子,姚雁儿却也是紧紧的捏紧了手中帕儿。那个人,究竟是谁?算计那么多事儿,处处和自己不顺。纳兰锦华都已经将话儿说到了这里去,却也是不知道,是不是会继续将话儿给说下去。一个人若是被人盯上了,知道有那么一条毒蛇总是在暗处瞧着自己,那样子的感觉,是定然说不上极好的。
好在纳兰锦华却也是说下去:“后来,我方才知晓她是谁,是欧阳家的那位姑娘欧阳素。”